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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的心情突然变得糟糕了。

  伏特加表面冷酷无情、内心瑟瑟发抖地强调着。

  作为琴酒的手下(兼跑腿)(兼司机),伏特加向来以自己十分了解大哥的情绪变化为傲。那让他能够安全地待在琴酒身边,并且借此混成了组织的中层员工。

  今天晚上,作为琴酒的跟班,伏特加一如既往参与到了行动中。

  他们的目标是一批最近和组织的生意不太对付的帮派成员,这伙人只能称得上乌合之众,原本不需要琴酒亲自动手,让基安蒂和科恩去搞定就行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琴酒的杀气就像不要钱一样到处乱洒,最后琴酒更是破天荒地亲自动手,杀了这群往常根本看不上的“弱小敌人”。

  伏特加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一整天都不言不语,兢兢业业地避开大哥的霉头。

  但那伙人就不太幸运了。他们甚至非常积极地逃跑,琴酒不得不让伏特加开车,追到了附近的一家小公园,才终于在夜色的掩护下,杀了所有人。

  事后,琴酒靠在自己的爱车上,抽着烟,目光冰冷地看着组织外围成员收尾。

  片刻之后,他低沉地说:“少了一具尸体。”

  琴酒从来不记得自己枪下亡魂的名字,但是刚刚杀的人,他好歹也能记住人数。

  伏特加猛地一个激灵,愕然说:“有鬼?”

  琴酒:……

  他经常想,他之所以能够忍受Anisette那个家伙的不正经,很有可能是因为伏特加已经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琴酒深吸了一口气,把烟头丢给伏特加,不耐烦地说:“有个人被我打中了脑袋,但是他们收拾的尸体里没有。让他们再去附近找找。”

  伏特加抱着烟头走开了。

  消失的尸体……呵。琴酒唇角溢出一声冷笑。

  “大晚上的,打扰你们工作还真是不好意思。”远处传来招呼声,金发男人从夜幕中走出,他深色的皮肤像是与夜色相融,“但正好遇到,就顺便汇报一下工作好了。”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琴酒语气冷漠,“波本。”

  波本摊了摊手:“是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的……我能说,你不小心杀掉了我的任务目标吗?”

  琴酒皱起眉:“谁?”

  “啊,一个反正不会被你在意的小混混。”波本描述着,“他最近的行动不太对劲,一些人说他总是莫名其妙消失很长时间。我怀疑他和我要调查的事情有关……但现在没关系了,因为他被你杀了。”

  琴酒冷漠地瞥过去一眼,然后说:“那就去认领尸体吧。”

  说完,琴酒就懒得理会波本的阴阳怪气,准备坐回车上等伏特加回来开车。

  但这个时候,波本又补充了一句:“我去看过那些尸体了,人不在里面。”

  琴酒的动作停了下来。

  “但我的确是跟着他来到这儿的,并且你也在这儿。”波本打量着琴酒,“不至于失手吧,琴酒?”

  这个猜测对琴酒来说颇为冒犯,谁都知道组织的这位Top Killer杀心极重,有时候为了完成任务甚至会搞出惊天动地的大场面。

  波本这么说也只是刻意嘲讽琴酒,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琴酒却只是微微一怔。

  “你在找那具消失的尸体?”

  金发的男人挑了挑眉。

  于是琴酒说:“我确定我杀了他,一枪爆头,他不可能活下来。但是尸体消失了。”他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兴味,“这么说,你看上的小混混不是普通混混。”

  这个时候,伏特加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大哥,我让他们去搜了,但还是没搜到。”说完,他才注意到波本,后者皮肤颜色太深,只有那头闪闪发光的金发颇为瞩目。

  伏特加心想,像是一盏灯笼。

  “波本,晚上好。”伏特加打了声招呼。

  波本则露出一个冷笑,阴沉地说:“我晚上不好。”他望向琴酒,“你是想说,要我去调查这具尸体的去向?我可不是侦探!”

  “你可以是。”

  波本:……

  琴酒在组织里的地位,并不是波本能惹的,哪怕琴酒是行动组、波本是情报组。在日本,估计也只有朗姆的地位能高上琴酒些许。

  但波本是朗姆的下属。

  换言之,琴酒的任务,波本无法拒绝。

  琴酒又说:“别浪费时间了,说说你都调查了什么。Anisette说那群老鼠是FBI的人。”

  “……确实。”波本忍住了,然后又没忍住,“你不能让Anisette继续调查这件事情?”

  理论上说,绪方和才是琴酒一手培养出来的情报人员,而波本反而是朗姆那边的人。

  琴酒没兴趣回答波本的抱怨。

  波本继续说:“很有可能组织内部有一个来自FBI的卧底,他们策划在日本来一场针对组织的行动。他们不能直接接触组织的势力范围,生怕引起我们注意,所以只能从组织的对手那里下手。

  “他们挑中了好几个帮派,尤其是东京这边的。他们想在东京下手……或许他们的目标是你,琴酒。”

  琴酒听着,即便听闻目标可能是自己,他的脸色也毫无变化。

  他反而露出一个狞笑,问:“或许,这个卧底是你?”

  “为什么不可能是Anisette?”波本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也产生了这个怀疑,不是吗?”

  绪方和在一年之前加入了组织,不久前刚刚得到了代号,而就在此时,FBI有了一些动静……这可太巧合了。

  琴酒的确产生了这个怀疑。

  但是另外一方面,当他思考绪方和是FBI卧底这个可能性的时候,他很难把绪方和的脸和FBI画上等号。

  波本好奇地问:“我记得,是你把Anisette带到组织的。这是怎么回事?”

  琴酒居然引荐了一个非行动组成员——一个情报人员!这和琴酒往日的作风并不搭调。

  琴酒啧了一声,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坐上车,关上车门,拒绝与波本交流。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记得去调查那具尸体。”

  波本面带冷笑地望着保时捷356A驶远。

  等到夜晚的公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安室透卸下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风见,醒醒。”安室透对电话那头的下属说,“调查一下有没有新报案的无名尸体……对,现在。”

  把琴酒的任务丢给另外一重身份的下属之后,安室透再次陷入沉思。

  他在思考,有没有可能配合FBI的行动,对组织进行一次重大打击。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对FBI的行动内容一无所知。如果擅自行动,反而有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自顾不暇。

  想了一会儿,他又将思绪转到绪方和身上。

  Anisette……会是卧底吗?

  这是个很难判断的问题,因为无论怎么说,Anisette一直勤勤恳恳、努力工作——但话又说回来了,哪个卧底不是这样的?

  他们卧底比组织成员努力多了!

  想到这里,安室透面色一黑。

  虽然他本来就挺黑。

  ……

  琴酒回到安全屋,洗了个澡,坐在床上,面无表情。

  别人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在梦里杀了十二小时的鱼。

  那是一个清晰无比的梦境,清晰到仿佛身临其境。琴酒知道清醒梦的定义,但是他不认为自己是简单地做了一场梦——他的脑子有疯狂到让他杀一晚上鱼吗?

  他现在还记得浓郁的鱼腥味,还有那种身体脱离掌控的感觉。对于琴酒来说,这种感觉在成年之后就理应与他绝缘。

  他甚至还记得那家超市发生了一起命案,但早上醒来之后他就查阅了互联网,甚至黑进了公安的内网,都没有发现任何相关信息。

  某种意义上,这更像是神秘学领域的事故。

  但琴酒不相信神秘学。在最初的愤怒与狼狈之后,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或许是针对他的一个阴谋……但FBI?他不认为FBI拥有这种手段。

  还有那具消失的尸体,同样是非常诡异的事情。

  诡异的事情层出不穷,让琴酒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他杀了十二小时的鱼,动作机械、行为刻板、手段流畅,平均每分钟就有一条鱼死在他手下。

  好消息是,他的杀鱼技巧直线上升。

  坏消息是,他现在觉得杀鱼比杀人还要顺手。

  ……琴酒呼出一口气,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贝尔摩德,我知道你认识一位催眠师,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大洋彼岸的贝尔摩德:?

  “虽然我是认识这样一位人士没有错……”贝尔摩德的声线优雅而圆润,“但是你为什么不用组织里的资源呢?我记得先生前几年还强调过组织成员的心理健康问题。”

  “私人事务。”琴酒冷漠地回答。

  “你还有私人事务!”贝尔摩德惊讶地说,“难道你是在什么地方失手了?”

  琴酒:……

  所以他厌恶这群情报人员。

  “联系方式。”他说,然后挂掉电话。

  他躺到床上,快速入睡。他仿佛跌入了一个漩涡,在剧烈的失重感中又醒来。

  又是那家超市,又是嘈杂的人声,又是强烈的鱼腥味。

  琴酒面无表情地和一条鱼的眼睛对视。

  然后抄起菜刀,用力地剁了下去。

  组织Top Killer,今天还在杀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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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绪方和:我?卧底?你们威士忌不要乱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