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嫣此时跟丢了魂似的。

  她眸光有些呆滞的望着头顶的一片漆黑,喉咙沙哑地发不出声来。

  裴西宴见她一直不说话,也不催促。

  就那么安静的坐在她的床边等待。

  可竭力抑制的痛苦与愧疚,一点一点摧垮了他,让男人向来挺直的背脊都被压弯了一些。

  浑浑噩噩中,池嫣的手再一次落在了床头灯的开关上,她轻轻往下一按,霎那间,病房里边亮起了一道泛黄的暖色调灯光。

  微弱的亮色穿透那凝住的空气,映出男人的脸。

  池嫣仔细盯着那日思夜想的脸,只见此时他面色白的如一张纸,唯有瞳孔里泛起的猩红,浮着密密麻麻的血丝,像是鲜血淋漓一般。

  “对不起,嫣嫣。”

  他半跪在床边,重复说着那样一句话。

  池嫣眼前一片模糊,像是笼着一层薄雾他分明与她那么近,却又像是那么遥远。

  “你真的……回来了吗?”

  “是。”

  为了让她更好的感受到他,他离她离得更近了些。

  “你再亲亲我。”女人放软的声音,有些撒娇。

  裴西宴微微愣了下,但也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他的吻又落了下来。

  她躺在那张床上,他在床边,双手撑在她的身侧。

  他弯腰俯首拢住她的那一刻,如一堵无坚不摧的城墙,替她遮挡风雨,让她觉得安心踏实。

  她原本狂乱的心跳,渐渐的,安稳了下来。

  那个吻很轻,很温柔,带着他极度的克制。

  可实际上,一些汹涌的东西,令人血脉上涌,压根抵挡不了。

  池嫣刚做完剖腹产的手术,裴西宴怕自己弄出的动静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所以,他很快适可而止。

  池嫣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要知道在红三角那样的腥风血雨之地,他全身上下必须如钢铁一般的硬,心要黑,血要冷,才能活。

  可这会男人身上没了平日的棱角,也没了冷漠和戾气,他的温柔好似一滩水溢了出来。

  池嫣彻底的回过神来。

  像是一条快死的鱼,到了有水的地方。

  “宝宝在隔壁,刚睡了,我让月嫂去将他抱过来。”

  池嫣急着想让他看宝宝一眼。

  可裴西宴这会,满心满眼只有她。

  “晚点看没事,让他先睡。”

  这真的……是亲爹吗?

  池嫣故意问他:  “是不是因为宝宝是男孩子,所以你不喜欢他啊?”

  “喜欢,但我最喜欢的,永远是你。”

  不管他这会怎么想,池嫣是迫不及待的想让他见宝宝一面了,她拿起手机,给月嫂打了一通电话,很快,月嫂将在熟睡中的小孩抱了过来。

  裴西宴听到的那一瞬,内心竟然生出一种可笑的感觉。

  分明那只是一个软糯的小家伙,他却不敢回头望一样。

  他伸手将他抱到手里,低下视线,默默地凝视了好半晌。

  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只有一丁点大,在裴西宴面前就像是一个萌萌哒的小挂件。

  池嫣不知道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但总觉得,应该是欢喜大过一切。

  他抱着孩子走到床边,看她的眼神时刻都是心疼的, “辛苦了,嫣嫣。”

  闻言, 池嫣有气无力的笑了声,“都是值得的。”

  值得?

  裴西宴曾经觉得在这个世上,最不值得的事,那就是留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孩子。

  他以为,他的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液,将来不可避免的会走他曾经走过的每一条路。

  可池嫣却告诉他,你不会再走那样的路,我们的孩子,也不会。

  一切都是值得的。

  裴西宴盯着手里的小团子晃了一瞬的神。

  尽管他抱小孩的姿势还挺标准的,但小家伙不知怎的,还是被弄醒了,他闭着眼,哇哇大哭。

  一旁的月嫂连忙过来帮衬。

  “估计是又要喝奶了,好带的新生儿都是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

  月嫂知道池嫣想要母乳喂养,便从裴西宴手中接过孩子抱到了池嫣身边,“池小姐,你再试试?”

  白天开奶的时候,十分不顺利。

  但想要母乳喂养,还是要尽早开奶才行。

  初为人母,池嫣在这种事上也有些紧张,尤其是……裴西宴还站在她的身边,眼看他似乎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池嫣只好撇去心中那矫情,小心翼翼地撩起了衣服的下摆。

  小家伙配合的吮了两口,但立马又不干了,他撇开头,继续哭。

  另一名月嫂也进来帮忙。

  “池小姐,我来帮你做催乳吧。”

  迫于无奈,池嫣只好点头。

  她听月嫂的指示,脱了上衣,躺在床上,让月嫂帮她按摩。

  屋子里人多,池嫣其实觉得挺尴尬的,一时半会之间有些没适应过来。

  就连……裴西宴此刻都有些不适应。

  男人的呼吸渐渐的收紧。

  “其实,平时老公也可以帮下忙 。”月嫂也没什么禁忌,说话直的很:“多帮忙揉揉,吸一下也可以的 。”

  闻言,池嫣耳根一下就红了。

  月嫂却笑盈盈的与她说,“池小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为了宝宝的口粮,你总得多想点主意。”

  池嫣这会都没敢与裴西宴有一个眼神的对视。

  可是原本站在一旁的男人,这会却重新回到了她的病床边。

  他看着月嫂用专业的手法,在替池嫣催乳,他便在一旁看着……学习。

  池嫣从没见他那么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那双丰盈。

  “裴西宴。”池嫣故意严肃些喊他的名字,“你别看了。”

  “不看怎么学的会?”

  池嫣脱口而出的说道:“你看了也不一定学的会 月嫂的手法是经过专业的培训,长久的经验积累。”

  要知道服务她的这两名月嫂都有十余年的经验了。

  “这哪是你看看就能会的?”

  裴西宴轻笑一声,这个时候,倒还有心情与她开玩笑。

  “我在这方面自然是天赋异凛,你又不是不知道?”

  “……”

  池嫣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是啊,他还真是……天赋异凛。

  不然,如今她身前哪有这傲人的资本?

  一整套流程下来,耗了四十分钟,裴西宴便真的……‘学习’了四十分钟。

  池嫣心想,他这是学好了,准备去当‘月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