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知疫祸之源,施治起来便有了方法。
然罪魁祸首是何人物,却是毫无头绪。
东捱西问,总算有了些眉目。
说最近市面上流行一种胭脂,价格公道,效果神奇,可让涂抹它的女子们呈现出最适合自己的色彩,购买者趋之若鹜。
各派搜罗了些尚未使用的胭脂盒,里头果然有降尸蛊蠢蠢欲动,蓄势待发。那降尸蛊细如蚁卵,又与胭脂同色,一般人只当它是胭脂的碎末,哪会想到是夺人性命的恶蛊。
天下胭脂皆出自百花门。各派大能马不停蹄,直奔百花门而去。
百花门立于青莲城内,青天白日,却是城门紧闭,一丝喧闹也无。莫不是做贼心虚,关门谢客了。
如此想着,片刻不得等,急待破门而入。然那城门却被施了禁制,两扇陈腐木门竟似铜墙铁壁,怎般也不得入。
分明是欲盖弥彰。众人也顾不得派系情谊,皆拿出看家本事,合力破了那金汤之固。
可见到城中之景的刹那,在场所有人怵目惊心,浑身冰凉。
目及之处,遍地横尸,人如山,血如河,腐气重重似压城之黑云,乌鸦聒噪盘旋,或啄或叼,肥硕便便,流连不去。
青莲城三千余户,尽皆惨死,死于降尸蛊。便是连百花门众修士,亦不得幸免。
众人受了莫大刺激,只觉得害怕、害怕,非常的害怕。
原以为到了百花门,便能知晓事件始末,大不了是研习禁术,大不了是勾结魔族,没成想他们才是最初的牺牲品。那幕后黑手何其恐怖凶残,竟能让一城池之人毫无还击之力,生生成了人间炼狱。
众人怀备战之心汹汹而来,战未起便已败,如丧家之犬,溃不成军。
折返之际,一股灵力倏地灌入耳中——
“玉琼山柳权贞……”
百花门现任门主的声音,却是幽幽唤着一人名字。
众人当即止步,竖耳倾听。
门主之音气若游丝,俨然是倾尽死前零丁之力掷出的一道灵能。
“……害我。”
短短八个字,灵力瞬间溃散,终成绝响。众人如遭雷击,怎会是他?
是啊,怎会是他?
又怎么不会是他?
此次降尸蛊作乱,柳权贞自始至终未曾露面。即便闲云野鹤惯了,大局面前也该舍末重本。如今这般,叫人如何不怀疑,如何信服?
众派遂向洪子虚要人,众口铄金,洪子虚退无可退,终是发出了传信术。一道未果,又是一道,直至发出数百道,那位话题中心人物才姗姗来迟。
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挽着谢灵灵。
与魔族之女同流合污,哪还给他什么辩驳之词,纷纷剑戟相向,将他押进了十戒塔。
十戒塔乃玉琼山的戒罚之塔。一层配一刑,共十层。数百年来,入塔受刑者,无不灵肉俱损,宛若废人。
宵随意记得那一日,他跪在洪子虚殿前嚎啕恸哭。
“师尊,你救救师叔吧,他定是受那魔族圣女蛊惑,他是无辜的。”
“师尊,求你救救师叔吧!”
师尊,求你救救师叔吧……
师尊,求你救救师叔吧……
师尊,求求你
求求你
求求你……
他不知喊了多少遍,求了多少遍,直到喉咙哑了,咳出了血;直到天旋地转,再无力支撑。
洪子虚只是冷漠地看着他,脱口而出——
孽徒,到底谁才是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