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将近一个时辰,灵池里的人总算上了岸。

  宵随意虽闭了眼,耳力却极佳。他听见哗啦的水声,一阵静谧之后,似有光赤的脚掌踏在石板路上,一步步朝他走来。

  气息近了,有声音道:“这人交给我了,你们散去继续巡值。”

  纸人们参差不齐地应着是,尔后纸片摩擦声渐行渐远。

  “还闭着眼睛呐……”柳权贞道,“跪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不会是睡着了吧。”

  宵随意睁开眼来,应道:“师尊,我没睡,一直等着。”

  “等着什么?”柳权贞在附近一处石椅上坐下,“等着为师如何罚你,还是等着我听你的解释?”

  “师尊……”宵随意膝行转过身来,“我……”

  “行了行了,起来说话。”

  宵随意颤巍巍地站起,因跪的时辰长了,一时半会还立不直。

  柳权贞本不打算施以援手,到底是心软了,挥了挥袖,朝徒儿投去一道灵力,双腿的不适感瞬间消失了。

  “谢谢师尊。”

  “为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说吧,为何迟了?”

  宵随意知无不言,将半路发生之事悉数讲了出来。

  柳权贞坐得并不端正,衣裳也没穿好,里衣松松垮垮地系着,外头搭了件袍子。耳朵虽装模作样地听着徒弟的解释,手已经闲不住摘来脚边的野花把玩。

  “那陈落庭看起来老老实实,弱不禁风的,怎么老是整出些幺蛾子。”听完宵随意的话,他忍不住抱怨。

  “师尊,他也只是出于好意,怨不得他。”

  柳权贞哼道:“才认识几天,就替他说话了。”

  “我……我只是就事论事。”宵随意直言道,“师尊若觉得我哪里做错了,我愿意受罚。但陈落庭他孤苦无依,因我救了他而对我心生依赖,也无可厚非。”

  柳权贞将花丢在一边,“为师还未做些什么呢,你就着急忙慌地替他说话了,以后若真要做了些什么,你是不是连我这个师父都不认了?”

  出口的话并没有特别凌人的怒意,反倒语调平常,像在话家长。

  可宵随意就是觉得,他的师尊生气了,自己方才根本不该顶撞。不管原因为何,未守约便是未守约,诺是自己承下的,师尊说要罚上加罚,也是自己夸海口应下的。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

  他道:“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此等候,就是为了请罚的。”若罚能解师尊心头不愉,也心甘情愿了。

  为了区区陈落庭惩罚自己的徒儿,柳权贞觉得这是赔本的买卖,极不值当。可若不罚,自己作为师长的颜面又搁不住。

  权衡了一番,“这样吧,念你事出有因,为师便从轻而论。你可知玉琼山有座乱剑峰?”

  宵随意道:“略有耳闻,曾听大师兄提起过。”

  这辈子自是没见过,上辈子却是熟悉都很,他的配剑便是从乱剑峰得来的。

  玉琼山的弟子,到了适龄年纪,都要去乱剑峰闯一闯。峰上珍器奇兵、名刀神剑数不胜数。

  相传此峰乃是千年前人族与魔族大战之地,无数生灵牺牲于此,他们所持的兵刃亦将此峰作为殉葬之地。

  玉琼山的开山祖师本是名平平无奇的云游道士,途经此峰时竟唤醒了其中一柄神剑。得剑有如神助,由此开创了玉琼山派。

  门派创立后便有了门规,凡学有所成的适龄弟子,皆要去乱剑峰历练一番。有缘的,能得其中神兵;无缘的,也能在满峰瘴气与亡灵的熏陶下悟出点不同凡俗的修道之法。

  柳权贞道:“为师就罚你在乱剑峰待上几日,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