姜凌低头看着金刚杵,然后将手背在身后。
金刚杵像是感应到什么,倏然化作一缕轻烟,钻进了他掌心的皮肉里。
紧接着,掌心的温度变得炙热,像是有细细麻麻的虫子吸附在血管上,连同他的身体也在发烫。
忽然,眼前陷入一片艳红色。
无声中安抚了体内的躁动,轻风拂过面颊,红色的画面泛起了褶皱,他才发现这是一条红丝绸。
周遭格外的安静,有个青涩娇俏的声音对他说:
“夫人,不能揭开。”
“请跟我走。”
面前的红丝绸随风飘动,从缝隙间他看到一只纸人的手,示意前面的方向。
左边是穿红棉袄的穿心,右边是紫衣裳的吊颈,他们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两具没有灵魂的“纸扎人”。
他们指向的前方乌漆嘛黑,迷雾四起,毫无人气。
明明是非常诡谲的画面,但是不知为何,姜凌此时只感到平静和安心。
他动了动双脚,却发现自己穿着一对白底红面的布鞋,红莲花纹与祥云纠缠、交替,显得精致漂亮。
姜凌身上穿着红色立领斜襟上衣,金丝线绣着繁丽的龙凤、鸳鸯图案,其间点缀白色闪光珠玉,晃得人目眩神迷。
这……不就是中式嫁衣,那他头上的就是红盖头?
他回过神时,发觉自己走了进去,这是个狭小的空间,四四方方,红色幕帘被穿心放了下来。
忽然,脚下有些不稳,外面有人将他“抬”了起来。
颠簸感仅有一瞬,接着就是稳当如履平地,但是姜凌能察觉到自己在不断前进。
他猜想外面是四只轿夫打扮的恶鬼,正抬着花轿四平八稳地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有嘈杂的声音,像是幽灵之间的空灵低语。
“看到了没?新娘到了!”
“真漂亮啊。”
“……”
他们也许是在称赞这顶轿子,不过言语间多数在惊叹,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隐约有几分憧憬和向往。
姜凌默不作声,心想应该是“伴侣仪式”开始了。
不过这里是底层地狱,他突然就出现在这,它们要带自己去哪儿?
他感觉两旁有阴风吹过,于是试探着半掀开盖头,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幽灵,全都挤在道路两边。
这时,他才看清是什么东西在抬轿。
不是想象中的恶鬼,而是四只羽毛绚丽的红色飞禽,雪白的尾羽如流烟般划过,它们在轿子四个角下方展开巨大翅膀,牵引着轿子“悬空”向前飞翔。
这是传闻中的姑获鸟,为修罗神传达信息的使者。
它们能在这地狱中穿梭自如。
姑获鸟穿过重重黑雾,悠然飞上那道刺目的“云梯”。
一路上唢呐、锣鼓震天,花童撒下的漫天桃红的花瓣,在轿子周围缓缓飞舞飘落。
透过轿帘的“窗口”,每上去一层,外面的景象都出现变化,先是深渊里幽灵远远张望,然后是攫如在草原上奔腾、暨鱼陆续跃出冰河,各路如赤苋狸妖等妖仙围道相迎。
这是冥界大喜之日,所有鬼怪迎亲祝贺。
姜凌心里惴惴不安,慢慢放下了红盖头。
当无数注视他的视线消失之后,轿子也明显停了下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划破深蓝的天空。
姜凌感觉轿帘被人掀开了,透过红绸的缝隙间,看到一只骨节分明苍白的手伸到面前。
对方长身玉立,气质如苍松,红色长衫上的金色图纹与他相配。
姜凌慢慢把手放了上去,然后被对方握紧了,借着力道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道路上处处张灯结彩,屋檐上挂满了红灯笼,喜庆的气息一度压过了周遭的阴气,这是非常诡异又充满美感的画面。
“一切交给我。”顾流渊明明在他前头,声音却像是近在咫尺。
姜凌忽然觉得手心微烫,不知是自身的原因,还是感染了对方的体温。
他紧跟着顾流渊往祖宅里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但是会被对方紧紧牵着。
姜凌渐渐地不再紧张,内心奇异地充满了安全感。
在他看来这场“伴侣仪式”,和世俗认知的“结婚流程”很相像,每一环都给予了最高的配置。
除了高堂之上没有双方父母之外,一切都非常的和谐喜庆。
直到姜凌走进了新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坐在柔软的软塌之上,看到纸糊的窗上人影浮动,酒桌前众人的鬼怪形态,随着酒意渐浓而变幻。
片刻后,那种密集的阴气才消失不见。
有人轻轻推开了雕花木门,火红的烛光跃动,来人脚下的影子逐渐拉长,黑色鞋面出现在眼前。
红盖头被一双手温柔地半掀上去。
姜凌放在身侧的手指握紧了,然后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眸。
那张俊美冷静的脸上,嘴角噙着淡淡笑意,问道:
“你愿意与我结为伴侣吗?”
“……”
姜凌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在说你都把我带到这了,还问我愿不愿意?
顾流渊眼底笑意渐深,一丝情绪被藏进了幽暗之中。
“你不愿意,我自会放你走。”
话音刚落,他又语锋一转道:“如果你愿意,我会将寿命、力量与你共享,不论生死、强弱都与彼此相连。”
“你舍得给我?”姜凌心里正藏着事,故意打趣道。
顾流渊坦然一笑,“你想要什么,我都舍得给你。”
他属于姜凌,整个冥界也是。
姜凌眼睫颤了颤,嗫嚅着嘴唇,最终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顾流渊慢慢地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和红润的唇,最终一点点靠近后者。
姜凌没有闪躲,只是有些心跳加快。
那个愿不愿意的答案,此刻已经不言而喻。
头顶的红色床幔越来越远,繁复华丽的图纹,紧凑严密,看上去更像是精美打造的金丝笼。
空气中烛光轻柔地跳跃,旖旎的气息在床榻之上蔓延开。
顾流渊高大的身影将他覆盖,双手撑在姜凌两侧,唇边的吻即将落下,但是却停在那一瞬。
姜凌重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对方。
顾流渊幽深的眼眸闪烁,戏谑地笑道:
“是什么事情,让我的新娘在这个时候走神?”
“!”
姜凌心里在找词解释,但是脸上的情绪已经出卖了自己。
顾流渊唇边笑意凝滞,他的语气变得安抚道:
“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
四目相对,空气中的旖旎消失无踪。
姜凌握紧了手掌心,表情有些犹豫,“没有,你别想太多。”
“……”
在对方的目光审视下,姜凌乖乖把放在被子里的手拿出来,举起来给顾流渊看。
他心想在男主身边,剧情也许不是非走不可。
与其最后造成未知后果,不如先把“炸弹”交出来。
顾流渊握住了他的手,指腹细细摩挲片刻,然后顺势贴在了自己脸侧。
姜凌忍不住一哆嗦,掌心传来微微凉意,那双灼热的眼眸凝望着自己,如同要烧穿自己的魂魄般。
“你做得很好。”对方脸色并无愠怒,反而是温柔地笑了起来。
好像他不是犯了“通敌”的罪过,而是不小心藏了颗蜜糖,被当场抓包了而已 。
姜凌阵阵心虚,不禁开口道:
“先把这玩意儿解决了,不如仪式再改天举行……”
“现在也可以。”
姜凌还想继续抛出问题,忽然嘴唇被用力地堵住,对方的吻技经过锻炼,已经炉火纯青,没一会儿他就开始腿软。
在逐渐缺氧的感知中,隐约有一丝凉气往口腔里钻,与他的气息迅速融为一体,扩散至四肢百骸。
一种全然不同的感受,在他体内发生着变化。
同时,他发觉掌心格外灼烫。
顾流渊晦暗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寒芒。
“咚”的一声,有什么金属物体掉在床边,沾染了零星的血迹。
金刚杵!
姜凌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对方把自己抱了起来,抵在床榻旁边的墙上。
他思绪恢复了些许清明,下意识看向床上的金刚杵。
那血……他心惊胆战地回过头。
只见顾流渊半边脸颊沾染血污,周身煞气浓重,赤红的双瞳翻滚着浓烈情感。
额前的一对犄角已经显露,高度与姜凌堪堪齐平,对方如墨般的发丝披散,赤果的上身肌肉线条充满力量与美感,血色神秘纹路遍布其间。
顾流渊察觉到姜凌的不安,单手从腋下托住他,然后伸出手指将他面前的凌乱的发丝拨到一边。
姜凌看清了他手掌心,是被刺穿血肉的血淋漓伤口,毫无疑问是金刚杵留下的痕迹。
“你受伤了。”他皱着眉说。
顾流渊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嘴角咧开一个诡异弧度,声线沙哑克制道:
“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
窗外照进了一缕清幽月光,朦胧的光线显得暧昧不清。
姜凌脸色发白,两颊晕着淡淡绯红,衣领敞开,盘扣被扯到一边,大红的嫁衣凌乱不整,精细刺绣的裙摆跟对方交叠在一起。
他呼吸略微不稳,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
对面的书柜上放置了一尊金身佛像,不是被故意摆上去,更像是原本就存在于这个地方。
他垂下眼帘,略微羞赧地说道:
“我们不要在这……”
倏然,他感觉腋下支撑自己的力道消失,身体本能让他伸出手去够最近的物体。
姜凌一只手抓住了……对方一只长长的犄角,下一瞬身体又重新被对方稳稳接住,感受着颈窝喷洒的灼热呼吸,空气充斥着侵略占有的气息。
他表情微怒,发现自己被戏弄了。
果然,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
“不要在这……那要在哪里?”那只修长的手指放在他的衣领,腕上的古朴佛珠掠过锁骨的肌肤,引起丝丝酥麻战栗。
“……”
顾流渊赤红的眼眸盯着他,云雾翻涌之中,野兽破笼而出。
他从未如此渴望过,把一个人“拆骨入腹”。
“从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想把你‘吃’掉。”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食髓知味。
随着衣衫掉落一地,两人的呼吸交缠,彼此的魂魄也坦诚相待,阴阳调和,此消彼长。
姜凌意识混沌之际,感受到巅峰般的愉悦,同时又感到一丝不对劲,不知是从何而起。
【叮——男主黑化值-70,目前黑化值40。】
短暂的失神过后,他才慢慢想起忽略的重点。
等等,伴侣仪式成功的前提是灵魂交融……
那对方会不会发现他的灵魂货不对板?
但是顾流渊神情不变,眉宇间冷漠自持褪去,拉着他反反复复共浴爱河。
天蒙蒙亮,喜鹊成群结队飞过树梢。
红色床幔飘扬之中,隐约传出一声轻细的低吟,紧接着戛然而止,一个清瘦的身影动了动。
当意识渐渐回拢,姜凌无意识地感到吃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侧面。
但是上面并无想象中的刺痛,甚至都没有留下痕迹,他睁圆了眼睛,心想不对啊,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姜凌半撑起身体,撩开了半遮不遮的薄被,明亮的日光下照出一双光洁的长腿。
没有亲得乱七八糟的红痕,干干净净毫无踪迹……
他尝试在心里叫了两声系统,半晌后得到的回应十分微弱。
【结伴侣仪式成功了,灵魂相融、寿命共享……这些都是灵魂上的体验,现实中的身体当然不会留下痕迹。】
姜凌心下了然,那他的“身份”有没有被发现?
【按道理应该是发现了,但是我并未检测到任何异常。】
系统机械的声音也带着疑惑。
它不过是一道设定好的程序,不懂人类之中的阴谋诡计,根本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姜凌闻言沉默不语,他心里倒是有一个猜想。
他下意识觉得说出来不是好事,于是随口敷衍了系统几句。
这时候,那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到床前。
“准备起床了吗?”对方沙哑的嗓音里,夹杂了几分宠溺的笑意。
“……”姜凌此时衣不蔽体,为了查看自己“伤势”,把薄被拉到了胯部,遮住的一点也毫无意义。
他脸颊微红,然后把被子往下拽了拽。
“那个金刚杵去哪儿了?”他左右看了看,发现那玩意儿不知所踪。
顾流渊幽深的目光,扫视他圆润白皙的肩膀,沉着声道:
“我收起来了。上面有法咒,不过昨晚没有发挥作用。”
姜凌心里思忖,当时甘千秋没这么说啊,难道需要其他启动契机?
“不想起床吗?那晚些再起来吧。”
随着眼前红色床幔飘落,那道高大身影出现在眼前。
顾流渊身着青色长衫,白色云纹,看上去衣冠楚楚,一丝不苟。
但是,姜凌很快就切实认识到,这是完全个“斯文败类”。
他往床里边的墙壁缩了缩,但是一只大手锢住了自己的脚踝,然后稍稍使力就被拉到对方面前。
“这是赖床的‘小惩罚’。”
“……”
一个小时后,姜凌率先拨开床幔跑下来。
身后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跟上,然后坐在一桌吃早餐,两人沉默无言,期间两只小鬼从门口探头探脑。
它们满脸写着好奇、兴奋。
姜凌当做没看到,自顾自地吃早点,也许是被“伴侣仪式”耗损了体力,他感觉非常饥饿。
反观顾流渊仍然不紧不慢,举止优雅从容。
完全不似刚才那样疯狂,姜凌不禁暗自摇头。
他的目光注意到对方掌心,那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然愈合,于是心里也松了口气。
自从伴侣仪式结束后,他们就一直住在这座别院里生活。
但是日子也会无聊,枯燥。恰在此时,姜凌听说过两天是冥界一年一度的夜市开放,据说规模很壮观,热闹非凡。
顾流渊基本不参与类似的活动,不过发觉姜凌对此感兴趣,于是决定带他出去逛一逛。
夜市是在冥界南边的一座小城举行,鬼怪在其中横行无阻。
天空点缀着几颗星辰,一阵莫名的阴风吹散迷雾,只见面前古旧的城门大开,街道上游荡着无数的鬼魂,他们外表与常人无异。
烟火、马戏、皮影……各式各样的摊贩,在不停地吆喝,为自己吸引更多的顾客。
几个小孩从他们身旁跑过去,手里提着一只只小巧的花灯,嬉戏打闹,无忧无虑。
他们隐去气息和相貌,混迹于鬼魂之中也不会被发现。
但是,因为街市上“行人”太多,人头攒动,甚至发生了踩踏,空气中此起彼伏的鬼魂惨叫声。
姜凌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然后被对方拉出了人群。
“跟着我。”顾流渊垂眸看着他,说道。
姜凌点了点头,低头一看,两人十指相扣。
他想了想,也反握住对方的手。
顾流渊眼底染上点点笑意,移开的目光隐匿于夜色之中,两人并肩而行,绕过疯狂的鬼魂“大队伍”。
“我们去哪儿?”姜凌忍不住问。
顾流渊没有回答,而是带着他走上泥瓦堆砌的城楼,墙体依稀残留着战火硝烟的焦痕,以及漫长岁月变迁的痕迹。
“从这里能看到整座城。”
顾流渊站在城墙旁边,眺望着远方的景色。
城楼下,一条蜿蜒曲折的街道繁华喧嚣,灯笼的点点光芒在往来交错。
姜凌沿着那璀璨的光,看向了头顶,漆黑的夜空一片寂寥,与地下仿佛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如果今晚也有繁星,那该有多好看啊。”
姜凌无端生出遥远沉闷的心情,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倏然,顾流渊转头看向他,眼眸闪烁淬亮的光,笑道:
“想看看独属于今夜的星光吗?”
姜凌面露不解,噗嗤一声笑了,“你能有这么大能耐,把星星挂上去吗?”
顾流渊神秘一笑,嗓音微沉道:
“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姜凌就察觉到余光闪烁点点暖光,他忽然看向城楼下面,底下的万千鬼魂亦发出惊叹,它们停下了忙碌的脚步,同一时间抬头仰望夜空。
只见无边无际的天空中,飘着一只只明亮暖黄的灯盏,漫天的孔明灯一起飞向苍穹,就像是在漫漫黑夜中闪烁的点点繁星。
这是顾流渊为他挂上的“星星”,独属于今夜的星光。
“许愿吗?”
姜凌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突然就愣住了,然后瞥开目光,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没有想许的愿望,这个机会留给你。”
他觉得这样的“许愿”方式只是某种精神寄托,而且也没有必要,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
顾流渊并不强求,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十指扣住姜凌的手,然后垂下眼眸,静默了一会儿。
那样的神情近乎虔诚,仿佛真心向天上神明祈愿,奢望得到一丝向往已久的垂怜。
姜凌哪里见过他这模样,当即惊得睁圆眼睛。
心里莫名其妙掠过一道暖流,紧接着又感到些许内疚,他声音闷闷的,问道:
“你为什么喜欢我,要是以后有一天,你发现看到的不完全是我……”
顾流渊目光幽深晦暗,静默地注视着他。
他的眼神里饱含太多情感,敏锐得可怕的洞察力,却在此刻化作温柔的一泓清泉。
在姜凌愕然的目光中,顾流渊轻声低语道:
“我早就知道。”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他。
此时两人缄默,却都领悟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叮——男主黑化值-10,目前黑化值30。】
……系统?
姜凌立刻震惊了,难道连系统都被男主“骗”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肥美的羔羊,一步步踏进了大灰狼设下的圈套,直到被“吃”进肚子里,才恍然领悟那只是“假象”。
恰在这时,忽然城楼下一道红影飘了上来。
姜凌定睛一看,来者竟然是穿心,她怎么跟了上来?
顾流渊眉宇间有些不虞,眼神凌厉地扫向她。
“主人,我只是过来玩……”
只是碰巧,碰巧偶遇了两位。
穿心感觉周身寒气更盛,立即改了口述,连忙说道:
“我有正事汇报,刚才从街上抓住了一个活人,是个未成气候的小道士。”
道士?顾流渊眼眸微眯,道:
“带上来。”
话音刚落,另一道紫色影子闪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位绑成粽子的灰袍道士。
他年岁不超过十八,面容秀气,表情愤愤不平,强烈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犹如蚍蜉撼树。
“臭小鬼,快把我放开!!”
吊颈嗤了一声,“爷爷比你大上六轮,你有没有礼貌啊?”
“……”
小道士还想继续辩驳,但是面前渐渐逼近一道可怖的气息,阴气比整座城的鬼怪还要浓郁。
这样的存在几乎逆天,令人感到本能的畏惧战栗。
“谁指使你进入鬼域?”
小道士垂着脑袋不说话,他紧咬着牙关想咬舌自尽,但是张开的嘴巴却无法闭合一寸。
“没关系。”那道声音轻慢随性,仿佛已经放过了他。
不过,下一瞬却说出了极为可怕的话。
“地狱的诸多刑罚,总有一个能让你开口。”
强烈的恐惧袭来,小道士突然抬起头怒骂道:
“可恶!邪祟,你去死吧!我绝不会出卖同伴……”
顾流渊无动于衷,神情冷漠。
吊颈拖着人准备带走,忽然小道士看到了姜凌,目光里流露惊讶、悲愤道:
“你……你也是个人类,为什么要当邪祟的走狗,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
下一瞬,小道士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有只无形的手紧抓着他的脖子,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只死物。
“算了,你现在就去死吧。”顾流渊面色阴沉如水,冷冷笑道。
“救……救命!”
姜凌看着对上那求助的眼神,他的心生出几分不忍。
“就这么杀了有点可惜,不如留下来套出他口中的情报。”他声音不大,更像是低声自语。
不过,空气中骤然而起的杀气凝滞。
顾流渊缓缓收回了手,小道士脸色煞白,身体从半空摔到地上。
他冰冷的眼神扫过来,道:
“看清楚了,这是我的伴侣,是他饶了你一命。”
小道士充斥血丝的眼球半突,面色惊恐,再也说不出一句挑衅的话。
三天后,在恶鬼地狱来回“涮”过几次,吊颈还真从这小道士嘴里打探到一些消息。
小道士自称是青城山的弟子,作为线人混入鬼域。
顾流渊在冥界消失的那七天,甘千秋和韩如萱、方嘉合力逃出公良家,尽管后来公良修派人去追捕,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连夜回到各自师门,将在公良家的见闻上报,原话是“邪祟在人间为祸四方,杀人无数”,如此正义执言引起几方门派的愤怒。
不久前,他们以青城山张天师为首,联合玄学界多家名门正派,打着“以身作则,为民除害”的口号,计划剿灭作妖的邪祟。
他们恰巧在这个时期动手,正是听闻甘千秋带来的消息,声称邪祟完成了伴侣仪式。
邪祟将自身的力量分出一半,现在是最为虚弱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