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兄长了,谁想不出三日,她便被正大光明地赎了身,再也不用徘徊于晦涩阴暗的皇宫梦魇。

  她与兄长相拥,喜极而泣。三人的泪水沾湿了各自的衣襟,在宫门前呜呜哇哇,令路过之人频频侧目。

  守门的侍卫觉得实在有伤大雅,怒喝着将人驱赶走了。

  若雷与若电是两兄弟的名字,他们雇了一辆马车,打算立即出城。

  “肖都尉要我问你,交待你的事,你完成了吗?”

  若兰道:“我还在想,你们哪来的钱,看来是肖都尉帮的忙,他可真是个大好人。他交待的事,我早已办妥,绝不会让他白帮了忙,白花了银两。”

  “那便好。”若雷点点头,“肖都尉确实是个大好人。我与若电去参加春雨楼的喝酒比赛,想赢点好彩头,却赔了个本,将在白城的营生都搭进去了。是肖都尉向层主求了情,才放得我们自由,不然现在我们还不能和你团聚呢。”

  若兰没想到这其中有这样的曲折,不由对宵随意又是夸赞一番。

  马车颠簸出了城,一路不停歇,若兰疑惑道:“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走得好急。”

  若雷道:“我们三兄妹,如今替肖都尉办事,他给了我们一大笔钱,需要去北边买一套宅邸,我们重拾老本行,做运镖的生意。他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期限,必须将这事办好。”

  若兰忖了忖道:“我们替肖都尉做事,总好过自己谋生。只是,肖都尉为何让我们独自去,且还这么着急,莫不是有其他原因?”

  若雷道:“管他什么原因,主子的心思,做下属的哪能摸的清。肖都尉说了,我们只管做,莫问前程,只要事情办得漂亮,不会少我们的好日子。”

  “大哥说得是,是我多想了。”

  三人驾着马车行至一处树林,若雷下了车,对另外二人道:“若电、若兰,肖都尉另外安排了件重要的差事给我,你们继续前行,不要停。一月之后,我会来北边,同你们汇合。”

  若兰有些忧心,这才方见面,又要分离了,“大哥,肖都尉单独交待你的事,定然不是小事,你可要处处当心。”

  若雷拍着胸脯,“我们江湖上混的,过的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怕什么。再说,以前我们自顾不暇,现在有肖都尉在后头撑腰,更不用担忧,只管放手去做。”

  三人各自致了别离之词,又相互鼓舞了一阵,才挥手道了别。

  思玄独自回了慈仪宫,宵随意说,他答应了费净,不可与自己同行,否则盟约便不作数。

  思玄觉得稀奇,“你竟能与他定立盟约,看来我得对他好一些,稳住他的结盟之心。”

  宵随意觉得今日的思玄分外通情达理,往日里,他与他,常常半句话都合不到一处去。他没深究其中细因,只觉得大约是在瑛珺那儿治疗失忆症的不适还未消除,才弱化了思玄某些一点就着的情绪。

  思玄回了朝霞殿,唤着阿意阿意,左右不见纸人。想起来,自己昨日走的时候,那厮整被挂在树枝上,一场大雨过后,应是已经被碾成泥泞了吧。

  他拍了拍脑袋,微微哀叹一声,在院中树下寻找纸人的残骸。还真被他在石板缝里找到了,与泥巴和落叶的碎屑裹在了一起,捏起闻闻,熏臭之中还透着一股酒味。

  “你说你经历了什么,当真是惨不忍睹呐。”

  他重新翻出一张纸,又在屋中柜子里东寻西找的取出一把落在床底下的剪刀,剪出个手掌大小的纸人来。尔后磨墨,在纸人胸口写上四个歪七扭八的小字:歪心邪意。指尖凝力,正要赋予它魂灵,想了想,收了手,继续拿着剪刀,捡起小人来。

  他又剪出三片,一一排好。

  “该取些什么样的名字呢?”他喃喃。

  似乎是灵光一闪,他奋笔疾书,写下十二个字:一心一意、诚心实意、称心如意。那字着实丑陋别扭,他却乐在其中。

  “歪心邪意”活过来之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哭天抢地的陈述自己死前的悲惨遭遇。

  “小玄玄呐,嘤嘤嘤……你说说看,那费独眼不救我也倒罢了,还落下石,这安的什么心呐?你要给我报仇,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思玄托腮瞧着它,“你本来就没有眼睛,如何瞑目。再说了,眼下你不是活过来了吗,还有甚好计较的?”

  “歪心邪意”恨恨道:“玄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好歹也是你的式神。你们人不是有句话,叫打狗也要看主人吗?他不尊重我,便是不尊重你。他践踏我,便等同于践踏你,你能忍受得了?”

  思玄将它捏起来,置到另一处,“行了行了,和你的兄弟姊妹们好生熟悉熟悉。以后啊,你就不孤单了,碰着坏人的时候啊,也有帮手了。”

  “什么兄弟姊妹?”“歪心邪意”正一头雾水,忽地三两片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纸人围凑过来,一口一个大哥,唤得他整个人飘飘然。

  “我有小弟了,啊哈哈,小玄玄你真够意思的,看在这声大哥的份上,我就不同你计较了。”

  纸人心思单纯,给点甜头便不愿计较,思玄却并不是个宽宏大量之人。他虽不在纸人面前表露,心里头早已有了另一番打算。

  屁gu还没坐热呢,太后那儿便来了人,说是让思玄去永宁殿议事。

  太后时常在永宁殿聚集些江湖人士,谈的不是什么关乎黎民百姓的家国大事,而是些对付小皇帝的阴损计策。眼下召思玄过去,大约也是为了谋划丹霞林狩猎一事。

  果不其然。他跟着太后五年,委实了解她的性子。

  殿厅里围坐着一帮乌合之众,思玄以往戴着面具,这些人不知他的真面容,只知他是太后身边的红人,面上各种巴结逢迎。眼下思玄摘了面具,那些时常在江湖门派中混迹的,尤其是与玉琼山打过交道的,自然对这张脸的长相颇为意外。

  “柳……柳……这不是玉琼山人称追魂仙君的柳权贞吗?”

  思玄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俗不可耐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