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
秦一去厨房洗碗，霍老板也跟着去。
饭碗，盘子，汤匙和筷子横七竖八，油汁黏附，残留着菜渣和肉滓。
乱糟糟。
脏兮兮。
与矜贵精致的霍老板格格不入。
与那双握掼钢笔的手毫不相关。
霍老板不会洗碗。
也从来没洗过碗。
现在却挽起整洁的袖子，摘下昂贵的手表，有些笨拙地学着秦一的样子洗碗。
凌厉的眉眼，神情认真。
就像在签署几千万上亿的合同。
狭小的空间挤着两个大男人，洗碗开水，稍一转身，手指或者肩膀也会接触到。
每一次触碰，都好像有细小的电流从接触点散射。
然后蹿到脸上心上。
秦一脸热极了。
耳根也红极了。
他明明觉得，霍老板不应该呆在这样狭小的厨房，做洗碗这样毫无意义的事。
但是一想，霍老板是因为他才进来，也是因为他才忍着洁癖洗碗，秦一的心脏就砰砰直跳。
余光也忍不住瞄霍老板。
瞄着瞄着，就从偷偷看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盯。
盯得霍老板心痒。
霍老板睨了一眼厨房门，就抬手用手腕按住秦一的后颈，将人逮住吻了一通。
秦一惊住了。
想推开又两手泡沫，也不敢出声，怕被许小琴和岑萌萌听到，又怕她们突然进来，眼睛瞪圆了，不住地看厨房门。
“她们在阳台。”
霍老板低声带笑，瞧见他嘴唇红了，眼睛也湿润了，没忍住又亲了亲。
叹息道，“要不是今晚的飞机，你肯定跑不掉。”
秦一脸红抿唇。
想到霍老板一走就是好多天，生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将洗好的碗筷放进消毒柜，霍老板说，“明天买个洗碗机，让人送过来。”
霍老板还是洁癖的。
心血来潮洗了一次这辈子都不想洗了。
——当然flag就是用来倒的。
结婚后心疼老婆的霍老板还是大半夜起来，给要吃夜宵的俩糟心儿子煮面洗碗，然后气不过，又把睡了的儿子拎起来揍了一顿。
当然这是后话。
—
简单的祭月仪式。
吃了柚子，喝了菊花茶，就到了晚上十点。
霍老板要走了。
秦一送霍老板下楼。
许小琴住在六楼，电梯没坏，但莫名其妙的，两人都没提坐电梯的事，而是从楼梯下去。
楼道是声控灯。
霍老板皮鞋走路的嗒嗒声，让所到之处一片明亮。
但在三楼拐角，霍老板忽然停了下来。
“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嗯。”
“是什么？”
秦一想起洗碗时摘下的手表，“是不是手表落在家里了？我回去拿。”
“不是。”
霍老板不说话了，盯着秦一。
秦一有些茫然，但莫名的，也没说话。
声控灯熄了。
楼道陷入黑暗，周身也忽然安静。
只剩秦一心跳如鼓。
——他感觉到霍老板在靠近。
温热的躯体，淡淡沉木气息的荷尔蒙，宽大的手掌。
霍老板难得温柔。
在楼道里吻了好一会儿，没有窒息，也没有压迫感，秦一还是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像飘在云端。
直到楼上一声嬉笑，霍老板才松开。
“走吧。”
霍老板说。
秦一“嗯”了一声，走路也觉得脚下轻飘飘的。
司机已经停在楼下了。
霍老板看着这只脸红听话的兔子，解下了手表，戴在兔子的手腕上。
边说，“出门就戴着，有人搭讪就说有主了，知道吗？”
“知道。”
秦一乖乖点头，抬眼看着霍老板。
因为低着头，路灯落下来，面容覆上了淡淡的阴影，凌厉的眉眼也染上一分暖色。
“霍老板。”
秦一叫完就后悔了。
但霍老板已经应了他，漆黑的眼瞳盯着，似乎很期待。
“路上小心。”
秦一讷讷地说。
“嗯。”
霍老板眼底笑了一下，本想亲他的，最后只是抬手拍拍他的脑袋。
“回去吧。”
“嗯。”
秦一看着霍老板上车，黑色低调的迈巴赫缓缓启动，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腕上的手表还带着霍老板的体温。
滴滴答答。
跟着心动。
—
秦一站了许久才上楼。
在五楼楼道，就听到了许小琴刷着手机咯咯笑的声音。
——许小琴在等他。
秦一脚步顿了顿，上了楼，先叫了一声“妈”。
四目相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有预感，许小琴已经知道他和霍老板的关系了。
“先进来吧。”
许小琴边说，边进了门，在冰箱里拿了瓶汽水，转过头问秦一喝点什么。
秦一没有想喝的，而是说，“医生让您少喝碳酸饮料。”
“喝一点也不行，真小气。”
许小琴皱了皱鼻子，放下汽水换成了橙汁，然后叫秦一去阳台。
“萌萌什么都没说，是我猜出来的。”许小琴叹气说，“小霍又帅又有钱，对你也好，你会喜欢他很正常。”
“但是小一，你自己也清楚，你和小霍之间并不平等。”
秦一没说话。
“作为一个母亲，我应该叫你别和小霍来往，差距太大，你又不是会钻营的性子，跨阶层对你不好。”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也应该劝你别喜欢得太满，满则亏，而且伤人伤己。”
许小琴抬头看着那轮满月，明亮皎洁，但是一点乌云飘过，就会遮掩住它的光辉，然后明天，月亮就会一点点亏损。
从圆满到缺失。
秦一抿紧唇，心里怅怅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但他听到了手表的滴答声，也清楚自己的心动。
“妈。”
“但是你喜欢他。”
两个人同时开口，秦一和许小琴都愣了一下。
“别太紧张，我又不是那种恶婆婆，要拆散你和小霍。”
许小琴拍拍秦一，又恢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喜欢得太满也没什么不好，你妈我不就是这样把你爸追到手吗？”
“老话不是说嘛，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我跟你讲，都是放屁！”
“要不是喜欢的人追，咔咔就给你报警告骚扰了，感情这事儿，全凭内心，你心动了，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的。”
“所以啊，”许小琴笑着说，“别在意别人的眼光，你又不犯法，又不碍着别人，喜欢小霍也没什么不好。”
“妈……”
秦一心口涨起来，有点酸酸，还有点想掉眼泪。
“我以为你会怪我的，我有手有脚，也没到山穷水尽，就去跟霍老板……签那种合约……”
秦一知道许小琴心大，神经也粗，平时都是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他谈的对象是男生女生，只要他喜欢。
但是被包.养这种事，一般人都会觉得道德败坏，出.卖身体，自甘堕落，何况是他的妈妈。
——不是所有的妈妈都希望孩子好，但许小琴希望秦一好。
“一定要到山穷水尽，才能找其他的出路吗？”许小琴说，“人就不能给自己留点余地吗？非要到最后，才知道为三斗米折腰是可以救人的吗？”
“而且，你是依附霍老板，但是还有自己的工作不是吗？”
“我知道我的小一有给自己留退路，也没有迷失本心，这就够了。”
秦一都快被许小琴说哭了，心里又酸又涨，感动得想去抱她，就看见她喝了口橙汁，然后看了眼瓶底。
“我靠过期了，难怪有点酸。”
“……”
怎么喝了一半才发现。
这么神经大条，不愧是他妈。
秦一感动的眼泪憋了回去，看着许小琴，抿着嘴唇笑了出来。
“笑出来就好了。”
许小琴笑嘻嘻说完，又严肃起来，“你刚刚说的合同，给我看看。”
秦一连忙找出手机里的电子版。
还是当初签约的时候，张助理主动给他发的，说是方便他去找律师瞅瞅，看完再决定签不签。
结果秦一完全忘记找律师了，瞧了几眼感觉没问题就签了。
“你性格呆呆的，脑瓜子也笨笨的，说不定被骗了也不知道。”
“现在的合同诈骗可厉害了，跟你妈一样光看脸是不行的，不是每一个帅哥都跟你爸一样纯情好骗的。”
许小琴边看边说，结果越看，脸上表情越复杂，“小一，你确定这是小霍给你签的那啥包.养合同？”
“是啊，”秦一紧张起来，“有什么不对吗？”
许小琴看看合同，又看看自家眼睛里清澈又带着愚蠢的儿子：“……”
不是，他儿子傻小霍也傻？
包.养合同当恋爱指南写啊？？
“……小一，”许小琴试探性地问，“小霍给了你多少钱啊？”
“……”
秦一耳根臊红了。
“从我出院到现在，按一个月十万……”许小琴大胆猜测一下，“五十万？”
“不是……”秦一小声说，“就是一套市中心的房子和一辆车，大概几千万。”
“卧槽！”
许小琴一声惊天动地，把睡着的邻居家都吓醒了，骂了一声，“谁这么没素质大半夜叫什么叫！”
许小琴赶紧压低声音，“你说多少？”
“几千万？”
秦一不太确定，“转赠合同好像是这么写的。”
还有合同。
是白送无疑了。
许小琴正想语重心长让他好好对霍老板，别做渣男，就又听他道，
“他送你的珍珠礼盒，好像是二十多万……”
“卧槽！”
“他妈的又叫什么叫！”
作者有话说：
许小琴：当然不平等，小霍完全倒贴他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