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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祈, 怎么来京都都不和我说一声。”谨叶边抱怨边撒娇,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身上,有些凌乱。禅院樱祈一只手托着谨叶, 另一只手空出来帮着谨叶顺了顺发丝。
面对谨叶的质问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麻仓叶王连忙过来打圆场, “谨叶,赶快从樱祈身上下来,我们还要调查案子呢。”
谨叶皱了皱鼻子, 不是很情愿的离开了樱祈的怀抱。
“好久不见。”禅院悠枓也走了过来温和的打了个招呼,谨叶抬眸看去, 禅院悠枓当时在遇到危险时怎么保护她的被她牢记于心, 此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悠枓君, 几年不见倒是生疏了许多。”
禅院悠枓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谨叶还记得他, 不过也不奇怪,自己也算是谨叶的半个救命恩人。
麻仓叶王看见这一幕倒是很欣慰, 禅院悠枓算是个心性不错的好人, 谨叶和这样的人接触一下倒也无害。走到谨源身边, 麻仓叶王捅了捅对方, “你怎么带谨叶来了?”
谨源无奈苦笑,“谨叶一定要来, 我也没办法, 现在只能顺其自然了。倒是你,为什么告诉谨叶, 樱祈来京都了?”
麻仓叶王愣了一下,“我没说啊, 我这段时间都没和谨叶见面,而且我怎么可能告诉谨叶樱祈来京都,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谨源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钢蓝色的眼眸弥漫上凝重的神色,“那是谁告诉谨叶的?谨叶这段时间都待在五条家,我看着她,根本没有往外走。”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嗅到了整件事中不同寻常的味道。谨叶和樱祈见面的结果百害无一利,一个不小心就会激化五条和加茂的对立,一件事一旦将六眼牵扯进来,那意味就大不一样了。
“五条家还有内鬼。”五条谨源的眼眸彻底沉了下来,五条家内部有内鬼这件事他一直知道,这几年也在努力抓住内鬼。
当年谨叶遇险后五条家就进行了一次大的清洗,结子巫女的死亡无疑是一次警钟,大清洗的反向是不错的。不少隐藏在五条家的内鬼都被揪了出来,五条谨源以为清洗之后至少能坚持一段时间。
只是没想到,还有内鬼存在于五条家,甚至于高层,可以接触到谨叶而不被任何人怀疑。
缓缓呼出一口气,五条谨源紧紧的攥起拳头。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他们要时刻小心,不然就会陷入被动。
“别着急,大祭的时间快要到了,我估计那个时候就是他们有所行动的时候了。”麻仓叶王安慰的拍了拍五条谨源的肩膀,他能理解谨源的难处。
虽然是下一代家主,但是现在没有什么实权,地位虽高,但是权力全部在他父亲和叔叔的手上。没有权力就不能主动出击,只能被动等待对方露出马脚,这无疑是十分考验耐心的。
谨源沉默的点了点头,大祭是京都普天同庆的时候,无论是咒术师,阴阳师,还是神官,巫女,皇族都会在这天祈福庆祝,甚至于连大妖神明在这一天都会出现。
大祭可以说是京都最为繁华,热闹,灯火辉煌的一天,同时也是魑魅魍魉,百鬼夜行,最为混乱的一天。
加茂家这么着急邀请禅院家解决屠村案子也是因为大祭将至,如果加茂家解决不了屠村一事必然会遭到其他家族的质疑,甚至于在咒术界的位置一落千丈。
“这次大祭估计不太平。”麻仓叶王合上桧扇面色严肃,神道这边已经开始准备了,甚至想要请晴明公再次出山,但是被拒绝了。
不够由此可见,皇族对于大祭的重视,以及不太平的世道。
“平将门,藤原之乱在前,天皇那边一直不安心,想要大办大祭,安抚百姓。”京都就是一个巨大的权力漩涡,神道,咒术师,势力盘根错节。
加茂祖上一直是皇室阴阳师,五条家更是源自菅原道真的血脉,本就是权力的中心点之一。
“生在京都,不想卷进来都不可能。”五条谨源淡淡说了一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深处斗争漩涡中心的感觉。
麻仓叶王耸肩,在五条谨源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闪烁复杂,生在京都怎么可能故善其身,甚至于他都开始有了其他的想法。“没事的,我会一直帮你的。”
像是承诺,麻仓叶王掩去眼中复杂的神色,温和而坚定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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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禅院家,昏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弥漫着熬煮中药的苦味,屏风后的床榻上,虚弱的禅院顺仁强撑着精气神回应着问话。
“已经准备妥当了,阴阳师大人,原下家主那边没问题吧。”禅院顺仁形容枯槁,面色蜡黄,不见丝毫血色,已经完全没有了曾经一代家主的傲气,完全就是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死人之相。
深深凹陷的眼窝中,布满血丝的眼球凸起,眼中满是对于权力和生的渴望疯狂,已经丧失了理性。沦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如果禅院樱祈在这里恐怕会忍不住露出笑容,因为禅院顺仁如今的样子全部是由她一手操控,拜她所赐。
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破败腐朽,从高处一点点摔落,逐渐被死亡吞噬,从万人之上的一级咒术师变成只能依靠汤药续命的行尸走肉。
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一个废物,自己的家族在自己壮年时期就落在别人手中,这种落差和痛苦,足以让禅院顺仁崩溃绝望,甚至于疯狂。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化作一滩烂肉。
杀人诛心无非于此,禅院顺仁越是痛苦绝望,禅院樱祈就越是愉悦畅快,为了曾经的‘她’,为了死在他手里的母亲。
而禅院顺仁到死也想不到,那些治愈他的汤药就是将他一步步推入这般境地的毒药。禅院樱祈当年孤身一人找到了妖界的毒蛊师,与对方做了一笔交易。
替对方杀掉一个阴阳师,它帮她毒杀禅院顺仁。
天与咒缚本就是天生的杀手,禅院樱祈答应了这个交易,潜入京都暗杀阴阳师。那名阴阳师是皇室阴阳师,为此禅院樱祈身受重伤。
右臂骨折,腰间被洞穿了一个洞,背上一道几乎将她砍成两半的刀伤,刺杀成功,她也差点死在皇宫。在麻仓叶王的接应下才惊险脱身,伤势严重的即使是天与咒缚也休养了半年才好。
毒蛊师兑现诺言,在禅院顺仁身上下了毒,并且每日不断的在汤药里下毒。毒药能够暂时让禅院顺仁感觉好一点,但是相对的,毒性日益增加,逐渐入骨。
禅院樱祈就这样营造出一种,慢慢好转,但是怎么都好不起来的感觉。禅院顺仁也终于在这种日益虚弱的感觉下陷入崩溃,逐渐疯狂。
隐藏在暗处的阴阳师哼笑一声,“自然是准备好了,到时候不但你们能成为京都家族的一员,你的病还能有的救。”禅院顺仁欣喜若狂,他等得就是这一天,权力和健康都唾手可得。
他看不见,昏暗房间里的阴阳师眼中的不屑和嘲笑,以及对方头上微微凸起的,恐怖缝合线疤痕。
“今晚就是他们计划好私奔的时间,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他们到达地方我们就能动手。”禅院顺仁已经开始幻想以后自己成为京都大族族长呼风唤雨,禅院成为名门望族的时刻了。
絹索看着如同骷髅一般的禅院顺仁嫌弃的扇了扇手中的扇子,“家主大人做好准备就好。”他还以为能养出禅院兄妹的禅院家是什么大敌。
现在一看,族长愚不可及,贪婪又自以为是,三位长老一心想掌握禅院家的权力,谋划叛乱。整个禅院家简直就是蛇鼠一窝,不堪入目。
不过这样他也放心了,至少他不用过于忌惮禅院家,只要拖住禅院兄妹,让他们无暇插手京都的事就好了,正好长老准备叛乱,估计要他们忙一阵了。
想到这里絹索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只要计划成功,京都就是咒灵的天下。
外院,已经从京都回来的禅院辉看着指尖停驻的蝴蝶,清秀帅气的青年懒散的靠在柱子上,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神色。他的身边,躯俱留队的人员随意的坐在各处。
“真是出乎预料啊,家主……”指尖的蝴蝶抖动翅膀,美丽的生物离开指尖,飘飘忽忽的飞向远方。禅院辉双臂环胸,棕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注视着蝴蝶的离去。
家主的房间中,昏暗看不见事物的房梁上,一只蝴蝶轻微的抖了抖自己美丽的双翼。
“队长,首领有什么指令吗?”一个躯俱留队队员按奈不住,凑过来笑嘻嘻的问。禅院辉白了大汉一眼,抬起腿,照那人屁股上踹了一脚,“我还没急呢,你急个屁。”
队员笑嘻嘻的轻松躲开,“这不是好久没事做,闲的我浑身难受嘛。”他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气质冷峻的青年们纷纷抬起头看向禅院辉,眼中充满了渴望。
他们都是躯俱留队的精英,真正可以比肩一级咒术师的强者。也是禅院樱祈隐藏起来的精锐。
他们中有咒术师,阴阳师,武士,流浪法师,甚至于半妖。是禅院樱祈一点一点培养起来的力量,能够刺穿敌人心脏的尖刀。
禅院辉翻了个白眼,“按兵不动,等首领回来再说,禅院家再乱也乱不出首领的手心,我们只需要等待时机就好了。”
晚上,妩颐和收拾好行李细软带着妹妹绕开守卫来到一早和小川则江约定好的地方。妩颐和是不会丢下自己的妹妹的,妹妹没有咒力,原本是要送到外院的。
但是妩颐和和嫡女关系好,家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妹妹住在内院。现在她要离开禅院家,说什么都不可能抛下妹妹的。
小川则江见到妩颐和的时候脸上一喜,在看见对方还带了个小女孩的时候脸色微微变换,“这就是妹妹吗?”
妩颐和点了点头,握紧了牵着妹妹的手。小丫头躲在姐姐身后,怯怯的看着这个陌生的青年,见小川则江看自己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小川则江皱着眉,但是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一个小丫头,对于他们的计划影响不大。
掩去脸上的表情,小川则江含情脉脉的看着换下繁琐衣袍的妩颐和,穿上普通和服的妩颐和同样美丽,只不过少了几分华贵雍容,但是自身矜贵的气质没有丝毫减损。
“我们赶快走,那边是牛车。”握着妩颐和的手,小川则江将人带到一早就准备好的牛车上,妩颐和羞涩的看着含情脉脉的小川则江,牵着妹妹坐进了牛车。
计划正式开始了。
另一边,禅院樱祈在村子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村子没有被烧毁就给禅院樱祈留下了太多可以发掘的地方。抚摸着桌子上深深的痕迹,禅院樱祈陷入思索,“不像是用利器留下的痕迹,刀剑的痕迹没这么细。”
木桌上的痕迹很是纤细,却极深,就像是用一种极其纤细的武器留在上面的。麻仓叶王走过来看了一会,“我看不太出来,不过没有咒力残秽。”
禅院樱祈哼笑一声,淡淡的看了一眼麻仓叶王,“你自然看不出来,你们接触的又不多。”视线一转,禅院樱祈落在了正在纺织的布上面。
眼神微动,禅院樱祈心里有了考量。“村子里同样有人失踪,并且看起来动手的人挺多。”
“如果咒术师使用术式,人数一多咒力残秽想彻底清理干净就没那么容易了,而这个村子里,咒力残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残留,就像是只有一两个人动手一样。”
“如果咒术师强大的话,做到这个程度并不困难。”禅院悠枓否定了麻仓叶王的说法,一个村子就算是青壮年,想要对付一级咒术师还是异常困难的。
禅院樱祈抚摸着桌子上的痕迹,眼中划过一丝了然,“走吧,我大概有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