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能发现这一点端倪, 从某种角度来说还得感谢六道骸。
那天夜里，五十岚雾带着虎杖悠仁刚刚从窗户翻出去的时候，他们这些在客厅的人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离去。
但没人去阻止, 彼此心照不宣的放任了她的小动作, 换来了更加赤|裸直白的交流时间——说是交流，其实和吵架也没差多少。不过不管言语上再怎么激烈不留情面，几个人的理智基本上还是在线的，没有真的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举措。
而在交流完之后, 不管对这个结果满不满意，六道骸和五条悟姑且达成了明面上暂时的共识，至于私下的一些小动作那就各凭本事了。
这场谈话结束得很快, 毕竟他们两个都是目的性极强而且完全不会优柔寡断的人，在默契摒弃了那些迂回和试探之后，极大的缩短了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虽然在交谈结束之后, 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开始在那里更没有意义的干坐着浪费时间了。
“不去找小雾吗, 骸？”
“她自己会回来。”六道骸说话慢且笃定。
他想，如果她真把自己上司丢在另一个世界就完全不管了, 那他这么多年也算是白养她了。
“哦？看来你对小雾很有信心嘛。”
五条悟单手捏着下颚不知想了些什么，短促笑了声后, 语气隐约有些不甘示弱的说：“嗯, 我也觉得小雾会回来找我的。”
而他想的是, 就算五十岚雾真没想着回来找他, 悠仁肯定会回来的，四舍五入就是小雾放不下他这个哥哥——毕竟她都跨越世界找到他了, 五条悟每每想到这一点就为这美好的兄妹情感动到想要落泪。
一旁的夏油杰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瞥了一眼身旁完全不知道在比拼什么的两人后, 就慢吞吞起身回房间休息去了，不想陪客厅里面两个超龄幼稚鬼面面相觑。
而客厅里两个人从最开始的气定神闲到后来不服输的硬坐着，也不知在暗中较着什么劲，硬生生从晚上坐到天亮，最后还是六道骸先坐不住了。
男人枯坐了一晚上黑眼圈没熬出来，脸色却越熬越黑，勉强维持着应有的教养和姿态，不让自己失了风度。
五条悟则是抬头看了眼站起身的六道骸，说话时带着明显的调侃笑意：“哟，不继续等啦？”
对方哼笑了声，答非所问：“你可真是培养了一个好学生。”
五条悟：“？”
六道骸在撂下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徒留五条悟双手环着胸坐在沙发上沉思他刚刚那句话的用意。
五分钟后，五条悟直接跑去把还在房间睡觉的夏油杰搞醒了。
“大事不妙了，杰！”
“我的学生可能想要拐我的妹妹！”
被吵醒的夏油杰：“……”
就这？
他在睡梦中被五条悟硬生生从被窝里拽出来，还没完全清醒，眼睛半睁着模模糊糊的看着面前的白毛，思绪就跟他现在的头发一样乱糟糟的，同样乱的还有他的心情。
啧，好吵，烦死了。
这个结界怎么不把五条悟也隔绝在外。
夏油杰有些烦躁的叹气一声，最后认命般伸出手将额前散乱的头发梳到脑后，斜着眼看着失去了淡定后显得格外龟毛的白发男人，然后没好气的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所以呢？”
“你不满意虎杖悠仁吗？”
五条悟毫不犹豫：“悠仁是个好孩子。”
“那你是不满意五十岚雾吗？”
五条悟不假思索：“怎么可能，那可是我的妹妹！”
“那你在多虑什么？雾妹妹还未成年？”
对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哦，这也是个理由。”
“……”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五条悟“唔”了一声，露出了深沉且严肃的表情，语气沉重道：“我还单身。”
夏油杰：“……”
这都哪跟哪。
觉得对方多少有点毛病的夏油杰起身就想把五条悟直接打出房间，可惜对方开了无下限术式根本打不到。
行，他不走，他走。
夏油杰拒绝跟他交流，五条悟待了一会儿也坐不住了，然后就跑去找上了虎杖悠仁，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跟他敞开天窗说亮话。
所以一上来就劈头盖脸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的妹妹？”
对方先是一愣，继而挠着后脑勺笑，坦率的承认了：“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五条悟想到自己昨天还拉着虎杖悠仁去拆散五十岚雾和夏油杰：“……”
他跳过这个话题，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唔……”虎杖悠仁露出了思索回忆的表情，“我也说不准具体是什么时候，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喜欢的情绪是在不经意间悄悄出现的。在名为思念的情感愈发深沉之后，慢慢发酵酝酿，也就成为了喜欢。
五十岚雾行踪成谜，如雾般飘忽不定，他早已习惯了她的不辞而别。但最开始他对此并无太多介怀。
四五岁的时候，他只把她当成了一缕意外漂泊在身体之外的灵魂，出于好心收留了她。在她消失之后也只当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所以并没有多少不舍遗憾的情绪，而是单纯替她高兴。
十四五岁的时候，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虽然和五条老师的关系有点复杂，但没有关系。他将她当成实力强大而且可以信赖的朋友，但也并非是完全平等的关系。因为对方给予了他一只眼睛，哪怕她说这并无大碍，但每次使用从她那里得到的力量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她的牺牲。出于内疚的心理，他只想努力对她好一点，最好能够弥补什么，也因此完全不介意她将自己当成容器使用。
然后，她再一次消失了。
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她的消失并不是一干二净的。那只轮回之眼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是她曾经存在的痕迹，也是她留给他最深的烙印。
一开始只是正常的怀念，同时也玩笑一样的想着对方找了他这么一个容器，还不能经常用，感觉还蛮亏的。
再接下来，就是五年前的那一次意外。那也是他第一次以比她年长的角度去看仍然还是一个少女的她，还是那种状态看起来那样虚弱的她。
当然，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也没多想，只担忧关心着小姑娘的身体状况。以至于在她离开之后还不时会想起，不知道她在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有没有恢复正常，觉醒她所谓的“替身的力量”。
最开始只是牵挂和担忧，渐渐的也不知怎的，就酿化成为了思念，思念又沉淀成为了更加深沉厚重的情思。
嗯，他现在的状态也算是单相思吧。
想是这么想，但虎杖悠仁也没觉得有多少苦涩的情绪，反倒是眼中忍不住流露了星星点点感慨的笑意来。
喜欢一个人理应是一件欢欣的事情。
“不过，她并没有那种心思。”
虎杖悠仁笑着说：“我也不打算开口。”
“所以，五条老师也不用太担心别人会把你妹妹拐啦。”
“……”
五条悟看着面前笑容爽朗的青年，沉默了一瞬，语气收敛了不少习惯性的轻挑，显得正经认真了不少：“因为两面宿傩？”
“嗯。”
“你真想着要为此牺牲吗，悠仁？”
“啊，这难道不是一开始就和你约定好的事情吗？”
“我当时只是为了应付上面随便说说的，现在夜蛾退休了也没多少人能管住我了。”
“哦哦，不愧是你。”
“嗯哼。”
“但即便如此，这样也不太好吧。”
虎杖悠仁语气有些无奈，但也释怀：“两面宿傩始终是个麻烦，更重要的是，这对她也很不公平。”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因为两面宿傩的存在硬生生变成了三个人的剧情。别的也就算了，如果是恋爱那样亲密的关系，还是需要更多私人空间的。
因为在意，更不想让她受这种委屈。
“所以，也麻烦五条老师保密了。”
五条悟盯着他看了片刻，最后低声应道：“嗯，好。”
没有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作为老师，他尊重虎杖悠仁自己的选择；作为兄长，坦白来说，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和两面宿傩的容器恋爱。
五条悟叹气一声，声音很轻，在别人有所察觉之前就重新挂上了一张灿烂的笑脸，勾搭着虎杖悠仁的肩膀：“走走，我带你去认识认识下一届的新生——”
“有一个超好的苗子！”
……
生得领域内。
“……”
“哼。”
旁观完所有一切的两面宿傩慢悠悠掀开眼皮，凉凉扫了一眼面前的狼藉。之前被推翻的骸骨山他只略微收捡了一下，大部分兽骨还七零八散的落在血池的各个角落。
杂乱的样子看了也烦心，便又垂下了眼。
他对虎杖悠仁的顾忌感到不屑——不，更准确来说，他对这种情感都十分不屑。
但他什么都没多说，难得的安静，没有揪着这件让虎杖悠仁不顺心的事情疯狂嘲讽他，总之有事没事就怼着他玩，他不开心了他就开心了。
至于这一次他之所以沉默，也不为别的。虽然他不屑于做某些事情，但如果小鬼真的和那个小姑娘谈恋爱了，最后究竟是谁恶心谁还不一定。
真的，想想就觉得恶寒。若真发生了这种情况，他估计恨不得连夜搬离虎杖悠仁的身体，逃离去没有轮回之眼和麻烦小鬼的地方。
但也有可能不会。
毕竟他的存在多多少少也能恶心到他们，虽然他自己也很不爽，但他们也别想好过。
这件事情最后很有可能发展为双方互相恶心，谁也不好过。所以还是干脆就别让它发生了吧。
嗯，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