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权贞说完这句,竟四肢瘫软,倒了下去。

  “师尊!”宵随意呼喊着,对方已没了回应。

  他半跪于地,搂着柳权贞,目之所及,只有空旷的街道。他既不想回到客栈,亦不想进入巷道深处。

  师尊的虚弱已显而易见,再强撑下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宵随意想做的,便是立刻带柳权贞回玉琼山,让他的师尊躺在柔塌之上,吃着灵丹妙药,睡个安稳觉。

  他看向追魂,师尊的剑若能赏脸,此刻便能飞回玉琼山了。这腌臜之地,他真是一刻也不愿多逗留。与师尊的性命相比,什么天下苍生,什么济世救民,都可以置之不理。

  追魂也是把奇剑,像是感知到了宵随意的心思,竟嗡嗡嗡地短鸣了几声,尔后兀自出鞘,浮于半空。

  宵随意先是愣怔,尔后又惊又喜,道:“追魂,你明白了我的意思?”

  追魂剑尖抖动几下,像个活人一般在应答。

  宵随意不由感叹,神兵果然是神兵,有灵性亦有人性。

  追魂护主心切,他怎能不知。于是无甚犹豫,当即背起师尊跳上剑去,道:“前辈,劳您载一程了。”

  追魂剑铸成愈数百载,历沧桑变迁,经故主殇亡新主起承,年岁不知大了宵随意多少轮,尊它一声前辈并不为过。况且眼下需要它帮衬,谦恭尚礼一些总是好的。

  追魂渐渐腾起,本该一气呵成冲出城去,却是毫无章法地四向打转,全无飞行而出的动静。

  “前辈,怎么了?”

  追魂转得更加厉害,倏地剑身翻转,其上二人猛然从高处坠落。宵随意来不及施法,只能旋身脊背朝地,将师尊护在怀中。

  这一摔,着实疼得厉害,他索性躺在地上喘气。起起伏伏的胸膛上,枕着双目紧闭的柳权贞。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喃喃。

  追魂丢下他二人后,好像撤了顾忌,脱缰之马般在夜空中胡乱斩舞。偌大的血月下,它纤细笔直的剑影显得分外突兀。

  追魂品阶极高,不可能做无道理之事。它定是在与什么无形之物缠斗,这无形之物或许行动极快,或许四面八方皆是,不将其斩毙便出去不得。可这无形之物到底是什么,却不得知晓。

  进也不得,退也不得,逃也不得,宵随意真是恨极了这恶水环绕之地。

  踢踢踏踏的拖行步伐自黑暗中传来。宵随意耳力不差,堪堪立起,将柳权贞扶坐于墙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街巷晦暗处。

  追魂好似也感知到了异样,收敛发疯乱斗的气焰,簌簌飞回宵随意身前,剑尖衬着血月的红光,直指那步伐温吞之人。

  “前辈,您去护着师尊。”宵随意道。

  追魂明情达理,调转方向悬于柳权贞身侧,剑尖仍朝外指着,敌意丝毫不减。

  那人逾走逾近,因被笼于屋舍的阴影里,瞧不真切是甚模样。可他周身的灵气却盛得骇人,仿佛每拖行一步,就召来了千军万马。那气势,称之为排山倒海亦不为过。

  宵随意攒紧匕首,手心已溢出虚汗。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未见过这般强大到让人恨不得伏地跪拜的灵能。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还能活着离开吗?

  宵随意不知道前世师尊是如何应对的,现在他已然慌了神,甚至悲观地想着,倘若那人真起了杀心,他与师尊将皆不能幸免。

  他是重活一世的人啊,该做的事一件没做,怎能不明不白在这里结束了性命,不甘,亦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