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里干什么?”主脑在脖颈间散发着蓝色荧光,不明所以地询问姬暮云。
姬暮云正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身影藏在树叶当中,言简意赅,“杀人。”
姬暮云在金越绝那里得到了一份名单,涉及到朝中大部分身居高位的人。
除去金、褚两家,其中东厂沈槐安也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力。
姬家还在位时,姬颂为人太过正直刚烈,看不上东厂那伙人的做派。
曾拦了一则沈槐安的折子,断了沈槐安的财路,沈槐安一直暗暗记在心中。
时间过去几年,直到今年姬颂犯了错,沈槐安在皇帝面前掺了一本。
而暗中大臣联合在一起,姬颂被革职查办,短短一月的功夫。
沈槐安就找到了所谓的证据,姬家上上下下进了牢狱,最后不得所终。
主脑短路了一下,“主人不是已经杀了金越绝吗?为什么还要……”
“闭嘴。”姬暮云低呵一声,打断了主脑的话。
姬暮云等前面的太监走远,跃上屋檐朝沈槐安住的地方快速奔去。
东厂和锦衣卫的住处,离皇宫很近。但他们在为金越绝的死而发愁,戒备不是很森严。
姬暮云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沈槐安所在的宫苑。
他的宫苑算得上很大,外面守夜的太监懒懒靠在宫门前,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着瞌睡。
为了避免到时候沈槐安会叫人,姬暮云率先解决了外面的人。
远远看起来,就像是靠在门上睡着了一样。
白色宫纱垂帘,宫内亮如白昼,无数氤氲的白雾,模糊着视线。
沈槐安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坐在浴池里泡着,双手搭在浴池边缘上。
几个眉清目秀的太监,跪在地上擦背的擦背,捶胳膊的捶胳膊。
沈槐安半阖着眼,舒服地享受着,好不惬意。
几个太监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了一身红衣,面色从容的姬暮云。
嘘。
姬暮云食指放在淡色的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个太监浑身发抖,微微张大的嘴唇,在姬暮云冷然的神色下。
欲想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又重新咽了回去。
沈槐安动也没动一下,开口道:“不是让你去找姬暮云吗?怎么?你们两个是亲兄弟,连个联络方式都没有?”
姬暮云朝他走过去,在后背站定。
其他太监收了手,小心翼翼退开。
沈槐安睁开眼睛,转头往后看去,瞬间大惊失色,尖利着嗓子,“好啊你们几个杂碎,有外人来了也不通知咱家一声。”
“督主恕罪!”一群太监噗通噗通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姬暮云冷凝着他,摩擦着右手指腹,“你找我,是想把我押送去崇政殿面见皇帝。”
连话语里都带着一丝冷意,让沈槐安这个在宫里圆滑的人都打了个哆嗦。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姬暮云这样的人,浑身上下气质冷凝,像一把冷冰冰的刀。
奇怪,明明以前在宫里时,他也见过姬暮云。
那个时候的姬暮云是什么样呢?
现在的姬暮云太过让人惊讶了,以前的姬暮云是什么样子,他记忆中已经想不起来了。
沈槐安捂嘴咳嗽了几声,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宫殿里,顿时只剩下他和姬暮云两人。
一人年过半百,头发全白却不失柔滑。
一人年少不过十七八岁,一身红衣耀眼气质如同天山雪莲。
“姬家是死罪,金越绝长跪崇政殿求娶你,但你在嫁进金家时被人劫走。姬暮云啊姬暮云,你如今回来上京,当真只是是为了报仇?”沈槐安站起身,走到架子前慢条斯理换着衣服。
他仿佛没有感受到死亡的笼罩,浑身全然是漫不经心。
姬暮云直视他的背影,闻言连分表情都没变一下。
只是嗓音里充满了疑惑,“你记恨姬家,暗中也有你的出手,那你为什么要救下姬岁聿?”
沈槐安穿戴整齐,朝桌案走去,翻着折子,“小聿子是个好人,当一个好人心里充满仇恨的时候,你猜他未来能走到何种地步?”
姬暮云右手指腹间的萤针露出了一端来,泛着漂亮诱人的浅蓝色光芒。
姬暮云平静道:“坐到你的这个位置是轻而易举。”
从外传来一道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兵器和腰间的腰饰相碰,发出一阵脆响声。
沈槐安抬起眼帘,看向笔直的姬暮云,轻声道:“姬暮云,你不怕有来无回吗?”
姬暮云淡然勾了个唇,这是他在这具身体里,第一次笑。
但脸仿佛僵硬住,他还是很不习惯做任何表情。
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收敛了笑,恢复成漠然的模样。
手中的萤针直射沈槐安的眉心,速度之快犹如光阴利剑。
沈槐安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一下,眉心被轻柔碰了一下。
浑身变得透心凉,直愣愣保持着一个姿势。
姬暮云转身,话语进入到气息哀绝之人的耳朵里,“我猜你们肯定想不到,我杀人的武器是什么,你们永远也找不到这件武器。”
一大群锦衣卫包围了司礼监宫殿,先前从浴池内走出去的太监,分别去找了锦衣卫和姬岁聿。
皇帝建立了锦衣卫,同时也放权给司礼监。
以皇帝多疑的性子,他谁也信不过。
锦衣卫为皇帝做事,明里暗里的人很多,各个地方都设有卫所。
而东厂的存在,既是为了照顾皇帝,同时也有监视锦衣卫的作用。
按道理来说,姬岁聿的存在,但凡有人知道,必然是死罪。
可姬岁聿出现在司礼监宫殿,成了太监,是司礼监掌印罩着的人。
锦衣卫知道姬家罪人姬岁聿还活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靠近宫殿的时候,带刀的锦衣卫拦住姬岁聿,“姬公公,你毫无自保的能力,里面就别进去了。”
姬岁聿刚去了根,时间还不长,身体上还没发生变化。
他一双棕色的眼眸,冷凌凌注视着安静的宫殿,“刚刚传信的小李子说,里面的人是姬暮云。自姬家入狱后,我们也有三月没见了。”
锦衣卫扫了他一眼,移开目光带人往宫殿内走去,姬岁聿跟在后面。
等进了宫殿,浴池内还漂浮着浅淡的白雾,有些模糊。
姬岁聿朝沈槐安看折子的地方走去,穿过内门,一眼就看到了桌案后坐着的人。
“督主?”姬岁聿叫了沈槐安一声,看起来好像只是在深思一样。
“他死了。”一把泛着无尽寒意的剑,从后横在了脖子上。
主人的声音,和他手上的剑一样冷。
姬岁聿僵在原地,嘴唇蠕动几下,话语被哽在喉咙,怎么也张不了口。
姬暮云倒是没想那么多,问道:“要和我一起走吗?”
姬岁聿脑海中紧绷的弦突然就断掉,他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不,我要留下,做东厂掌印。”
剑从眼前晃过,等姬岁聿转身时,原地早就没了姬暮云的身影。
姬岁聿神色怔忡着,从姬家落难后,三个多月过去。
度日如度年,如今再次相见,他居然都没来得及见他一眼。
可他没有选择,沈槐安把他从牢狱里救来司礼监时,当日他就去了根。
从今以后,他是个太监。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一类人。
而这上京,便再也没了姬岁聿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