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竹马他弱不禁风【完结】>第89章 顺手

  窸窣, 窸窣。

  “嗯?”宋观玄正在梦中,长睫动了动懒得醒来,感觉有人在自己胸口轻轻拍了拍。

  高重璟温缓的声音传来:“啊, 你睡, 你接着睡。”

  “高重璟?”宋观玄随手一拽,果然是高重璟的缎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高重璟想掩盖过去,可宋观玄睡眼朦胧的目光在他脸上聚焦,只好道:“我,我那压襟好像在你这。”

  “压襟?”宋观玄眨眨眼,似乎脑袋还没转过来:“什么压襟?”

  他起身就要帮忙, 才发现自己昨夜竟然和衣而卧。靠在床头想了会, 似乎是和常行江议事到深夜,太过困倦倒头就睡。

  “你先缓缓,别起得太急。”高重璟摁在他肩头,微微掀起枕头翻找一阵:“我记得掉在你那长椅上,找了一圈没找到。想着你是不是觉得顺手,拿着睡觉了。”

  “顺手……?”

  宋观玄猛地记起来:“啊, 是在我这。”

  他掀开薄被,链子果然还挂在他小腿上。钩子金链缠住纱袍, 尚未解开。

  高重璟盯着链子一阵, 俯身就着宋观玄小腿连忙去解。半天绕不出来,索性坐下将他的腿搁在自己身上:“我要来不及了。”

  他乱七八糟解一阵, 链上细小环圈勾进纱袍里, 越发难得拆下。

  叮当——

  高重璟使力带过, 带着扯下一条轻纱。他看也不看, 直往外袍上扣住, 匆匆出门离去。

  宋观玄看着自己缺了一缕的下摆,缺的那缕隐约已经飘在高重璟胸前。

  这下好了,殿前定然是觉得高重璟要疯了。

  他摇摇头,困意上涌继续躺下。

  睡了没过一会,耳边又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睁眼只见解天机坐在方桌边嗑瓜子。

  “解司承,劳烦你来了。”宋观玄认命地爬起来,理了理衣袍。

  “不劳烦。”他端起茶杯,险些一口茶水喷在地上:“糖水?你还是病了?”

  宋观玄眉毛一塌,缓缓起身:“解司承稍等,我……先去洗漱就来。”

  解天机看他慢吞吞穿过屋子朝屏风后挪去,关切道:“你这是累晕的,还是醒来又睡回笼觉,怎么衣裳都不脱?”

  见没回话,他也不气恼,继续道:“别说殿前,这几天乾都观都要翻天了。我看他们天天缠着高重璟呢,都怕打起来。”

  “小宋大人,小宋大人?”

  宋观玄打水洗脸,耳边被吵得不可开交。

  扶着桌子歇了歇,干脆把衣裳也换了,将解天机晾上一阵。

  再回屋中没了玉虚观繁重的道服,身上都觉得轻松不少。宋观玄暼见桌上食盒,猜到解天机为何事而来。

  于是理好衣襟在解天机对面坐下,拱手道:“顾少师还好吗?昨夜殿下失手,观玄赔罪了。”

  解天机将瓜子壳拢进空碗里,连连摆手:“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昨晚重华殿灯火暗撞了下而已。”他将茶水倒给宋观玄:“说起这事倒是提醒我,你这可不能撞了摁着,反反复复那就要命。”

  宋观玄心里明了,恐怕是高重璟将人当常行江拦住。顾衍前阵子还累病,怕是撞到患处。颇有歉意道:“是观玄不好,昨夜事急又不好被人看见与人相商。故意没点灯,没想到害顾少师挨这么一下。”

  “他没事,你别担心,夜里还在我那骂人欺师灭祖呢。”解天机将食盒打开,里头是一碗米汤:“你这糖水虽然温和,只是前两天还好,喝久了也会觉得腻烦。”

  “多谢。”宋观玄接过来,碗边还是温的。

  “你一会叫严回春看过,能喝的话这个米汤更好入口。”解天机依旧是慈父模样:“喝药喝得胃脏出血旁人都要歇息三四天,你恐怕七天也难恢复饮食。”

  宋观玄连连点头,唯有这事恐怕瞒不过解天机。

  说得都很准,严回春确实这么吩咐。这两日都靠喝点糖水续着,时常有些目眩。

  宋观玄笑了下,想起叫解天机来的正事:“我昨日收了信件,说是许生平离开横卢和陆安交界处后,物资又卡在邝舒平那里。隐约是要有乱民成匪的迹象,横卢就是这点不安生,我担心他们腹背受敌。”

  解天机摸着糖水也有些凉,划开火折点燃小炉:“横卢地形纤长,北端匪乱常有,靠近南边的地界因纪安斌在似乎并不怎么作祟。”

  “我觉得蹊跷,不过樊绵北上,想来也要先卖陆安一个面子。”

  “这么一说,那婚事真的操办起来,你少不得要遭罪。”解天机叹了口气:“如今天气热了,少不得要去行宫。我想你肯定是走动不了,高歧奉若是接近樊绵也不会去。高重璟最近又……唉,天高皇帝远,你别受了欺负。”

  宋观玄闻言浅笑:“我哪有那么好欺负的?”

  “我听说了,玉虚观的人连夜而来,你到底是如何了。”

  宋观玄猜到解天机也会好奇,撩起袖摆伸手道:“解大人大可看看。”

  “你……”解天机于医术一知半解,半桶水直晃荡,也感觉得出脉象奇怪:“这是怎么了。”

  “回光返照也说不定。”宋观玄无所谓地笑笑。

  解天机眉头紧蹙:“你别乱说话。”

  宋观玄淡淡:“高重璟说我如何,我就是如何。”

  “我们哪敢问他啊……看他那样只觉得你真是不大好了。”

  “他……”宋观玄低眉,声音也微弱几分,几乎闷在嗓子里:“乾都说我命不久矣,其实也不是一天两天,我本来不介意的。”

  说罢,他只当解天机不在房中,歪着身子倚在一边扶手上,望向窗外明光:“可是昨天进宫路上听见,忽然觉得十分难过。”

  解天机着实摸不透这到底是好是坏,单单看他这余命无几的举止就觉得十分揪心:“你别多想,先养好再说。”

  宋观玄轻轻摇头,目光垂下来:“我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呢,明明早就如人所说不近人情不存真心了。”

  “小宋大人……”解天机刚要开解,只见宋观玄目光徐徐缓缓地挪了过来。

  “人心是这样滋味吗……那高重璟的人心这么多年如何承受得了?”

  这人按着胸口倚在扶手上,显出几分颓然之势。饶是解天机觉得或有几分可能全然做戏,只是看着宋观玄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心疼。

  “你宽点心吧。”

  “抱歉,在解大人面前失态了。”宋观玄理好衣襟,重新坐直。眸中神色似乎久久不能平静,盯着茶盏静默了好一阵。

  “咳咳。”解天机清了清嗓子:“这话我带给顾衍,横卢那边有什么消息我再传过来。你,你……唉。”

  解天机从重华殿出来,已然信了七八分。片刻不敢耽搁地又去太和殿找高重璟,只是太和殿前高重璟闻言眉目悲伤,却也不言语。

  坏了坏了,搞不好真的坏了。

  高重璟回到重华殿已经入夜,长阶上柔光闪动,竟然是宋观玄坐在台阶中间等他。

  宋观玄抬眼朝他笑笑:“回来了?议事这样晚?”

  高重璟衣裳沉得融进夜色,唯有胸前一缕浅蓝依旧飘荡。

  他一坐下,不由分说抓起宋观玄的手,捧在眼前看了又看:“今天没人来找我刨根问底了。”

  “哦?”

  “我照你说的做了几天,都不如今天这样又成效。”高重璟不舍得松开,将手捂热了也依旧握着:“他们看我的表情都好像……有些伤心,就连解天机也是。”

  “那就说明他们都信了。”宋观玄将高重璟的压襟解下来,圈圈绕在指尖:“你将我衣摆扯下一缕带在身上,他们不信我有事,也该信你疯了。”

  “你不会真死吧。”高重璟小心翼翼。

  宋观玄摇头:“不会。”

  “为什么?”

  为什么?宋观玄没想过,只是今天和解天机说的那些话并非全然假意。他看着高重璟有些湿润的眸子,胡言乱语妄自断命的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抬头,指着夜空道:“你看那颗星辰,是天命乾都。”

  高重璟也仰起头,顺着他指尖望去:“什么意思?”

  “那颗星星不陨落,我就不会死。”宋观玄声音格外坚韧。

  “真的?”高重璟欣喜道。

  “嗯。”宋观玄看着那颗北斗,北斗自然是永不陨落了。

  他正觉得好笑,忽然听见高重璟对自己这话深信不疑一般的询问声。

  “那常行江什么时候死?”

  宋观玄哑然,余光瞥见高重璟清澈而又期待的眼神。他仰头望天,无可奈何道:“常行江此人在观谋观,在乾都谋存。如果都不行,他还会种田。死不了,比王八还能活。”

  高重璟抿了抿嘴:“……”

  宋观玄偏头,笑道:“他气你,我罚过他了。”

  高重璟望着宋观玄眼中的一片柔软,沉溺了会,忽然皱起眉头:“啊?你罚他?怎么不早说,我都没看见。能再罚一回吗?”

  宋观玄:“……”

  他又陪高重璟呆了片刻,拍拍高重璟膝盖准备回屋去。

  正要起身,被高重璟牵着压襟链子跌坐回去。

  “别动,再坐会儿。” 高重璟将那链子另一端扯过去缠在他自己指间,声息轻缓纠缠:“好久没有在重华殿呆了。”

  “嗯。”宋观玄微微动了动手指,牵得细链叮当作响。

  “你也好久不得空了。”

  “嗯。”

  “那常行江……”

  宋观玄斩钉截铁:“再罚显得我过于偏心,不可。”

  作者有话说:

  高高:今天安排我该伤心了。

  解天机:演呗,谁演得过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