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这场比试真的有意义吗?”
季星成问道。
“可能……有吧……”
步思帷犹犹豫豫地回答道,她也不太好说 ,但毕竟两人都已经站上了擂台, 台下也已经来了那么多的观众, 那么这场比试大概、或许、可能总归是有意义的, 至少,通过这场比赛能够决出十六强的一位。
“……”
“怎么了?”
季星成突然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步思帏见状关心地问道。
“不行!我受不了了!”
少年怒吼道, 仍然用他的手紧紧捂着眼睛, 就好像一松开手眼睛就会瞎掉一样。
“师弟, 冷静!冷静!这只是一种战术,你说不定以后也会碰见这种情况, 趁着现在熟悉一下总归是好的!”
“可是我们身边的弟子都已经瞎了啊!”
步思帷环视一圈,果真地上三三两两躺着一众弟子, 均是痛苦捂着眼睛的模样。
“这……”
她一时有些语塞,自己一直用风雨层的强大灵力护着眼睛, 这倒让她忘记了还有许多低层级的弟子灵力不足以抵御这耀目的光线。
一时之间, 步思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季星成再忍耐忍耐看孟易觉的比赛了, 她只能一边假装很忙地喊来医务人员将那些躺倒在地的弟子搬走, 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看着好像就快要爆发一样的季星成。
“孟!易!觉!”
少年终究是在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流出的那一刻时忍不住了,一声怒吼就想冲上台,可惜一下就被步思帷一个手刀给打晕, 也被拖去和那些弟子躺在了一起。
忙活完了一堆事以后,眼见着台上的两人还在打,步思帷不免有些忧心起来, 她看了看台上光芒璀璨的模样,又看了看云端之上漠然坐视的长老们, 最后目光移到了一条一条躺在她身边的弟子们身上,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任劳任怨地为并不从属的宗门服务了起来。
……
“你灵力还够吗?现在投降可不丢脸!”
擂台的一边上,郑在野非常嚣张地大叫道,声音比灵宝和灵力碰撞的声响还要大。
“多谢关心,尚且足够。”
擂台的另一边,是淡然矗立的孟易觉,指尖微动,一根极细长的尖锐针状物便顺其心意凝结而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郑在野的膝盖骨射去。
郑在野瞳孔扩大,手腕反转,一面小盾瞬间挡住了飞射而来的灵力针。盾形坚韧,脆弱的灵力针扎在了上面而无法继续前进分毫。
接住了!
郑在野惊喜地想到。
就在数分钟前,他刚刚被一根同样的针所扎到过。
那根针深入骨髓,疼痛难忍不说,似乎还给他注射了某种毒素,他当时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喉头一痒就叫了出来,那叫一个惨烈,险些被孟易觉突破由灵器群组成的防御阵线。
最可怕的是,就算那灵力针已然消散,他还是能够感受到那处尖锐的疼痛和僵硬的麻木,让他心悸不已。
不过还好,他郑在野不是会在一个地方摔倒的男人!看吧!这次不就很好的让他给防下了吗!
他不无骄傲地开口道:
“你已经无计可施……”
“滴——滴——滴——”
莫名其妙、不知从何处来的“滴滴”声喧宾夺主,夺去了他骄傲声音的注意力,长原郑家的小少爷、六界第一败家子、星月门的修仙天才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然后他就看到——
绚丽的爆炸闪过,擂台上灰尘四起。
孟易觉随意地靠在擂台的四角的柱子上,手指轻点着一枚又一枚的晶状物。
那些晶状物大小各异,都泛着淡蓝色的光芒,没有一点在他人手中桀骜不驯的模样,就如同孟易觉身体的延伸一般,乖巧地一个接着一个等待着其指尖的爱/抚。
“咳、咳咳——”
郑在野咳嗽着,一瘸一拐地从灰尘中走出,刚刚为了护住他这条命,他以超快的速度从本命林海中取出了一大堆防御型灵宝,这才堪堪将在如此近的距离爆炸的超级炸弹给拦了下来。
不过就算致命伤害被免除了,郑在野此时的模样也远远说不上好看。
一身金黄色的衣裳被炸成了破烂,精心捯饬的头发也被炸成了爆炸头,更别说本来那粉白小面上现在黑一团、灰一团的奇怪痕迹了。
他现在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煤窝里出来的一样。
刚一见到孟易觉,还不着急召唤防御型灵宝,他便破口大骂:
“你……你……你,真是卑鄙!”
其实也怪不得郑小少爷恼怒,实在是孟易觉的打法太出乎人意料了,我们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少爷都被气傻了。
郑在野修的是器道。
器道同丹道一同被称为“修仙界最费钱的两大道”,其原因便在于大多数时候器道修者都是拿着诸多灵器打堡垒战。
器道修者可开辟一方“本命灵海”用于储存自己所制造的灵器。本命灵海不仅能加强器道修者与灵器之间的联系,更能极大的减少器道修者使用灵器时所需的灵力和拿出灵器时所需的时间。
修仙界之中并非只有器道修者可以使用灵器,像是步思帏的止水,那便是一把灵器。不过因着本命灵海的缘故,器道修者在使用灵器时能比寻常人有更多的优势罢了。
仔细想想一下,如果你与一个器道修者比武,对方心念一动,无数防御灵器便飞舞在了空中,更有无数攻击灵器在对着你虎视眈眈,而你手中此时只有一把剑、一柄刀,或是你的一双拳头,这时还有多少人能有战斗意识?
因此,器道在单挑上基本同级无敌手,其中尤以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炼器天才”的郑在野为甚。
他虽肆意放纵,但却是实打实的有本事,所锻造出来的灵器千金难得,更兼难得勤奋,本命灵海内填满了各色各样的灵器。
不过也因着这“难得勤奋”,郑小少爷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只要看见一样珍稀的炼器材料便垂涎欲滴,恨不得掏光自己身上的全部家当来购买,是而给商家留下了一种“有钱冤大头”的印象,也被嫉妒者讽刺为“六界第一败家子”。
虽然他本人对这一称号沾沾自喜就是了。
不过可惜,这次郑小少爷可是的的确确的遇上了硬骨头。
孟易觉,修仙者中的异类,不过活水之境,就已有着无比巨大的灵力储备和无比精细的灵力操纵能力。
如果说其他活水的灵力转换速度是一眼泉水,那么她的灵力转换速度简直就相当于一条瀑布,那是拦都拦不住啊。
同为活水的郑在野想要将孟易觉打堡垒战耗死?
基本上等同于痴人说梦。
除非他能像前几月山脉中那处悬崖一样,让孟易觉输出巨额灵力半小时不停歇。
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他甚至连孟易觉第一波制造出来的小小晶体都无法完全击碎,又何谈能让孟易觉动用全部灵力?
是而高下,其实立马便得以知晓。
但他之所以说孟易觉卑鄙,其实并不是因为孟易觉不可击破,而是因为孟易觉一直在用那些小晶体逗他玩。
台下的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会以为他俩光芒绚烂地打得有来有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细如发丝的利器一直对他的后颈虎视眈眈,却又在每次即将触碰时闪过,激起他一身冷汗,而反观孟易觉,却一如既往地冷静与淡定,整个人不像是在喧闹的擂台之上,而像是雨天的下午在家逗弄自己的宠物一般悠闲。
郑在野总的来说算是个性子极温顺的人,饶是此,孟易觉的行为也极少见的让他感到恼怒。
和谁都和和气气的小少爷涨红了脸,两只手高高举起,梗着脖子喊道:
“本命灵海,全面解放!”
无数金色的漩涡出现在了空中。
云端之上,星月门的长老看见这一幕,当即站了起来。
这小混崽子!当时明明都和他说了,重头戏在后头,怎么现在就用这种大招!
见到这恢弘景象,孟易觉只是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眼神飘动,指尖仿若无意识一般打着圈圈。
相比起自家主人的平静,她的灵力可就狂躁多了。
一枚枚散落在空中的晶体疯狂向着彼此撞去,然后又融合在一起,变成更大的晶体,淡蓝色的巨型晶体们近乎热烈地迎接着从漩涡中涌出的金色光芒。
修仙界普遍的灵力颜色是淡如水一般的白色,如同季星成那般深厚的纯白本就已少见,更不用说孟易觉这天生形成的淡蓝色和郑在野炼器后天形成的耀目金色,只能说是罕见非常,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这两种异样灵力对冲的盛状,只能目瞪口呆地接受着光污染的洗礼。
“万千紫金锥!”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令下,千万道光芒从漩涡中涌出,奔流向仍旧平静抬眸望向这异象的孟易觉。
咆哮一般,尖利的破风声伴随着晶体冲撞而来,直直迎向万千的紫金色锥体。
淡蓝色的灵力和紫金色的灵器相互角力,谁也不肯轻易服输,盛大的光芒犹如一场永不停歇的烟火大会,闪烁直插云端。
孟易觉静静观看着这一盛宴,就好像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过路人一般,就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而擂台另一边的郑在野就完全无法做到像孟易觉那般不动声色。
他脸色苍白,身体佝偻,全身的灵力都被抽调而出去供给那声势浩大的紫金锥战线,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
终于,在淡蓝色灵力就要凶狠地吞噬紫金色灵器的那一刻,同龄人中从未尝过败果的小少爷瞳孔蓦然扩大,一口鲜血喷出,竟是直直晕了过去。
云端上星月门长老眼见着自家的幼苗意识昏厥,急急忙忙就飞身而下,抱起他便往着医师那里赶,就连眼神也没留给台下观众乃至台上对手一个。
眼见着长老远去,光芒消散,孟易觉这才终于动了动。
她抬起头,看向遮掩了一切的云端,那里有一个窟窿,是刚刚星月门长老冲得太急所冲出来的,而在云端之后,又不知道藏了哪些人,哪些她们这些擂台上的表演者永远无从得知的人。
她又转过头,望向观众席。
一片衣角飞过,素净而冷淡。
如同无情道给所有人的印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