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九千千岁【完结】>第167章 【陆拾叁】阵(下)

  晏淮清觉得自己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柴源进却像是等候多时,早知他会来。在听了他的来意之后也并不意外,只说这个忙能帮。

  问他背后的人是谁,柴源进不答,问他需要什么报酬,柴源进又说不用。说帮他这个忙就算是各取所需了,让晏淮清无需介怀,还说日后是万万不会干涉朝政的,也让晏淮清把心放到肚子里。

  唯一的一个要求,或许就是不要对晏悯做些什么。

  但晏淮清就是再蠢,也知道天底下没有这样让人白得的好事,他也懂得与虎谋皮终究两败俱伤,可那时他的心中带着子卯生死未定的惧、带着晏泠河自刎的悲、带着被李浔欺骗的恨……各色各样的的情绪交错在了一起,就是知道这是一个坑,也忍不住往里跳了。

  事后想起来,也有后悔过,可让他再来一回,他也没法儿保证自己不会再做出那样的选择。

  再说柴源进,上次接二连三地擅自进宫,晏淮清终于是忍耐不住,最后将人驱除之后,便再也没见着过这个人了。

  这些时日一直都在忙于南夷和晏鎏锦之事,倒忽略了这个人。

  李浔听完后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是握住晏淮清的手轻轻地吻了吻。

  从前他只当是晏淮清错以为他不爱他;只当晏淮清以为他自己受了骗;只当对方心系天下苍生,其实也是想要那个位置的。如今看来,他以为的都是错,且大错特错。

  李浔这辈子没少吃苦,却还是不太愿意设身处地去想那时的晏淮清是什么样的心情,只知道自己每多想一分,愧疚与疼惜也就更多一分。

  “不,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激起你的什么,你的字里行间,其实不比我快活多少。”晏淮清抬起另外的一只手,捧住了李浔的脸。“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柴源进这个人不简单。”

  李浔勾着唇笑了下,偏头轻啄晏淮清贴在他脸侧的掌心。

  “他是不简单,不过现在已经解决完南夷和晏鎏锦那边的事情了,可以分出心神来解决他们了。”他一边说,一边耍着无赖,凑过去将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压在了晏淮清的手上。“我们先要找出来,幕后之人想要移什么运,什么又是阵眼、阵引。”

  “嗯。”晏淮清也惯着他,自己坐近了些,将肩膀伸过去给李浔靠。

  两人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互相依偎着也不说话,旁的人只觉得恩爱缠绵,实则他二人心中都各自在理着这件事情。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混乱,得耗费些时间去捋顺。

  思考了半响,李浔心中有了些猜想,于是开口道:“你可还记得秃鹫山那个万人白骨坑?”

  “嗯,记得。”晏淮清点头。“你我应是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坑中的白骨莫不是就是用来祭移运术阵法的生灵?”

  李浔挑着晏淮清的发丝,放在指腹细细地揉搓。“我猜也是,照这么想的话,估计有不少的人皮傀儡,皮都是那里剥下来的,倒是让他们一石二鸟了。”

  晏淮清一顿,半抬起身子问:“这人皮傀儡,莫不是阵眼之一?”

  “不无可能。”李浔应答,却还是说:“但可能比较小,毕竟人皮傀儡可动且容易暴动,而阵眼乃阵法的之基,用这些东西做阵眼,风险很大。”

  “你说得有理。”晏淮清也就又慢慢地靠了下去。

  可沉吟半刻,又抬起了身子,扭着头看李浔。“那你可还记得重云山庄?”

  “重云山庄?”李浔微微蹙眉,“你是想说地下行宫的那些人彘坛?”说到这里,他开始回忆一年多前在重云山庄发生的事情。

  其实那段日子,最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场景,是晏淮清在那个陈旧的藏书阁中被窗外的寒鸦惊吓,最后倒在了玉壶碎片中,满身鲜血。他听了暗卫的消息前去营救,血泊中的废太子看见了他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双眼睛写满了惊恐和依赖。

  拿到了《密诡簿》、回京都城后晏鎏锦拿玉壶碎片挑拨、雁音下蛊、人皮傀儡初现……后来又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那日在地下行宫的人彘坛,也就被盖了过去,显得不那么重要。

  如今晏淮清一提,他才觉得确实是有几分联系的。

  于是他又说:“地下行宫确实不简单,人彘坛也确实诡谲怪异。”

  晏淮清却没顺着谈下去,转而说到了其他。“嗯……其实有件事儿我瞒了你许久。”半抿着唇,面上也说不上是心虚还是什么表情。“其实那日从地下通道出来,我在通道口瞧见了一个东西,那时你我尚未交心,就想着留在心中,日后能铺出一条自己的画的路来,顺势拿捏你。”

  说着,又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羞赧。“不过后来也就没顾上了。”

  李浔忍俊不禁,扶着自己的额头笑出了声。“你呀你呀,重华你倒真是……看来那时是我自负,轻敌了。”

  “你别笑了。”晏淮清自己也不太想提这些,觉得那时的自己太不成气候了,于是伸手捂住了李浔的嘴。“我们现在正谈论正事,你岂能……岂能分神?”

  李浔张嘴用尖牙咬了一口晏淮清掌心的嫩肉,“好好好,重华不让我笑,那我就不笑了。”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所以你当时在地下通道的出口,看见了什么?”

  “是个金乌图腾。”晏淮清说,“画在不同的石头上,只有找准了位置才能看见。”

  “金乌图腾?”李浔面上的笑意收了下,垂下了眸子深思半响。“我记得当时秃鬼山上,那个白衣祭司身上挂着的,也是个金乌图腾。”

  “是!”晏淮清又起了身,转了个身子和李浔面对面。“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记起来了,我还得与你说件事。”

  “又瞒了我什么?”

  “没有瞒你。”晏淮清佯怒瞪了一眼,“那时你带着我去晏鎏锦那个宫中外宅搜家,当时我们下了一个枯井,钻到了一个密室,那密室有层层厚墙,你记得不记得?”

  李浔点头,“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还遇见了柳因。”

  “你说里头太过血腥不让我进去,我便在墙外等你,我举着烛盏四下乱看,那烛光扑在墙上,我隐约看见了什么,却并不真切。”晏淮清回忆着当时,他记得那时是看了又看,只可惜一闪而过就再也追寻不到了。“我怀疑那可能也是个金乌图腾,只是我没能找准位置。”

  李浔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晏淮清也没急着要人说些什么,自顾自地开始梳理起来。

  好一会儿,李浔才开口:“如果我们能在万人白骨坑中,也发现金乌图腾,或许就能确认阵眼。”

  “你是说人彘坛、人皮、白骨?”晏淮清问,“可阵眼不是有四个?还有一个呢?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想起的……”

  “可不拘泥于京都。”李浔看着对方沉思时不自觉皱起的眉,抬手去轻摁。“别皱眉,别学晏悯。”

  看到那眉间的褶皱被自己抚平后,他才继续说:“我在上阳,在一个沼泽中发现了一个头骨,上次给你看过的,那头骨中也有金乌图腾。”

  “回来之前,我让驻守边境的大将沈昂雄帮我去找,若他找出了更多,或许那便是第四处阵眼。”

  晏淮清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没再皱眉,但脸色也不够好看。“怕他找出来,又怕他找不出来。”

  怕沈昂雄找出来,那便意味着有更多的人丧生在了这场引贪念私欲而起的阴谋中;怕沈昂雄找不出来,便是怕没能即时地遏止阵法,真的沦落到生灵涂炭的地步。

  李浔抱着人没对这继续说些什么,这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说什么都不合适。

  晏淮清也压下了心中的酸涩,“那你说阵引会是什么呢?金乌图腾……他们想要移的难不成是……”

  “嘘——”先不说了,李浔用食指敲了敲晏淮清的唇。“空谈无益,择日我们出宫把这些地方再看一遍、确认一遍,或许能发现些当时没发现的东西,到时再继续谈。现在知道得不多,记忆也模糊了,只怕会猜错。”

  晏淮清便知道自己又着急了,也不再说这些,只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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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还没找到个空闲的日子出宫,便收到了那边上阳沈昂雄便寄来的一封快信。

  信封鼓鼓囊囊,拆开一看,正反都渍满了墨团,字与字用墨不均,有些墨水多的晕开、有些却枯笔笔画难显,还涂改了不少。

  李浔匆匆地瞥过几眼沈昂雄的字,虽与名家大师比不得,却也不是此等模样,许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也不敢多耽搁,站着就展开来看了。

  越往下看,他的眉头便皱得越紧,最后也忍不住捏皱了手中的信纸。

  “怎得?”晏淮清比李浔低了半个头,知道事态急,方才也没凑着一起看。“是边境发生了什么……”

  “不是。”李浔长吐一口气,将信纸递给晏淮清,却还是开口说:“沈昂雄寻到了几个狄族老人,知道了一些秘辛旧事。”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今天很迟才发,因为我写着有点害怕,所以写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