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着半个小时的车程，司机开进 了地下车库，乔酩带时祎乘电梯上楼，一开门便有两个穿着统一的麻布工作服，看上去四十余岁的阿姨，一脸笑意地迎上来。
“来啦。”其中一位红色小卷短发的服务生开口，听上去与乔酩颇熟。说完，她还笑眯眯地看向时祎示好。店面装潢简约大气，灯光暖黄，温度正好，不冷不燥。
凌晨的菜单只有一些粥面点心，比平常店里，但也是大部分人消费得起的水平，只是店是会员制的，有钱也不一定能进来。
“这个点就喝点粥吧，对胃好。”
时祎坐在位子上，迷迷糊糊的，纵使已经习惯了熬夜通宵，此时也感到有些乏了。
“你点吧，我都可以。”他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男人。乔酩跟他一样也熬了通宵，也喝了酒，但是看上去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时祎想，就照自己现在这样混下去，等到了乔酩这个年纪，肯定没他这个精气神儿。
“忌口？”乔酩问。
“基本没有…不吃辣。”
“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好。”
乔酩菜单都没看，直接报了一串菜名，有一罐海鲜粥，还有这样那样的小菜。他看时祎坐没坐相地趴在桌子上玩手机，羽绒外套也没脱，就漏出两节儿手指来划弄手机，白净的小脸上看着没精打采的，眼袋都要熬出来了。
昨夜来撩拨他时的那个小妖精样是一点也没有了。
没一会儿，服务员先端上来几盘小菜和点心，每份也就几口的量。时祎先嘬了两口热茶，乔酩把点心往他这边摆了摆。
“这家奶黄包很好吃，条头糕是跟上海一家老牌子合作的。”
“好吃。”刚泡的热茶暖胃又清口，再吃一些甜甜的蒸点，时祎整个人由内到外地舒服起来。他确实饿着了，昨天中午以后再也没吃过任何食物。乔酩递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海鲜粥喝了两碗，排骨和奶黄包都吃完了。乔酩自己倒是没怎么吃，喂孩子似的忙活着。
“你不饿吗？”吃饱喝足的小朋友瘫在软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眼这个比他年长些的男人。
“我不饿，看你应该是饿了才来的。”乔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示好。时祎又看了眼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一是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他这阵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时祎住的那家酒店做饭很不合他胃口，但他懒得换，就一直将就着。
“你们年轻人啊，还是得好好吃饭。”乔酩故意用老气横秋的语气开玩笑，时祎“呲”一下笑出来。
“桥先生，你这个样子可就一点儿都不性感了。”
饱暖思淫欲，时祎有些想跟乔酩过夜。
“乔先生晚上还有什么安排吗？”
“安排？”乔酩笑着看看窗外，天将破晓。
时祎也看见了，知道乔酩无心过夜，不免有些失落。
“走吧，送你回家。”乔酩主动道。
“不用，我叫个车就行。”时祎盯着手机屏幕，没看乔酩。乔酩感受到他的失落，知道时祎内心敏感，一时竟也有些不忍。那个何越扬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时祎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乔酩近来事业顺心，有钱又有闲，倒是不介意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乔酩陪时祎站在路边等车，车来了，时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拽住乔酩衣角，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一下，笑盈盈地上了车。乔酩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尾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才上了自己的车。
时祎等车开了十几秒后才回头看那个已经模糊的身影，黑黑的，刚开始蒙蒙亮的天色里，像条头糕里的豆沙，也像海鲜粥里的米，咋么咋么，是又暖又甜的破晓。
时祎回到酒店倒头就睡了，下午两点才醒，醒来时迷糊得不知今夕何夕。
跟乔酩那一次算不上约会的约会，像时隔三分之一天的一场梦一样，睁开眼睛时已经忘了七八分。
他梳洗打扮好，叫上车，去何越扬家里。
是时候结束这场噩梦了。
时祎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儿，往餐桌上一看，两大盘小龙虾，一旁还有一盘码得整整齐齐的三文鱼，何越扬从厨房里端着一个小盅出来，让他赶紧脱了外套过来吃饭。
像极了他们高中时在家一起过周末的样子，时祎不知道何越扬整这一出旧忆重拾是什么意思，为他们这几年来濒临破碎的关系打感情牌吗？
这一桌大大小小的菜都是何越扬忙活半天做出来的，这个混账二世子虽然没继承他爹那个大律的脑子，但至少是没辜负他妈妈大厨的基因。
“小一，愣着干嘛，坐下吃啊。”何越扬已经坐到了时祎对面的位子。
“嗯，有手套吗？”
“哦对，手套。”何越扬转身去厨房里拿出来了两副一次性手套。
“都是你喜欢吃的，麻辣小龙虾，三文鱼…这个佛跳墙是我妈刚寄过来的，你很多年没吃过她做的饭了吧。”
“上次吃是什么时候来着…高三对吧，当时你马上就要去集训了。”
时祎默默剥虾吃虾，没怎么理会何越扬，何越扬自顾自地说话，说着说着，声音弱下去。
“你怎么不说话啊，小一。”
“要不咱去沙发那边儿吃吧，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喜欢《霸王别姬》。”
“诶，这个三文鱼，你尝尝，我从我妈开日料店的朋友那里订的。”说着何越扬拿起筷子给时祎夹了一块，蘸好酱油要往他嘴里送。
时祎躲了躲：“你自己吃吧。”
“怎么…”
“我不喜欢吃三文鱼了。”
“啊？你高中的时候不是一下子能吃一盘的吗，”他笑了笑，“我都吃得腻死了，你还觉得不够…”
“可是我现在不喜欢吃三文鱼了，三文鱼很腻，我吃多了会想吐，还会拉肚子。”
高三的时候时祎贪吃，每次吃过三文鱼，一晚上要往厕所跑好几次，不知怎的，到了大学后，竟然一看见这东西肠胃就不舒服，吃一口都嫌腻。
何越扬放下筷子，没再说话。
两人就着沉默把小龙虾吃到了底儿，其它菜随便动了几筷子。
吃完饭何越扬把碗盘往厨房端：“你先去沙发那里坐着吧。”
“想喝什么？”
“茶吧。”
何越扬顿了顿：“茶？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茶了？”
何从橱柜里翻出几块他妈妈顺手带过来的茶饼，随随便拿出来一个，拆开包装纸，用手硬掰下来几块放进茶壶里。
不一会儿，他端着托盘出来，托盘上面是两个茶杯和一个新茶壶。
时祎嘬了一口，尝出来跟乔酩给他喝的是同一种，问道：“这是什么茶？”
“普洱吧，我又不懂这些，随便拆的，本来还想给你冲咖啡呢，怎么突然就喜欢喝茶了？”
“哦。”时祎应了一声，这茶喝起来像口水一样，时祎不太喜欢。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何越扬有些生气了：“都是朋友，我就不能叫你来我家吃顿饭了？”
“朋友？”时祎起身走到何越扬身边，直接坐到他腿上，一只手拦着他脖子，一只手四处点火。何越扬好一阵没尝着味儿，现在是一撩拨就有反应。他一个没忍住，把时祎推倒在沙发上。
“你真的拿我当朋友吗？”时祎一脸讽刺地看着何越扬的脸，何越扬觉得自己被打了好大一个巴掌，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一，我对你不好吗，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何越扬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时祎就像一块冰，永远都捂不热，还会化成水，握也握不住。
他一把抱住时祎，紧紧抱住。
“小一，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只要你能答应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自打你去上大学以后，你就开始不理我了，怎么？用完我了，没价值了，你就要把我扔了吗？”
“你好没良心啊，时祎。”
时祎怎么挣也挣不脱这个人，何越扬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上气。
“何越扬你先松开我。”
“我不要，小一，我不会再松一次了…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不会介意你跟别人乱搞的，你甚至可以拿着我的钱去…”
时祎越听越气，用膝盖猛得顶了一下何越扬下身，但何越扬像个八爪鱼似的箍着他，他使不上劲儿，只是让何越扬疼得先松开了他。
“小一…”
“何越扬你TM傻逼吧，以前花了你多少钱，我都记得清楚着，该还的一分也不会少。咱俩以后还是不要见了，我看见你就恶心。”
恶心。
何越扬急了，一巴掌扇到时祎脸上，时祎顿时麻了半边脸，脑袋里嗡嗡响，事情好像朝着他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了，何越扬到底有多疯，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
“何越扬，我不喜欢你，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你放过我吧…”
“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何越扬几乎是要吼出来，“时周映吗？！”
时祎整个人愣在那里，这个名字，这个他用无数个噩梦忘掉的名字，又出现在了耳边，还是何越扬提起来的。
“你他妈一个高中就跟亲表哥上床的婊子，还长了女人的逼，贱得没边儿了！”何越扬凑过来，时祎脑袋懵着，四肢本能地想逃，还没站稳就又被何越扬拉了回去。
“小一，只有我，只有我从来没嫌弃过你，只有我，爱了你这么多年…”
他亲昵得亲吻着时祎的脸，像小女孩搂抱自己最爱的娃娃那样，亲了一口咸水。
时祎很久没有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他想打死这个人，可是四肢却软得用不上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