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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多了一个小奶团，严正港眉眼展开，摸出来的烟又放回兜里去。
大掌冲沁一拍拍，等小闺女冲他伸开两只小巴掌，顺手把人抱起来，让她坐大腿上：“来宝贝儿，你哥哥拿了一桌子好吃的，你看要哪个，伯伯喂你。”
文家河抽空抬头，偷瞄对面。
沁一跟这爷俩真是熟悉了，一点也不陌生，小手还指了指其中一个蛋糕盘。
“吃这个啊？行，伯伯给拿。”严正港真宠着小闺女，一整盘都放在沁一面前，“自个儿挑吧，乐意吃哪个就拿，待会我给你煮肉吃，行吗宝贝儿？”
沁一点点头，小手捧起一块香芋蛋糕，拿小乳牙一点点啃。
严卓立特喜欢小妹妹，被沁一萌的不轻，跟他爸一样，笑着看小公主吃蛋糕，眼睛没离开过一次。
严正港的手机界面很干净，受不了杂乱，本身也不是随性的人。
所有app合集放框里，底下分门别类，有几个还特意标注“一级”“二级”，打开是法律相关app，估计职业需要。
他的手机是最新款，估计和所有追逐科技的人一样，在这方面贡献GDP没有一丝犹豫。
文家河的手机已经救到十几年前，他玩不太明白严正港的手机，下面每个整理框点开看过，最后才找到微信。
页面跳出来，置顶三个是中介律所的群。
再往下依次是x律师，x案原告，x省委书记……这些头衔大的要命，随便拉出来一个，就能碾碎他的一生。
文家河无心窥探隐私，这几年过分不顺的婚姻，让他的大脑变成一锅酱。反应很慢，有时候甚至还会断线，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盯着页面看了很久，这才想起来点右上角的加号。
进入搜素页面，文家河又忘了，他的微信号是什么。
是手机号吗？
搜了搜，好像不是，显示未绑定。
那是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拿自己的手机看一看。
看见上面的名字缩写，文家河竟有点茫然。
他什么时候设置了名字作微信号？后面的数字呢，又有什么意义？
他生日不在这天，想了下，严正港的生日也不在这天。
有关沁一的一切日期，更是和这个没关系。
正犹豫，严正港手机跳出一条信息。
他无心一瞥，无备注署名，一个叫“花好月圆”的人问，什么时候回家，保姆炖了鸡汤，要给卓卓包小馄饨，就等你们爷俩回来。
文家河烫手山芋，急忙把手机递回去：“港哥，我弄好了。”
“这么快。”严正港大手穿过沁一小脑袋，隔着火锅接过来手机。
热气腾腾，屏幕上一片蒸汽。
他正准备点好友申请，瞧见林雁信息，又一看文家河红的发爆的脸，瞬间明白怎么回事。
一只手抱着沁一，严正港按下语音条。
酝酿几秒往上一滑，重新开始：“我下午给你说了，晚上带卓卓在外面吃。”
林雁电话催过来，张口就责备：“外头饭不干净，你吃就算了，怎么带儿子也去？再说你不都退休了，成天跟律所那些人吃饭，这次又因为什么？”
一张桌台本就这么大，文家河在对面听着，一言不发。
严正港也没顾虑，说：“我下午就跟你说了，带卓卓出来吃，发信息你没看见呐？”
“我看见怎么了。”林雁说，“你在外头吃行，把我儿子送回来。请保姆一个月一两万，这钱白花呀，成天在外头吃？”
“甭吵架啊，”严正港知道林雁找事儿，浓眉紧皱，“我吃完饭带儿子回去，昨天下午在心之声上课也累了，干嘛非让孩子折腾一趟？不说了，外头吃呢，晚上见。”
电话嘟的挂断。
林雁气不过又打，严正港直接静音，手机扣在窗台没管。
锅底香气四散，底料熟的差不多，文家河把菜下进去，一样都煮了点。
两人对这通电话闭口不谈，知道说了也没意思。
该下的全都煮进锅里，文家河看着冒泡的红汤锅底，问：“卓卓能吃辣椒吗？”
“能吃一点。”严正港替儿子回答，“只要不是特别辣的就行。这土豆丝跟毛肚稍微涮几秒就能吃，你赶紧捞，甭客气。”
“哎。”文家河不担心女儿，拿起小碗把想吃的盛出来一些，低头蘸料，一口入肚。
“怎么样，好吃吧。”严卓立不用管，严正港拿公筷给沁一捞出来不少好吃的，在原味麻汁里头蘸一蘸，喂小闺女，“来宝贝儿，吃饭。”
“港哥，你让她自己吃就行。”文家河抬头，忙咬断土豆丝，“沁一会吃，吃得好着呢。”
“真行啊？”
“真行，放心。”
严正港听他再三确认，这才把碗筷给沁一，把她面前的几个盘子放一边，看小闺女吃饭。
吃饭期间短暂的安静，谁也没有开口提第三个人。
严正港原本是想和文家河池辣锅，让两个孩子吃清汤。结果弄到最后，反倒成了颜家父子俩吃辣的。文家父女俩吃不辣的。
小孩吃东西就挑新鲜，严卓立一样菜吃几口，就闹着饱了。
吃饱饭没事干，扯扯严正港袖子，“爸爸，手机手机。”
“又看动画片。”小孩都这样，严正港知道严卓立吃的差不多，把手机给儿子，“挑个妹妹跟你都喜欢看的。你俩一起。”
两个小宝贝挨着坐，严卓立也没打算看动画片。
拿他爸手机给沁一拍了好些照片，越看越喜欢，那镜头都能怼到人脸上去。
吃的差不多，文家河放慢速度，陪严正港慢慢收尾。
“怎么样？这家店味道还可以吧？”严正港问。
“挺好的。”文家河腼腆笑笑，“是挺好吃，跟15年前你带我吃过的重庆老火锅味道差不多。”
十五年，一个多么庞大而遥远的数字。
严正港端起酒杯慢慢饮着，一张脸被热气熏的发红。他看着对面的文家河，许多往事情不自禁地浮上心头，最后想到什么，竟满是惋惜。
“那家店老板已经迁居广州，估计不干了。”他说，“他总是这样，找到好地方就想离开家，这一辈子越走越远，等真的回去，才发现已经找不到记忆里的样子。”
文家河放下筷子，迟疑之后说：“那家店没有关，只是转给了一个本地人。”
严正港问，“你怎么知道？”
他还能怎么知道，文家河笑笑，轻描淡写地说：“这几年我去过几次，店还在那儿，老样子没变，就是重新装了装门头，面积也扩大了不少。味道没变，只是新老板不认识我了，没有再送花生米和啤酒，一盘凉菜要十八，瓶酒最便宜的六块，都要自己买单，比商店里的还贵。”
严正港如果不知道这些，就证明，他这15年从没去过那地方一次。
可是为什么呢？文家河想，是他不想去，不愿意去，还是觉得去了之后会看见他很，心里难受？
他这么一想，心中难免苦涩。
原来分开之后，始终惦记对方的只有他自己，严正港早就从漩涡里走出去了。
长情的人总是不得善终，无情的人却过得潇洒快活。
餐桌上无声静下，酒气混杂着辣椒的香味绕成一团，染的衣服上都是重庆的气息。
文家河这辈子还没去过重庆，当年严正港答应要带他去那边玩，吃地道的老火锅。后来分开，这件事他一直记着，却也只能记着，然后不了了之。
严卓立给沁一拍了一千多张照片，快门按成机关枪，突突突的扫射。
文家河觉得好笑：“卓卓，你这么拍很浪费储存空间，拍出来的东西都一样，到时候你爸还得挨个删除。”
“不删也可以啊。”严卓立终于停下来，跟严正港说，“你能别删妹妹的照片？她多可爱，我还想天天看呢。”
沁一这小糯米团吃东西和爸爸一样，又慢又细致。
碗里的菜全都吃干净，瞅瞅高的看不见的锅，把小碗捧着递给严正港。
“还有吗宝贝儿？”严正港看她吃饭慢，估计也是没吃饱，“伯伯再给你煮点什么？”
“沁一应该吃饱了。”文家河说，“她饭量没多大，今天又吃蛋糕，又喝牛奶，确实吃了挺多。”
话音落下，沁一小手一指盘子，“吃吃。”
“要吃豆腐啊。”严正港被小闺女逗笑，“乖宝，你爸爸还说你吃的不多，今天这是跟黑豆花干上了是不是？”
女儿第一次开口要东西吃，文家河也很意外：“沁一没吃饱吗？还想吃？”
小闺女点点头，小手扶着桌子，葡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严正港，像是询问还能不能再吃。
“吃。”严正港叫过来服务员，“黑豆花再上两盘，尽快。”
“一盘就够了港哥，”文家河赶忙劝，“沁一吃不了那么多。”
“没事儿，我跟孩子一起吃。”严正港可真是稀罕这个小奶娃娃，跟抱个小洋娃娃似的捏一捏沁一脸蛋，眼神满是温柔，“这就对了宝贝，想吃什么跟伯伯说，多吃才能长个儿。”
他说这个是有一定道理。
文家河想起来严昭礼，问：“昭礼应该饭量不小吧？我看他个子随你，长得那么高，大小伙子又帅，进篮球队都是个好苗子。”
严正港听他夸自家大儿子，咧嘴乐了，“昭礼吃的倒不多，主要挑的精细。他上初中开始，每顿饭都是顶级的牛肉，鸡胸鸡腿，一点乱七八糟的都不吃，蛋白质全要精良高配，那时候我们家一个月伙食费都得二十来万，全是供这小子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