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你或我的>第24章

  梁虑比李与吾想象的要忍耐的多。

  他的确是冲动了,说了些不该说的,李与吾也不像大学那时了,看着脸皮又薄了不少。他高中时便很容易脸红的,尤其在做什么比较亲密的事情时。

  梁虑也生气,不再理他了,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比如去洗了手出来喂猫,拿了睡衣去浴室冲澡。留下李与吾自己站在玄关整理情绪。

  他盯着鞋尖前那块地面看,能感受到脸一阵发烫,太好笑了,都要二十五岁的人了,还会因为许久不见的爱人的一个吻臊成这样。

  李与吾不知道自己此时要走还是要留,总觉得推开眼前这扇门,他和梁虑便再也回不去了。

  事实上他们早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那个火热黏腻的夏天转瞬即逝,只在他们彼此的记忆里留了个影儿。

  他记得自己跟梁虑分开很久后,还能在梦里回忆起那年夏天,那场湿热的雨,吱吱呀呀作响的风扇,裹在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熟睡的余椿,以及梁虑滚烫的掌心和舌尖。

  那段时间他常常会陷进自我怀疑的漩涡中,脑子里的画面分了层被搅散了,连做梦他都在伸长了手臂去抓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碎片,严严实实揣在怀里,生怕一个不小心撒了手,那些东西就永远捞不回来了。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该庆幸还是什么,上天像是戏耍他成乐了,一时兴起把他最重要的夺走了,一会儿又送回到他面前了。

  梦里想见梁虑想的几近发疯,现在人就在他眼前了,他却不敢伸手抓了。

  梁虑洗过澡出来,李与吾还站在玄关一动不动,跟罚站似的,他这几年瘦了不少,塌着肩膀,感觉身上那件大衣都要将他压垮了。

  他从前没见过李与吾这副模样,除了分开那天趴在他胸口闷声掉眼泪,却不是现在这样,好像下一秒天要塌了。

  李与吾站在暗处,总觉得四面八方那些阴影像海浪,要扑过来将他淹没了,心底突然漫出没由来的恐惧,猛地抬起脸,看向梁虑所在的方向。

  时隔四五年没见,梁虑依旧了解他的,两三步冲过去,将他从浪潮般翻涌的阴影里拽了出来。

  他们抱在一起,感受彼此的体温,李与吾闻到了他身上香橙沐浴露的味道,鼻尖开始泛起酸意,眼睛也变红了。

  本来不想哭的,但眼泪在听见梁虑问的那句“要洗澡吗”时便忍不住了,把眼睛压在他肩膀上,闷声哭起来。

  这天晚上他留下了,是紧紧挨着梁虑睡的,猫嫌被李与吾占了位置,偏要挤在他们中间,梁虑伸手顺了两把猫毛,它便舒展身体打起呼噜了。

  窗外还在刮风,不一会儿传来噼里啪啦的雨点声,下起了深秋的雨,身侧的梁虑是暖和的,他凑过去,蜷缩起身体,额头贴着梁虑的背。

  “要入冬了。”梁虑轻声说。

  李与吾原本是讨厌夏天的,现在却无时无刻不在怀念。

  这句话又险些将他拉回那天傍晚,他侧脸看窗外那棵树,问梁虑夏天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他不吭声,梁虑以为他睡了,便悄悄转身搂他,手臂将他揽着,下巴搁在头顶。

  他眨了眨眼睛,听见梁虑叹了口气,小声念他名字,说“想你”。

  李与吾觉得自己又快要哭了,雨滴声近到像落在他耳旁,心口那罐封了四五年的汽水又被拉开了环。

  睡前林舞发来消息问他怎么没回家,他怕林舞打电话,看了眼就把手机关了,总不能被她知道自己又跟梁虑勾缠上了。

  他跟梁虑的关系就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理也理不顺,剪也剪不断。

  梁虑那天久违地睡得很熟,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到当空了,身侧的床铺摸上去冷冰冰的,李与吾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坐起来,盯着被子放空,浑身毛茸茸的猫蜷缩着睡在李与吾的枕头上,晃了晃尾巴尖,爬起来伸了懒腰往他手心里蹭脑袋。

  合着李与吾是拿他当陪睡了,亲了抱了也睡了,拍拍屁股就走了。

  他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去,把翘着尾巴的猫往怀里揽。

  “负心汉。”他看着猫小声骂,猫眨着眼睛不明所以,乖乖趴在他臂弯里开始打呼噜。

  猫都比李与吾要乖,醒来还知道让他抱一抱。

  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一闭眼一撒手,又把人看丢了。

  ——

  李与吾走得太早,路边的早点摊子都还没开门,出租车也打不到,只能给赵遐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

  赵遐还没睡醒,声音在电话里都是迷迷瞪瞪的,听说李与吾跑去见前男友了,脑子“噔——”一下清醒了,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套上件羽绒服就顺着导航开车过来了。

  他到了目的地,老远就看见了站在小区门口等他的李与吾,当即踩油门提了速,再稳稳当当把车停在李与吾面前。

  “怎么回事儿啊?”赵遐看着他拉开车门坐上来,冻的脸都白了,赶紧把空调温度调高了,让他对着出风口吹吹手。

  “你昨天不是送章滨那小学弟回家了,怎么着,送你前男友家里来了?”赵遐问完又打量眼前这座小区,突然意识到,“诶,这不是你之前住的地儿吗。”

  李与吾不说话,昨天还穿得整整齐齐,过了一夜大衣和领带就丢了,怪不得他冷成这样。

  赵遐脱了自己的羽绒服给他穿上,见他不打算开口说,先赶紧开车把人送回家。

  “去你家。”在车拐了个弯儿要进小区时,李与吾突然出声说,“去你家。”

  “得。”赵遐转动方向盘,“今天是轮到我给您当免费司机了。”

  吹了一路暖风他总算是觉得身体缓回来了,拿出还剩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看了看,十二点多林舞又连着打了几通电话,见他关机,才发了消息过来。

  他不敢回,也不想回复,就这么搁着,麻利儿又把手机关了,借了赵遐的充电器插上电源。

  “说说吧少爷,”赵遐递给他一杯热咖啡,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就跑余椿家里去了?”

  他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为李与吾的前男友就是余椿,哪能想到故事里的主人公还有一半梁虑的戏份。

  李与吾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况且赵遐了解的也还没章滨多。

  “余椿谈恋爱了,”他简单概括说,“蒋游是他男朋友。”

  赵遐脑子聪明,稍微一寻思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琢磨了下语言,才问:“那你……”

  “跟这事儿没关系,”李与吾垂眼看马克杯中升腾热气的液体,“我也没在余椿家住。”

  他低着头摩挲杯口,小声说:“……我碰见梁虑了。”

  听他说余椿时赵遐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梁虑”这俩字一冒出来,他脑袋里就开始疯狂敲警钟了。

  他就见过梁虑一面,而且是很久之前了,也是在认识了李与吾那天。酒吧门口的霓虹灯不算太亮,只够他刚刚好看清梁虑的脸。

  梁虑那天是骑着摩托车来的,摘下头盔便直直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肩宽腿长,脸是沉稳又透着些温顺的,但表情说不出来的差,冷冰冰的反倒很有礼貌,也没章滨描述的那么凶,伸手就把挂在他怀里的李与吾牵走了。

  他那时起便觉得怪,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纯粹,后来听李与吾哭着说跟余椿分手了,反倒有些更奇怪了。

  章滨还傻不啦叽的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发小,连带自己都被蒙了四五年。

  心情一瞬间复杂起来,赵遐看了看他的脸,目光挪到他握着杯子的手。

  他说:“你真不够意思啊李与吾,这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你这样瞒着我们,是怕章滨气急了跑去梁虑家门口泼油漆?”

  章滨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儿,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有些害怕梁虑,不仅见了面要绕着走,其他人夸梁虑礼貌脾气好,他还偏要唱反调,说梁虑脾气差的要命,只是对李与吾好罢了。

  赵遐现在回想起来,才咂摸出他话里的含义来了。

  李与吾沉默着喝掉了半杯咖啡,抬起脸看对面赵遐的表情,明显是生气了。

  他才说:“你猜得对,我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

  “所以你就拉余椿出来当挡箭牌?而且我跟章滨是别人吗?”赵遐忍不住要急眼,站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才平静下来,“李与吾,你发没发现你跟从前不一样了。”

  “我就没见过你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儿。”赵遐恨不得戳着他脑门儿骂他,“怎么着,都去跟梁虑睡了一觉了,回过神来才开始考虑你们要不要重归于好?”

  李与吾又不说话了,看得赵遐心里头直窝火。

  “你看看你这窝囊样儿!”他干脆拔高嗓门,夺过李与吾手里的马克杯往茶几上一撂,拽着他站起来往门口走,又摘了衣架上的羽绒服扔给他,“别在我家待着了!你他妈该去哪儿去哪儿!不想回家就滚去着梁虑再睡一觉!没把你自己解决好之前别唧唧歪歪给我打电话了!”

  说着,他拉开门,推着李与吾的肩膀把他赶出了门。

  “可是……”

  “可是什么?”赵遐皱着眉看他,顺手把羽绒服拉链给他拉上了。

  “我妈不让我们……”

  “你妈不让你就不干了?”赵遐打断他,“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老实了?我还不让你再跟章滨来往了呢,你愿意吗?”

  李与吾摇头。

  “那不就结了。”赵遐又返回去拿了他的手机塞给他,“赶紧滚,没解决完之前别联系我,也甭联系章滨,这事儿我会跟他说的。”

  说完,不等李与吾再说些什么,赵遐家的防盗门就“嘭”的从他眼前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