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临纳了寇从英为太子妃后,每天都过着“非人”的日子。
以前在凤仪阁里,除了上朝,他每日都能睡到日上三竿;吃什么,不想吃什么,他都能做主。可现在好了,在太子妃的督促下,他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读书,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都不由自己。
他觉得自己娶的不是妻,是娘。娘娘就是每天都逼着他读书、写字,但好歹允许他睡懒觉、吃吃喝喝,寇从英是比娘娘狠多了!
他常坐在东宫的院子里望呆,一望就是一日。寇从英来规劝他读书,他根本不搭理,甚至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寇从英性子刚烈,太子摆脸色,她也不屑待见,转头不准东宫的侍女接近太子。
那还得了,原本李晔临就等着晚上和侍女们撒欢,这下侍女都不过来了,他还怎么撒欢呢?登时两眼一黑晕过去,好半天都醒不过来。
李晔临做梦都是在和女人玩,色眯眯的,伸手就要去摸什么,却听一声哀嚎:“殿下……”他迷糊地睁开眼,一看是个小黄门,呸道,“怎么是你?你好端端的凑我床头干什么?”
小黄门说:“天黑了,殿下还没吃晚饭,饿不饿?”
“不饿。”李晔临气都气饱了,还能饿?他卷着被子翻身,说,“小红呢?昨天她伺候我伺候得好,你还叫她来。”
“殿下,东宫的侍女都被太子妃叫走了,臣找不到小红。”
李晔临蓦地起身:“那女人真把她们都带走了?欺我太甚!”
小黄门说:“臣帮殿下去要人吧,太子妃不会不准的。”
“不要不要,我看到她就烦,你也别找她去。”
李晔临又躺下,就想着小红曼妙的身姿,馋得口水爽淌。他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小黄门,问:“你叫什么?”
“我叫杨思恭。”
“杨思恭?”其实李晔临转眼就把名字给忘了,但他看着杨思恭白皙的脸,嫩得像水一样;又听他细腻的嗓音,柔柔的,好像和女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勾着指头叫杨思恭过来,问:“你会唱歌么?”
杨思恭说:“臣不会。”
“可我想要你会。”李晔临一把拉住杨思恭的手腕,命令道,“唱歌给我听,唱给我听!”
杨思恭吓坏了,抽着手要躲,可是李晔临掐住他的手指不准他躲。
“你要是敢走,我就杀你全家!”
“殿下!”杨思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哗哗往下淌,“臣是男人,怎么能……”
“男人?男人有的,你可没有,怎么能说是男人?”李晔临下床抱着杨思恭就啃,还说,“要怪就怪太子妃,是她把小红带走了!没有小红,我只能找你了。”
杨思恭屈辱地要推太子,可又畏惧太子的身份。他浑身抖着,恳求说:“放过我吧,太子殿下,我替你去找小红来还不成吗?”
“不成,不成。”李晔临急不可耐地把杨思恭推倒在床。
屋子里的烛光在飘,杨思恭小而低的啜泣声传遍屋子。
外面有路过的小黄门,听见声音都吓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有人说:“和太子妃说吧,若不说,我们怎么能担待?”
便匆匆传给太子妃。
东宫晚上可热闹了,寇从英叫侍女们举着火把围住屋子,不准任何人进出。她就站在门口,忍受里面不堪入耳的声音,狠觉羞愧!
都这样了,李晔临还是恍若未闻,叫唤的声音反而更大了。他似乎就是在叫嚣,就是在放肆。
小红在寇从英边上站着,听见李晔临的声音,不禁大哭。
寇从英问:“你哭什么?”
小红说:“殿下也是如此逼我。”
“可恶!”寇从英大怒,立即叫黄门去传皇后来。
今夜没有月亮,天色比往日要黑得多。辛明彰在凤仪阁里看张元熹传来的密信,正欲回复,却听高奉吉慌张来报:“圣人,太子殿下在东宫逼/奸内侍,太子妃叫您快些过去!”
“什么?!”辛明彰大惊,连手里的纸条都摔到地上。她忙把字条烧掉,匆匆往东宫去。
从前李晔临就在凤仪阁闯祸,仗着有辛明彰在,告发不到官家那里。可现在李晔临不在凤仪阁了,皇太子宫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不泄密?
辛明彰越想越觉得愤怒,净给她惹事!她赶到皇太子宫,来不及听内侍宫女说什么“万福”,冲到李晔临所在的屋子就要咒骂。
李晔临当然还没停下,他是万万想不到娘娘会来的。可怜杨思恭,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气都喘不上来,血从屁股缝里往外流,染了半床被子。
“你怎么不唱歌?”李晔临恼了,掐着杨思恭的脖子发怒,“你不唱歌,我就要杀你全家!”
杨思恭眼神涣散了,他的身心都受到了巨大折磨,幼时阉割都没有今日痛苦。
他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却仍在求饶:“放过我吧……殿下。”
李晔临扬手就要掌掴杨思恭,但屋门突然开了。一阵风越过屏风往他身上涌,还没看清楚来人,他就被狠狠呼了一巴掌。
“混账!混账!”辛明彰揪着李晔临的头发,一把将他从床上拖拽下来,猛地推在地上,“你在做什么?!才好了多少日子,你又开始做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娘娘?”李晔临如梦初醒,“娘娘!”
有更多人涌进屋子,太子妃、小红,还有好多被他折磨过的宫女。她们都在盯着他,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娘娘!”李晔临哭了,“娘娘,我……”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你还有什么狡辩!”辛明彰恨地捡起地上乱衣堆里的革带,用力抽在李晔临身上。
李晔临疼得哇哇大哭,就像小时候他做错了事被娘娘打一样。他不知怎么解释,就指着杨思恭说:“娘娘,是他勾引我的,是他勾引我!”
小红悄悄溜到杨思恭边上,用被褥把伤痕累累的杨思恭裹起来。她心疼得要流泪,杨思恭也狼狈地呜咽。
寇从英说:“娘娘,太子殿下并非偶然行此事了。他常逼着宫女,臣将宫女带走,他便抑制不住禽兽之心,抓内侍来逼迫。”
“我没有!娘娘,您不要听她胡说,都是她胡说八道,都是她污蔑我!”
辛明彰胸腔似有怒火熊熊燃烧:“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你看看你把他们变成什么样?!你是一国储君,怎能做如此灭绝人性、丧尽天良的事情!”
李晔临哭得快要背过气,撒泼、打滚一个不落。他以为哭就可以了事了,所以一直哭,撕心裂肺地哭。
辛明彰并不理他,还把他锁在屋里,哭晕了都不管。
寇从英说:“娘娘,内侍宫女虽入宫为奴,却也是活生生的人,如何能对他们做出这样的事呢?”
“太子妃说的是。太子无德,是该狠狠惩罚。”
辛明彰叫人妥善安置好杨思恭,又将寇从英拉到无人之地,说,“我不能在太子身边盯着他,他管不住身心,糊涂至此。”
“太子殿下糊涂不是一回两回了,臣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才请来娘娘。”
辛明彰叹气,问:“这事有没有告诉别人?”
寇从英摇头:“还没来得及,臣也不敢告诉别人。”
“那就好,那就好。”辛明彰抚着自己胸口,“这事还不能告诉别人。也同东宫这些宫人说好了,一个字都不准往外传。”
寇从英心疑惑,但不得不从皇后的意思。她说:“臣会保密。”
辛明彰欣慰说:“辛苦你了,英娘,叫你做太子妃,其实是委屈你。”
寇从英不语,她转头面向东宫大门的位置,把黑乌乌的天看遍。
二人在东宫坐了一会儿,等医官瞧完杨思恭。医官说杨思恭伤得不清,要日日服药,将来如厕或许都不好了。
辛明彰觉得惋惜:“好好的孩子,竟遭此飞来横祸。”她转头和寇从英说,“他是哪里人?家中还有别的亲人吗?不如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和家里人都放心吧。”
寇从英以为钱不能解决此事,可辛明彰分明是不想声张,她再反对都不行了。
她说:“多给些吧,思恭服侍得不错,在宫中这么多年也从无错误。”
“是要多给,每年我都要给。杨家由我来养着,就当作是我的歉意。杨思恭也不能在留在东宫了,打发他回家,永远不要再入禁庭。”
辛明彰想到东宫有那么多知内情的人,她不好一次都放出去,可留在宫中到底是隐患。
只能慢慢地赶出去。
“东宫这些服侍太子的人,一个都不准迈出太子宫的大门,如若旁人来问,也不允许走漏半点风声。英娘,太子虽无德,却也是储君,若是他这样污秽的名声传出去,官家脸上也没有光啊。”
寇从英妥协说:“是。”
忙了一夜,总算把李晔临的事情处理完了。
杨思恭连夜被送出宫城,辛明彰给了杨家很大一笔钱,就当此事没有发生,也不准杨思恭在外头说什么;又封锁东宫,让所有人都闭上嘴,若有谁赶私下议论此事,一律赶出宫去。最后才处罚太子,其实辛明彰也不知如何罚了,打过这么多遍,骂过这么多遍,但李晔临就是不知悔改。
寻常人家孩子犯错,都是要跪祠堂,但辛明彰不敢让李晔临跪祖宗,怕祖宗知道了,要他命。便只能让他跪在屋子里,饭不准吃、水不准喝,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李晔临跪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认错了。
第二日,东宫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人人心里都有数,但人人都不敢多说一句。
小红被寇从英安置到偏院作打扫,她常常怀念杨思恭,对李晔临的憎恨也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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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李祐寅打算调动禁军的中级将官。
原先直接带兵的中级武官在职太久,为免兵乱,是该将这些武将调离原军。李祐寅并不想让这些资历深的武将升任管军,所以找了个借口,把他们都派去外州驻守。
中级将官空阙,李祐寅召赵敛来问有没有什么将才举荐。
赵敛说:“三衙将官众多,有不少是在征西时立过功的,还有一些是从军多年,有才而不被重用的。诸军都指挥使、都虞候阙位多,军职人选也要好好思量。不如让臣按功绩与能力来选拔一些武将,到时候写一封奏疏呈给官家过目。”
李祐寅觉得好,便让他下去做了,同时让新任兵部尚书董淳协助赵敛一起选将。
这位新兵部尚书董淳是林珣举荐的,在朝中做官已经很多年了。他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十分耿直。崇源年时,颜相公曾大批此人无德,李祐寅也比较听从颜辅仁的话,一直压着董淳。
幸好有皇后赏识,这才做到兵部尚书。
官家让董淳和赵敛一起选将,董淳当然是听从赵敛意思的,因为赵敛的意思,就是皇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