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娅陷在反复重现的梦境之中。
崩解的星球,支离破碎的城市，能量武器的破空声和燃不尽的火焰。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而她就像一台被牢牢固定的摄像机,除了忠实地、沉默地见证这一切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微凉的指节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出梦境之中。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脊背，让她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靠近，碰触，炽热的吐息,带有试探意味的唇齿交缠。
那个轻柔的吻很快变得不容拒绝，将她重新拉回现实。
柏娅发出一声模糊的嗯唔声，颤动着睫羽努力睁开眼睛，感觉眼球干涩又酸痛,模模糊糊地什么都看不清,但面前人的气味让她并不陌生。
提姆的黑发落在她脸颊上，弄得柏娅感觉痒丝丝的。
他大概是发现她醒了,却并未善罢甘休,反而更加不依不饶地轻咬着她的下唇。
直到柏娅因为耗尽氧气而轻轻推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这也不能怪提姆,如果在梦里的时候不算，他和柏娅至少有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一回来就变成鹅,想起来就让人来气。
“提姆。”柏娅的声音有些飘，软乎乎地像是从云层中传来,“我还在做梦吗？”
“原来你会做这种梦。”
提姆笑起来，环住柏娅的胳膊紧了紧。
柏娅被他弄得害羞起来,为了掩盖尴尬,只好试图把红罗宾推开。
在柏娅反抗无效,被红罗宾摁倒在床上时，站在旁边的栗宝突然打了个响鼻。
柏娅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提姆，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栗宝重重地用蹄子敲着地板。
提姆忽然感觉光影有些不对劲，他松开柏娅，看向窗户，发现大都会守护者飘在窗外。
而且还带着一脸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
柏娅发现提姆突然安静，也睁开眼睛，发现了窗外的克拉克，尴尬得赶紧把提姆掀下床，爬起来露出严肃的神情。
如果不是唇瓣比以往红润许多就更有说服力了。
“咳，超人先生，”柏娅清了清嗓子，“你们已经找到魔法石了吗？”
克拉克点了点头：“黛安娜和扎塔娜已经把魔法石安置妥当了，萨尔贡女巫见势不妙已经逃了，不过扎塔娜说康斯坦丁会帮忙追踪她的下落。”
“其实其他地方早就恢复了，”说到这，超人顿了一下，不由笑了起来，“除了睡美人的蔷薇城堡之外。”
“那这么说，这边已经没事了？”提姆和超人打了个招呼，“那我们就先回哥谭了，燕子可能还需要一些后续的检查。”
系统已经从提姆身上消失了，现在想必已经回到柏娅身上了。
“还有一点后续的问题，”克拉克向外看了一眼，“你们认不认识克罗诺蒂斯教授？他在外面等着你们呢。”
柏娅对这两个人名都很陌生，刚刚想要摇头否认，提姆就拉住了她的手：“我们去看看吧。”
“您是……？”
柏娅看着面前的白发老人。
提姆犹豫了一下：“他是——”
克罗诺蒂斯教授抬起手打断了提姆的话，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年老的时间领主似乎精心打理过自己，将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英国传统风格的深褐色格纹西装和牛津皮鞋。身体微微佝偻，用一把长柄黑伞支撑着自己。
他正了正暗红色的绸面领结，用柔和的目光打量着她：“我是一个朋友，只是一个老朋友。”
柏娅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提姆一想到这个老头儿并没有对燕子施以援手，只是自己从伽里弗雷跑掉了，就有些生气。
同样是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布鲁斯就做得更好。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塔利亚带着达米安到哥谭堵过他，要是不想让恶魔崽子在哥谭大闹天宫，那么对他负责就是唯一选择了。
不管怎么说，毕竟不能用人类的道德标准要求时间领主。
“后辈，”克罗诺蒂斯教授乐呵呵地说，似乎已经看穿了提姆的心思，“如果你只是做了一个梦，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帮过她呢？”
还没等提姆反应过来这细思恐极的话，教授便走了过来，慢吞吞地朝他眨眨眼睛：“好了，把书给我。以便在恰当的时候，我能把它快递给你。”
提姆一僵，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制服，居然真的在一个口袋中摸出了那本书。
“这到底是怎么——”时间领主收起那本书，越过他时，目瞪口呆的提姆朝他喊道。
“时间和波浪，变化无常啊，年轻人——”
直到他们回到哥谭，柏娅和提姆还在想着这句话。
系统重新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之前的黑面具任务也已经完成，被疯帽匠绑架的孩子也已经被一一解救出来，好像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如果你足够熟悉哥谭，就会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哥谭的境况比大都会差很多。
大都会的反派通常会有计划有准备的搞点大事情，除了超人之外，还有个心情不好想要静静地卢瑟压着，情况非常稳定。
哥谭就不一样了，阿卡姆的疯子们最喜欢即兴发挥。
街上的帮派和小混混们，也趁这个机会到处打家劫舍。虽然一只猫带着罗宾从天而降，把大部分罪犯都安排进了GCPD的临时牢房，但到目前为止，一切还没结束。
达米安蹲在一幢高楼的滴水兽上，在破晓的阳光刚刚凿破黑暗时为自己赢得了片刻喘息时间。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体力无法和杰森他们相比。
几声枪响在哥谭上空回荡，惊飞了几只深灰色的野鸽。
罗宾的小臂在淌血，浸透了制服的纤维，利刃险之又险地划过动脉边缘。
达米安并不畏惧疼痛，甚至可以说早就习惯于此。但如果因此就说他现在没在希望燕子能够立刻出现在他身边，那就是在说谎了。
这个想法让达米安拧起眉头，发现自己似乎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娇气和软弱了。
接着，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蹲在自己身侧的黑猫身上。
随着童话魔法的消失，那身猫用蝙蝠侠制服也已经不复存在，大侦探也不再用布鲁斯的口吻命令达米安干这干那，这说不上是好是坏。
“蝙蝠猫？”达米安轻声说道，帮大侦探理顺了它背上凌乱的毛，接着觉得自己是在犯蠢。
作为回应，大侦探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然后嘶哑地叫了一声，一甩尾巴，顺着建筑物凸起的棱角爬下，消失在阴影之中。
“罗宾，你没受伤吧？报告一下情况。”提姆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
“我不像你那么没用。”达米安冷哼了一声，“你和燕子最好尽快归队，我会在预定地点等着你们，有人从阿卡姆越狱了。”
“谁？”
“蝙蝠少女还在统计，目前发现失踪的有毒藤、稻草人和小丑女，还有，黑面具现在在哥谭医院的ICU病房，猫女把他挠得像个破麻袋。”
提姆问完之后，微微叹息着对柏娅说道：“罗宾肯定受伤了，不然他不会突然提出要带着你。”
就是这孩子太纠结，不肯向人示弱。就算是到了柏娅面前，也只会指望着柏娅自己发现，然后把他治好。开口是不可能开口的。
警笛声响了一早上。
到了中午，疲于奔命的蝙蝠们才聚在一起吃了个简单的午饭，大家看起来都心事重重，手里阿福制作的午餐好像也没那么美味了。
柏娅发现达米安挂彩得厉害，生命值只剩下百分之六十几，一问才知道他和鳄鱼人打了一架，之后把对方重新塞回了阿卡姆。
至于其他成员，例如蝙蝠少女芭芭拉、蝙蝠女侠凯特·凯恩，以及没事绝对不愿意和布鲁斯凑到一起的红头罩等人，也挂在通讯频道里没有退出。
柏娅观察蝙蝠侠的神色，发现布鲁斯的嘴角紧紧地抿着。
“稻草人没有联系旧部下，最后的监控影像出现在哥谭港，他应该是暂时离开了哥谭。”
也就是说可以暂时调低追捕稻草人的优先等级。
“但是？”提姆问道。
气氛有些压抑。
布鲁斯沉声说道：“但是，小丑越狱了。”
柏娅下意识地看向通讯列表里亮着的红头罩的名字，显然，他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但是没有出声。
据迪克之前和她聊天时偶尔提到的几句，杰森和布鲁斯之间绝对不能提到小丑，否则结局不是大吵一架就是大打出手。
她也不太清楚这沉默算是杰森的退让，还是更激烈的反应的开端。
如果说杰森现在已经给枪上好子弹，到处寻找小丑的踪迹，她也不会太过惊讶。
似乎随着布鲁斯这句话的落地，一种阴暗和压抑的气氛立刻压上了众人心头。
柏娅之前从未见过小丑，也没有亲眼目睹过他所犯下的罪行。但光是蝙蝠电脑里那些案件报告的描述，就足够让她感到不寒而栗了。
就像蝙蝠侠一样，她完全无法预判这个哥谭疯子之王的犯罪动机。
对他来说，杀人就像捏碎泡沫纸上的一个个气泡，一切都只是为了有趣。
不必按照特定顺序，也没有目的和计划。
照片里那双疯狂的绿色眼睛和他扭曲的笑容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种不安的感觉隐隐浮上心头。
不过，小丑这次并没有让谜团持续太久。
三天之后，一场骇人听闻的居民楼杀人案出现在哥谭公报的头版头条上，彻底引爆了哥谭的恐慌氛围。
“血从门缝里流出来，”维姬·维尔颤抖着写道，“一直淌到街道上。”
GCPD所收集的证据无不指向小丑，而其中最让布鲁斯出离愤怒的，是犯罪现场桌子上的……
一只死鸟。
地板凝固的血迹里随意地扔着一把撬棍，显然就是这件凶器将桌子上的小生灵整个击碎。
鸟儿已经失去了形体，只剩下一团被血染成暗红色的凌乱羽毛和血肉模糊的残迹，躺在桌面上的小丑纸牌之上。
这就是小丑为蝙蝠侠准备的礼物，之前他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他相信这是一次难忘而愉快的回忆。
“死掉的小鸟才是好小鸟，不是吗？我亲爱的小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