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识驱车来到两棵参天老樟树做象征的。

  虽然色彩变换早已看不出昔日的美丽,可习松炀见此景象却依旧惊叹不已。只是他惊叹了老半天,才将想说出口的无数高级词汇转变成了最通俗的赞叹。

  “哇!好大的树!”

  只不过一年前的与当时应无识送李叔回来时所见到的村子,变化还是比较大的。

  之前从两棵樟树中间穿过时,面前只有一条笔直宽阔的大路。而一年前,也就是此刻,是三条只能通过电动车的泥土路。

  从表面看去,每条路上都有无数个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脚印,视线再放的远一点,三条小路蜿蜒曲折各通向不同的目的。

  应无识缓慢停下车,旁边的习松炀以直觉到了这就是目的地便取下安全带,问:“到了?”

  应无识点了个头。

  习松炀见得到确切肯定便要去拉门把手,但这会应无识却说:“路变了,我不记得。”

  在习松炀看来路变了这件事都是哪跟哪,就执意下了车,之后才是说:“房子总变不了,实在不行就一个个找,准没错。”

  听习松炀这么说应无识也下了车。

  只是现在下午还未五点,天色已经渐黑,或许是世界变得无光无彩的缘故,与该有的天色相接近慢慢变黑。

  应无识戴好口罩走到习松炀身边,之后看了眼一望无际的田野语气沉沉:“抓紧时间赶路。”

  上次应无识送李叔从村口到家算了算要三刻钟左右,但由于道路的变换加上应无识对这里的熟悉感不是很重,要是真的误打误撞找到李舒雨家的房子,不出意外起码也要将近一个多小时。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这里,身边被风吹得狂乱的野草发出“唰唰”声,在狂风中尽情的摇摆。

  除了两人不稳踩在泥地后又抬起脚的粘糊声,其余都还算安静。安静得天空没有一只鸟拍动翅膀,田野里没有一只虫啃食叶片。

  好像是旁边植物带来的享受,走在后面的习松炀忙忙追赶着应无识的步子。他的声音被寒风带着,毫无棱角且轻柔地飘进应无识的耳朵,他问:“你也认识李舒雨老师?”

  应无识在前面开路,听到问题的时候顿了一下:“算是。它也跟我聊了很多。”

  “哦这样子,”习松炀语气弱了点接着问,“那你觉得它可怜吗?”

  应无识没回答。

  他当然觉得可怜,在山区支教本身就不容易,人路各不熟的无依无靠一人行走过这么远的距离。但他在看到李舒雨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承认那是最揪心的时刻。

  好像在应无识的印象之中,没有哪个本就是爱美的女孩子变得这么狼狈。在认知里,不管女孩还是女人都是可爱美丽的生物,竟如此这般模样出现,让他多多痛心。

  而李舒雨的出现让应无识不禁想象它生前的遭遇,从它的眼睛能探出有福有祸。

  因为应无识没有回答习松炀,习松炀就说出自己的心声,哪怕应无识不听,只要能吐出来就好。

  习松炀说:“当时它离我很近,我看到它的脖颈上有圈厚厚的粗绳痕迹就猜测到了它选择死亡的方式,或许是它认为生活的不如意,又或者是支教的压力很大。”他说着抬起头想了想,“听它说过它有一群非常可爱的孩子,想要就这么平淡供他们上大学来着。当时我就在想,它估计不是源于压力,因为这群孩子们缓解了它的压力,并且让它情不自禁幻想以后他们一个个风光的日子。”

  “所以我想救它,没有理由,但这就是理由。”

  应无识还是没回答,但是习松炀在身后清晰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进心里。

  李舒雨还有一群盼望好生成长的可爱孩子,所以,李舒雨悬梁自尽多半不会是一时兴起,有可能是关于其他的事情而长久累积。

  紧接着,应无识跨过前面的一个大坑而后回过头向习松炀伸出一只手,习松炀微愣但还是接过,只不过就是两指捏着应无识的手指跳过来,但还是说了声谢。

  之后又开始马不停蹄的赶路。

  好像一路上应无识的脑子中都存着满满的事,他其实想与习松炀稍微出口那么一两条,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直到老半天身后的习松炀因为走远了路开始不听捶打膝盖的时候,他才犹豫说出:“如果这件事没有结果,你会怎么想。”

  习松炀没有多想,表现出无所谓脱口而出:“不会怎么想,其实在酒店你骂完我之后我还真仔细想了想。开始我还以为只是你说的严重了,但我仔细想了一阵后,想出的结果比你跟我说的还要严重。”

  应无识想到那天的夜里,“我并不是有意要道德绑架你。”

  习松炀不与他计较,反正也计较不出什么名堂,只叹着气说:“我明白,我都是在批评中成长的。”

  应无识听到半路听出习松炀的语气不对头,回眸看了他一眼:“要我安慰?”

  习松炀打了个寒颤连忙推着应无识赶快往前走,不停道:“去去去,好好走!”

  应无识的主动搭话让这一路上走的乏累的习松炀顿时没了疲惫。

  由于眼前的路慢慢变宽了,习松炀也厚着脸皮走到应无识的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嬉皮笑脸说:“这件事要是搞明白了,你打算做什么?”

  应无识眼没眨一下,直说:“等生意上门。”

  习松炀“噗呲”一声,他又怕应无识打他解释说:“你这样是不行的,要想生意上门,你得好好做宣传。”

  虽然习松炀说的道理也不差,但应无识就是要挑点毛病:“你那破酒店不照样不做宣传,照样风生水起。”

  习松炀撇撇嘴:“我那都是活人吗,要是比鬼类,去你那边的甚至都连夜赶着排队吧!”

  应无识听不懂:“怎么说?”

  习松炀呛了声,加强语调:“因为帮它们办事的都是一米八几的大帅哥啊,而且你在南凉都算是半个‘城市之星’了,被活人嫌弃难不成鬼类还嫌弃你?”

  应无识哑然。

  路渐渐宽阔起来,从泥路变成了水泥地,也能看见几所房屋了。

  照这么一看,应无识认为自己误打误撞能力还挺强,因为再转几个弯就要到李舒雨的家了。

  李舒雨家门前有几块大黑石,还有一盏路灯,这是比较标志性的。从外面也能看得见里面的模样,里面有一片菜地,是个非常空旷的院子。

  应无识就这么凭着仅有的方向感,三绕两绕带着习松炀来到了李舒雨家的门前。

  这里还是与一年后没有太大的变化,石头还在路灯也亮着,只是并不清楚。

  虽然两人一路上除了在荷花池对面的林子中见到的是人或者看错的那东西,就没见着一人,但还是以防万一地试探性敲了敲这扇门。

  “叩叩叩——”

  无人回应,接着又是一声。

  “叩叩叩——”

  就在两人为了调查想要不礼貌地破门而入时,里面却传来拖鞋细细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之后帘子撩开,带着那声不友好的疑问出来:

  “谁啊!大晚上的。”

  时间来到一年后的齐虚这边。

  齐虚与瞿清言已经相见,但因为瞿清言下面还有课,而齐虚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就不过多与他叙旧,直说道:“这次是应无识叫我来找你问件事。”

  “应兄?”瞿清言多有疑问,然后以为应无识也来了就四处张望,“那他人呢?”

  齐虚摇了摇头,“说来话长。只是他让我问你,在你的大学期间,是否认识一位后来去山区支教的老师?”

  瞿清言下一秒眉间一沉,他不否认。

  看来是确定了,于是齐虚接着道:“是这样的,这位女士是在一个月前悬梁自尽的是吗?我还需要跟你确认一下。”

  瞿清言很明显地有点了个头,他其实心中听到这些问题还是有点急,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应无识会与这位老友产生关联。

  齐虚的心里似乎感觉到了希望,因为瞿清言就是在这个时间的钥匙,然后又迫切地说:“是这样的,应无识与习松炀被卷进这里面,而这件事似乎与那位以成鬼怪的女士有关,还包括你。”

  瞿清言的眸中多了丝焦急,“有什么事就告知吧,我会尽我所能,最终也希望对你们有好处。”

  齐虚道了句好后,独自说着:“是这样的,我们这边就是想知道,那位女士在临死之前有过什么过激的行为吗?还是惹过什么不好惹的人,是源于压力,还是源于自己的内心。”

  瞿清言想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是一位热爱生活的老师,因为想与大自然亲近,从而去的山区。其实我之前也劝过舒雨,不过他的父亲也没能把她拽回来,所以我也就没了办法。只是在舒雨死后这些天的,我有时间就会经常去看看她的父亲。”

  “所以它到山区后依旧如此吗?”齐虚接着问。

  “或许,”瞿清言也不敢保证,“但在到那边的前半个月里,她是快乐的。但后来我们便丢失一段联系,再后来就是她离开的消息。”

  说着,瞿清言的声音慢慢低下来。

  两人在大学算是比较好的朋友了,李舒雨比较爱闯荡,爱每时每刻都能进入到最真切的大自然中享受生。而瞿清言不一样,瞿清言一直都是如此,平淡一点就好。

  但就是这样的性子,也让两人促成铁杆子朋友。直到听说她交了一个男朋友,这才没怎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