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落下,黑夜降临。

  海上的风浪大了起来,但丝毫不影响几人过年的兴致。

  习松炀把酒店大门敞开,大厅内也摆上好几张桌子,上面摆满热腾腾的佳肴。

  这要放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也算得上可遇不可求。

  习松炀站在大厅正中央,望着四周被新年气息包裹的酒店,当真是心情愉悦起来,酒店似乎并不是浮着死气的酒店了。

  等菜一上齐,他们举杯同欢。

  齐虚很安静,他这回的酒瘾似乎没犯,但闻着旁边俞未打开酒瓶后酒香飘出,他还是想尝上一两口。

  他们围坐一桌,此时的气氛组组长俞未站起来,嚷嚷着道:“你们不知道,上次的新年这酒店到处飘荡着鬼魂,死死的,又阴森,不过今年可就不一般了啊,有气息啦!”

  应无识蹙眉把俞未拽来下,“别发疯,你好好坐着吃饭,这还堵不住你嘴吗?”

  习松炀这时也凑过来跟应无识小声吐槽了一句:“我就说他酒量差,半杯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等大家伙吃完饭,离这年的春节只剩下半个多小时了。

  而应无识因为临时有事上了趟楼,所以搬烟花的苦力就落在这几人身上。

  等应无识匆匆忙忙下来时,还有几分钟就是春节。

  远处的烟花爆竹声已经此起彼伏地响起。

  几人早已经在空地上摆放好烟花,正等应无识到位后准备恰时燃放于天空之中。

  而此刻的应无识也精准的找到了习松炀的位置,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他的身边,站着。

  已经快要零点,习松炀如今还不曾有个回复,应无识的内心隐隐产生几许失落感。他突然感觉自己没戏了。

  此时的沙滩上,除了俞未几人,应无识和习松炀的内心都变得紧张不安,两人在这一刻都不敢看向。

  其实习松炀很想说出口对应无识的答复,只不过不知道要怎么说,总是会没有勇气。

  眼看着在酒店之中暂住的群鬼们不约而同出来,俞未已经拿出打火机正拆着烟花的包装袋。

  随着手机上的时间跳跃至00:00,习松炀本着“丢丑就丢丑吧”的心态,终于鼓起勇气走近应无识。他的声音也跟着接下来的话,不自觉开始颤抖。

  “我答应你。”

  霎时,烟花一举冲向天空,绚丽多彩。

  “嘭”的一声绽放出一朵花来,而“花”里的星星点点开始跳跃,又跳跃成无数朵小花。

  五颜六色。

  应无识此时并没有太在意天上的烟花,也不像身后的鬼们激动地去数有几发,而是心事重重地等着身边人的回应。

  好巧,他回应了。

  此时此刻,应无识整个人微愣在原地,他的耳边早已被习松炀的回答而盖过了烟花声。

  习松炀只以为应无识没听见,于是深呼吸然后走到应无识的跟前,站在他的身前,就这么直视着他。

  因为烟火的明亮,习松炀也借此看到眼前男人泪光闪烁的眼眸。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应无识会这样。

  但忽而之中,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应无识在心底默念好几遍习松炀说的那句话,然后不可思议问他:“真的吗?”

  习松炀笑着点了个头,回答:“不退不换。”

  习松炀话语一落,应无识便情不自禁吻了上去,就着春节特有的灯火气息。

  他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暖和的很,然后捧着习松炀的脸一遍又一遍地深吻。而习松炀也给予回应,环住他的脖子,微微点起脚后跟回应。

  此时,四周响彻尖叫,压过了直冲云霄的烟花。

  而这一层迟迟不散的尖叫,是属于应无识两人的。

  他们互相回应着对方,忘记了周围的所有。

  俞未见此戳了戳瞿清言的腰,凑他耳边小声商量。

  “你帮我去那边拿几盒仙女棒过来,在他们身边点燃很唯美。”

  瞿清言笑了笑:“你还懂这些?”

  俞未吹嘘着自己:“恋爱大师不是吹吹的。”

  应无识动作轻柔地亲吻着眼前的男人,直到俞未等人手中的仙女棒只剩下火星子,两人才在这嘴唇的缠绵里回过神来。

  都喘着粗气,鼻息交融。

  他们脸上被烟火所照印的绯红,像是初次缠绵的青涩感,是在大庭广众下的青涩,被众人认可的青涩。

  应无识捋了捋眼前男人额前的碎发,然后在唇角轻轻啄了一口拉起他的手,十指相扣。

  眼中含着永不消散的骄傲。

  习松炀低头含笑,之前小少爷般的傲娇气息被一一盖过,被这层甜甜的气息盖了过去。他此时感觉自己很幸福。

  应无识拉着习松炀的手对眼前的众人说:“今天换身份了。”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傲娇十足,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般,说完含情脉脉地对旁边人说:“我想这层幸福我们都能享受。”

  习松炀笑着,他一笑应无识也跟着笑起来。

  俞未做作地撇撇嘴,把手里仙女棒的残余物丢进装垃圾的纸箱子里,走上前,语气略带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某些人啊,该感谢谁,”说着又装无辜道,“哎呀!漏嘴了!”

  习松炀哼笑两声说:“诶呀张叔,多谢你。”

  “别叫张叔!老了!”俞未制止道,然后话音一转,“叫鱼哥,毕竟我比应无识大,这个哥……叫的还好听一些。”

  众人都乐呵地笑着,此时站在一旁远远看着应无识此刻幸福样子的齐虚,好像被两人的幸福感传递,他也情不自禁笑起来,勾起唇角。

  习南枝拿着点燃了的仙女棒靠近齐虚,她提着一边全裙边对齐虚说:“不去祝福一下吗。很早的时候我就看出他们两人有点关系了,不过今天当众看两人互相表达还是很欣慰,松松除了我也终于能有一个可靠的依靠了。”

  齐虚半晌之后点了个头,回应着习南枝的话:“习松炀交给应无识你就放心吧,别看他有时候不在状态的,但他真的很会照顾人。”

  习南枝说:“那我好像听说,你之前也是应无识照顾长大的?那他怎么看样子还挺年轻的。”

  齐虚望着应无识,不自主地感叹了句:“是挺年轻的他,”然后微低头与习南枝视线相触,“他的年龄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个谜团,跟他本人很像。”

  “嗯?怎么说呢?”习南枝问。

  齐虚似乎在努力思考回想,嘶了一声后回答:“就像长生不老,但在他的身上我看见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挣脱不开。好像正因为这个无形的束缚,让他以这种身份留在这个世上。”

  习南枝赞同道:“好像是的,我似乎也感受到了听你这么一说。”

  齐虚接着说:“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想死死不成的原因,心中的结没解开,怎么坦然离开。”

  齐虚说完后长长叹了声气,但突然间却听眼前的习南枝语气带着埋怨说:“那你呢,你就解开了?”

  “我……”

  齐虚沉默了,他也不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但他想,要是他的故事里没有应无识,没有习南枝,会不会就没有心结。

  他觉得自己的心结就像是应无识当时的一句——

  “以后你想跟着我吃酸菜一辈子,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又或者是初次遇见习南枝时,习南枝带给他的眼神,又或是举动。

  不过忽然之间,他好像感觉自己心中的一块结解开了一份,就从这一刻开始,从应无识与习松炀表达爱意的开始。

  或许这个解开,其实就是想让应无识有个依靠,除了他以外的依靠。

  习南枝看着齐虚还没回答就发起呆来了,于是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遵从自己的内心吧。”

  习南枝说完,把手里没放完的仙女棒教到齐虚的手里,然后扯出一丝笑道:“以后要开心哦。”

  齐虚还想对习南枝说什么,但看习南枝走过去狂欢了,他也将话语憋回去跟着过去。

  见齐虚过来的应无识,走上前手懒洋洋搭在他的肩膀上,戏谑着说:“你还记得我俩堵了过什么?”

  “什么?”齐虚忘了。

  “蛋炒饭,你说过要是我比你先脱单,你给我炒一盘蛋炒饭,热乎的,什么都加的大满贯。”应无识一字一句道。

  齐虚呆愣在原地,然后抬起眼不可思议看着应无识。

  接着应无识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蛋炒饭,你现在去……给我炒一碗。”

  齐虚听完后对应无识微微点了个头,强忍哽咽着回答:“好,我去给你炒。”

  在转过身后,齐虚一滴泪夺眶而出,他慌张擦去。

  进到酒店后,他并没有来到厨房而是来到应无识的房间。

  因为“蛋炒饭”这三个字是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定下的暗号,好像这个蛋炒饭就是一餐离别的礼物。

  果然,进去之后的第一眼就是茶几上放着的一张符纸,还有一封信。符纸自然是开门用的,而那封信似乎是应无识想要对他说的话。

  齐虚颤抖着手打开这封信,信上的字迹端正,笔力合适。

  上面说:

  这张符纸我私藏的,我知道你急匆匆没带,所以压箱底给你拿过来了,不过你要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可显然你很不可信,但如若你敢再私用一次,逐出家门。

  齐虚笑着泪水不禁又悄然落下,他知道应无识想对他表达什么,但他对习松炀以外的人说情话肉麻,于是也就只能用这种硬汉式的方式来告知他。

  齐虚看了看手里的符纸,然后走到应无识的阳台往下看,楼下的应无识似乎也感受到了高楼的目光,于是抬头去。

  正巧,齐虚对他深鞠一躬,这是感谢、感恩的意思。

  沙滩上的应无识虽然不明白就是同意齐虚回去,为什么他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的,但他还是点头示意他平安离开。

  齐虚看到应无识最后的回应后,放心开门走了。

  殊不知,在旁边看着的习南枝也看见了,她知道了齐虚的离开,所以最后才对他说了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