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国北部,关满了华国失踪人员的电信诈骗园区,被一群白人雇佣兵破门而入,与原本园区的打手和守卫火并。

  不到十分钟,这些作威作福惯了的打手就落入下风,很快被控制。

  园区老板的办公室中,“老板”正在给大老板打电话。

  “老板,您能联系上中将吗?县里现在已经被隔壁民兵控制,园区也进了很多雇佣兵,我们人不够,打不过啊!”

  对面的大老板那边声音嘈杂,负责人仔细听,才听出一阵来自老板带着喘息的咒骂,好像在跑动,随后“咣”地一声,世界都安静了,电话里一阵机械碰撞的声音,应该是大老板的电话被人捡了起来。

  一个男人冷漠的声音响起:“你是园区负责人?”

  负责人双手颤抖,听着门外雇佣兵逐渐逼近的脚步,结结巴巴地回道:“是,是,请问您,您……”

  “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男人道:“绑架业务不要乱接,否则就会连累你的老板,知道吗?”

  “知道,知道!”

  负责人最近只接了一个私活,立刻明白他惹到了什么人,顿时后悔万分,同时怨恨起给他付钱的人。

  不是说那人没什么后台么!

  他哭着问:“那请问您可以让……”

  不等他说完,忙音响起,电话被挂断。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踹开,雇佣兵扯着他的头发,跟照片对照了一下,随后被拖了出去。

  楼下,席同刚刚接到手下汇报,雇佣兵便押着负责人冲了下来。

  负责人被扯着头发,哀嚎着走了一路,被放下的一瞬间,双手不停地揉着就快被薅秃的头皮,抬眼便看到驾着二郎腿,随意坐在椅子上的英俊男人。

  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手机,高大魁梧的雇佣兵恭敬地跑到他身边耳语几句,男人扬了扬眉,瞥了他一眼。

  这恍若看死人的目光让负责人感受到莫大的恐惧,一个腿抖,跪了下来。

  原本高高在上,在园区里几乎是土皇帝一般存在的人只被看一眼就跪下了。

  大厅里抱头蹲着的其他打手和被他们看管的“一线员工”都忘了恐惧,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席同招了招手,负责人不用人抓,立刻膝行到他的脚边:“知道,实在对不起,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要绑的人有后台,我一时鬼迷心窍,才收了别人的钱,您原谅我,我愿意用全部身家换命!”

  “华文说得不错。”

  男人不紧不慢,完全不接他的话。

  “我,我就是华国人!”

  负责人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看在同胞的份上,您给我个机会,我什么都可以说。”

  席同:“说。”

  负责人咽了口唾沫,紧张道:“联系我们绑人的是个华国男人,四五十岁,他住在骠国,好像是背靠华国的大集团,那个集团跟大老板有点关系,所以当初他带着现金来找我,我想着,反,反正也是一家人,就帮他绑了。”

  等他说完,男人依旧百无聊赖地摆弄手机,似乎笃定他没有说完。

  看来他本身就知道不少。

  负责人向后缩了缩,只好将事情全盘托出:“他应该是想报复那位楚先生,提出了非常残忍的处理,我想着,反正也是要绑,还不如趁机要点赎金,然后再,再……”

  席同身边的保镖踹了他一脚:“再什么?”

  “再杀了……”

  席同皱眉,保镖拿起园区打手平时打一线员工的棍子,抽了他好几下,替席同问道:“那楚女士呢?被你们关在哪里了?”

  原本吴将军进县,他们第一时间的目标是别墅区而非园区,可将别墅区翻了个便,也没找到楚女士,倒是在那个跟园区来往密切又有人看守的别墅中救出了几个被拐卖到这里的华国女孩。

  那些女孩也跟着一起来了园区,在看到负责人的一瞬间,眼中满是恨意,看起来恨不得替下席同的保镖,多打负责人几棍子。

  负责人在听到“楚女士”时,表演出的惶恐转变为彻底的恐惧:“您,您是说……四年前?”

  男人挑眉:“你不知道她是谁的母亲?”

  “我,我知道。”

  他还知道楚清筠是来这里找妈妈,知道他在周家的处境,才有恃无恐,敢派人绑架楚清筠。

  到时候借着楚清筠的名气,以普通绑匪的名义将事情闹出去,周家不想花钱赎人也得赎,随后撕票,也算完成了委托人的要求,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楚清筠竟然有这个恐怖的后台。

  “但是,但,但……”

  就在保镖的棍子再次落下来前,负责人一咬牙,几乎是喊出来道:“她死了!”

  席同摆弄手机的动作一顿,屋里保镖和雇佣兵也都安静下来,抬头去看席同。

  他们都知道男人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也为他在别墅区蹲了很久,负责人的这个消息,无异于告诉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负责人感受到屋里的气压,连忙改口:“其实也,也不一定。”

  “我们的确控制过楚女士,但从来没伤害过她,她在别墅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真的!但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逃跑了,我们没办法,只好派人追,追,追到大河时,有人着急开了一枪,她中弹掉进河里了……但我们没找到尸体,说不定,说不定她还活着!”

  席同:“你怎么证明?”

  “当时我们追的人都在这里,开枪的也在,还有,还有一个物证。”

  负责人获得短暂的自由,找出了当时打中楚女士的打手和一条带着血的丝巾。

  “这个丝巾本来是要拿给大老板交差的,都怪他,我们当时真的没想伤害她,是这小子非要开枪的。”

  被他揪出来的是个骠国人,听了他的话后,愤怒地瞪红了眼睛,却不见辩解,看来真的是他。

  席同隔着纸巾接过丝巾,一点点折好,叫保镖取来袋子,小心翼翼装了进去。

  “先生……”

  保镖看向表情漠然,看不出情绪的男人,十分确定他十分生气,声音中带了些请示的意味,只要他一声令下,自己就会扭断负责人的脖子。

  “这个骠国人交给吴将军,他们都是骠国人,就……当作他们的罪犯处理。”

  “这个华国人……”

  负责人低低地垂着头,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席同转头,指了指几个在别墅区被救出的女孩:“让她们……还有那些一线员工看管吧,等外面打完,都送去大使馆。”

  他对那些摩拳擦掌的华国人道:“你们还要回国,别打死了。”

  负责人瘫坐在地上,感恩戴德。

  虽然这段时间不会好过,但好歹是留下了一条命。

  席同把负责人和园区打手们挨打的声音落在身后,拿着丝巾站起来,无力地叹了口气。

  虽说早在来骠国前,楚清筠和他都预想过这样的结果,但真的发生后,还是让人觉得心累。

  明明只差最后一点了,明明自家宿主开心了那么多天……

  保镖从身后赶上:“先生,我们……还要继续找吗?”

  “找。”

  席同叹气:“我把你们留下,从那条河开始,无论是人或是……尸体,必须找到她。”

  保镖点头:“是。”

  *

  功亏一篑,席同没敢给楚清筠打电话,当晚跟吴将军说了一声,就飞回了南部。

  到了地方,却得到楚清筠生病的消息,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急忙追去医院。

  病房里,面色苍白的青年打着点滴,静静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有种脆弱的唯美。

  就像几个月前,刚刚醒来那样。

  席同站在门口,耳边是吴帕小声的抱怨:“他挑食也太严重了,本来就是发烧加低血糖入的院,还什么东西都不吃,医生没办法,给他点的葡萄糖。”

  “谢谢,帕先生,给你添麻烦了。”

  席同一边道谢,送走吴帕,然后借医院的厨房煮了一点粥,小心翼翼地打开病房门。

  楚清筠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

  席同走过去,安静地架起桌板,小声叫道:“宿主……”

  “我听说亲人之间,一个人难过受伤的时候,另一个人总会无缘无故生病。”

  楚清筠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转头看向席同:“我这个时候生病,是不是说明她还活着?”

  “您知道了……”

  席同心虚地坐到床边:“抱歉,宿主,我会继续为您找的。”

  其实根本不用猜,如果人找到了,昨晚席同就该兴奋地打电话过来。

  楚清筠点头,突然笑了笑:“这次来骠国不算没有收获,至少拿到了两个好角色。”

  “宿主。”

  席同满眼心疼,心脏也确实随着目睹楚清筠难过跟着抽痛:“您难过的话……吃,吃点东西吧,我放了糖。”

  楚清筠垂眸,看向手边干干净净的白粥。

  他小时候挑食比现在严重,再加上当时在做手术,常常连着几天吃不下东西,妈妈当时请了年假陪他,几乎将医院外的饭店买了个遍,还是一口都喂不下去。

  医生和护士知道他是领养来的,都担心母亲崩溃,把他扔下,可母亲的耐心惊人,甚至开始自己烹饪,折腾一通后,才发现这熊孩子吃不下贵的食物,只能喝加了糖的白粥。

  所有人如释重负,护士姐姐们把他当反面教材吓唬了不少儿科不听话的小朋友,事后楚清筠跟妈妈承认,他一开始是吃不下,但到了后来,就是故意不吃买的饭,只想吃她做的。

  妈妈也承认,她当时只是往买的粥里加了点糖,倒进家里的饭盒后,骗他说那粥是她亲自做的。

  青年抿了一口带着淡淡甜味的白粥,突然笑了出来,随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笑得趴在桌板,将脸埋进臂弯,肩膀不停地颤抖。

  席同瘪了瘪嘴,在旁边抹眼泪。

  “宿主,对不起,要不你打我发泄一下……”

  “不关你的事。”

  楚清筠抬起手腕,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瞥了眼哭得伤心的席同,扔给他一张纸:“我只是想起高兴的事情。”

  席同不信,看着他的眼神愈发心疼。

  楚清筠没有太多的耐心哄他,笑意随着发热褪下,喝碗粥,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淡漠:“回国吧,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