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九千千岁【完结】>第41章 【肆拾壹】梅香之语

  “李掌印,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厂的人不请自来,还如此大张旗鼓,无异于再一次狠狠地落了晏鎏锦的面子,让他在如此多的人面前难堪。

  李浔对晏鎏锦的愤怒视若无睹,“办案的意思,殿下也不希望令夫人的养娘,在殿下的喜宴上成为冤魂一个吧?且不说为殿下分忧,就说缉拿审问犯人,也是东厂之职。”

  这话说的是半分错也没有的,东厂之权在锦衣卫之上,有审问、缉拿、监察之权,甚至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之权,还有特属于东厂的监狱。东厂只对今上负责,无需听令于任何其他组织。

  平日里晏鎏锦还可以与李浔周旋一二,赵磐也能“以下犯上”地去讥讽身为东厂督主的司内,但一关乎谈及到案件的时候,李浔要硬着来,晏鎏锦也是半分办法都没有。

  这江山的主,到底还是今上。

  “自然。”晏鎏锦咬着后槽牙说。“不过这事,也并非悬案疑案,大理寺应可解决的,真是有劳李掌印和司厂公了。”

  “诶——哪里的话。”李浔哼笑一声,“在殿下宴上发生之事,便是大事。”

  李浔的话音一落,司内就接了话。“诸位,外边儿的天冷着,找个院儿喝喝茶先吧。”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正好,也与我们东厂的人好好谈谈。”

  东厂的名声并不太好,宦官当道,自是会背负上举世的骂名,因为李浔,在李重华还是晏淮清的时候对东厂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锦衣卫的父皇都不曾让他有过太多接触,何论是为皇帝心腹的东厂。故而薛古一案,在大理寺时是李重华第一次见到司内,与传闻很不一样,像个饱读诗书的温润书生,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阴狠阉人。

  而今再听到司内说这番话时,传闻中的司厂公才变得具体些了。

  笑语之间,确有几分不寒而栗,与其师父李浔,一脉相承。

  司内说完之后,1东厂之人应声而上,众人便如同鸟兽般轰然散开,又在东厂的引导之下离开了这个小塘,不知要被带到哪个院子里。

  如今再调锦衣卫自然是是来不及了,李重华见着晏鎏锦对赵磐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点头后跟着众人一块儿去了,还带走了几个晏鎏锦的贴身侍卫。

  李浔想必也是看见了,但没有阻止。

  “那殿下、掌印。”宁渊迟迟地上来行礼,“这死尸可需我们带回大理寺,再细细查验一番?”

  李浔抬手止其话,“这天寒地冻,哪里劳累你们跑那么远呢?”说着,他看向了晏鎏锦。“殿下方才不是说,也算不得什么大案子嘛?那不如今日事发,便今日结案好了。”

  这话一说,宁渊面上产生了几分迟疑,没立刻接话。

  “放心放心,东厂自会相助的。”李浔抬手拍了拍宁渊的肩膀,“东厂办案,宁寺卿放心罢。”

  “来, 我们也喝茶去?”

  宁渊当下立刻摇了摇头,“还是掌印与殿下一同吧,今日下官是以寺卿身份前来查案的,自当竭力处理公务。”

  他都如此说了,李浔当然也不会强求,只是晏鎏锦居然也借口推脱,这倒是让李重华有些意外。

  “幼子尚在襁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惊扰到了他,想去看看。”说这句话的时候,晏鎏锦面上的表情倒变得平和许多,紧张与担忧的情绪不似作伪。

  不免让李重华多看了几眼,确实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吗?

  他不知道,也不好说道。

  如此四人便各有各的事儿,分道而行了。

  李浔说是要找个地方喝杯热茶,步子却往园中走,左右张望着不知在寻找什么,李重华别无他法只得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却不知为何,这夜里虽还是寒气满满,但没有那么冷了。

  一边走着,他一边在自己的心中盘算着事情,最后眼见着李浔停在了某棵树下,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掌印,按理说不应如此劳神费力的。”

  李重华代指的自然就是此次刘萍养娘溺死一案,死的人与李浔无关、死的地点与李浔无关,怕则怕这最后的凶手也与李浔是不相关的。大理寺的断案能力不差,把宁渊请了过来就已经是解决了大半了,那哪里又值得大张旗鼓地请东厂的人过来呢?

  他想不通,也总是读不懂李浔的。

  “重华,你看看你方才靠的是不是这棵树?”李浔却答非所问。

  暗自叹了一口气,他顺着李浔的话看去,细看之后发现确实是自己与泠河对话时,因为失了力道而靠上去的那棵。

  一时不免心中一惊、背脊一寒。

  可是当时说了什么理应李重华不该说的话,教那暗卫告与了李浔了,如今来秋后算账?

  盘算了一小会儿,也还是如实地回答道:“是,确是这棵。”

  “哈,我在你大帽上见着了坠上去的花瓣,总觉得这梅花长得与其他的不大一样。”

  李重华观察了一番,觉得无平常的无二。

  “不过你让我细说,又说不出个一二来了。”李浔忽而抬手摘下了一朵带着细枝的,随后走近了他抬手在他的大帽上动作了一下,再次放下时手中已不见了那朵梅花,李重华才知道对方是将那花插在了自己的大帽上。

  像是很满意,李浔将他打量了一番,说:“方才走近时我就觉得,这是最好看的那一朵,也算是刚好了。”

  这话听得李重华气息乱了一瞬,心下泛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陌生的、是始料未及的、是令人惊慌失措的。

  李浔忽而又开口说起了其他的,“左右我和他关系也就只能如此了,多落几次他的面子也没什么,吃了亏、失了颜面也不能将我如何。”

  好一会儿,李重华才反应过来那个他是谁,而对方是在回答自己方才的那个问题,那个他以为不会被回答了的问题。

  “你今日鲁莽了些。”李浔又说,但语气没有什么责怪的意味,眼角的笑意教李重华莫名品出了几分的纵容。“他不会对我如何也不能对我如何,但还是能在你身上撒气的。

  “我能护你不死,却不能保证他会使什么阴狠的手段。

  “干脆事情做到这里,让他以为你的言行都是我的授意好了。

  “他总是不能对我如何的。”李浔又说了一遍。

  李重华张了张嘴,觉得周身萦绕着梅与玉兰混合的香气,但其实梅花味淡、李浔又离他算不得近,那这股味道是从哪里来的呢?他不知道,他说不清。

  “掌印……我……”

  李浔在为他“顶下罪名”,最后李重华才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但其实有些荒谬。

  因为这不像李浔,这个被保护的人也不应该是李重华。

  “重华,我说过……”李浔终于凑近了一些,这个时候李重华才敢说玉兰是对方身上传来的味道了。

  但也不算太近,声音却压得很低,仿若从那具名为李浔的躯体深处传来的灵魂震鸣。“我总是会担忧着你的。”

  李重华气息又是一乱,很快地失了神。

  直到身后“啪——”的一声,他才如梦初醒地往后急退了几步,应和如鼓的心跳声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再看向李浔时,对方已然直起了身子,看着他身后的位置,冷冷地问:“何人在此?”

  还有其他人在这里,这个事实非但没让李重华提起心,反而是松下了一口气。他转身看向方才声音传出来的方向,定睛一看才发现树影后有一个人。

  “是……是妾。”那人急急地走了出来,在路间跪着行了一个大礼。“妾见过李掌印与这位公子。”

  当她听到李浔说免礼站起身的时候,李重华才认出这是晏鎏锦那个没名没份的外室——许萍。

  她身上的披风换了一件,许是方才抱着养娘恸哭时沾湿了,被人带着下去换了一身,但还是单薄,仿若还在寒夜里微微地颤抖。

  堂堂大晏的大皇子,竟然连一身合适的冬衣都不给自己庶长子的生母吗?

  “你是大皇子那位夫人?”李浔问。

  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李重华在对方脸上看不到事情被打断之后的愤怒,或是方才交谈之时残留的情绪,当下便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或许只是花的香气醉了人,才让他有些头昏脑胀,产生了些不合时宜的并且怪异的情绪。

  “不敢不敢……”许萍像是很惧怕李浔口中的那个称呼,连忙地回绝了。“不是什么夫人,只是……只是服侍殿下的……罢了,哪里敢这样叫!”

  李浔笑着回应,多了些情绪。“诶——你是他庶长子的生母,切勿妄自菲薄。”

  又问她:“可是大皇子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不曾有的,不曾有的。”许萍半垂着头,但李重华还是看见了她勉强又苍白的笑。“妾……不曾有的,殿下也不曾有的。”

  李浔仿若恍然大悟,道:“喔,那夫人便是路过此处了?”

  “正是如此。”许萍又颤颤地行了个半礼,“是妾叨扰了掌印与公子。”

  “哪里的话,这路谁人都是走得的。”李浔拉了一把李重华,两人便侧着身子站在了路边,给许萍让了一个宽路出来。“是我们碍着夫人了,请吧。”

  许萍终于抬了头看向他们,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妾谢过掌印。”

  说着便向迈着近似于小跑般的步子准备离开。

  李重华看着许萍那瘦弱的身子与苍白的脸,仿若一张被狂风卷起飘忽不坠的纸钱,于是便叫停了她。

  “许小姐,你且等等!”

  许萍一颤,哆哆嗦嗦地回了身看向他们,眼中似乎带着惧怕和惊恐,蓄起了泪水。“公……公子?”

  他卸下了身上的狐青裘,递给了许萍。“许小姐,夜里风寒,你刚生产不久受不得冻,还是披上吧。莫要落下了病根。”

  这些话,许萍的养娘也说过的,他听见了。

  她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眼中终于滚下了两行热泪来,接过了他手里的狐青裘后哽咽着说:“许萍谢过重华公子。”

  作者有话说: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读者朋友,但是很感谢将今日长佩送的100颗海星都送给了我,这样像是被深深地喜欢着!粥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