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臻身上, 让他如坐针毡，偏偏又起身不得。
阎斯年抓住了他的命门，叫他说不得也逃不得。
楚臻握着封梓呈的胳膊壮胆, 他说：“当年阎兰被人绑架, 救他的不是我。”
他表情很复杂，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沈和韵的身上。
沈和韵维持着刚刚的坐姿不变, 眉眼无辜，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阎斯年眉心拧起, 他对楚臻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做法很不爽。
楚臻在他发火之前，喊了一声沈和韵, “救他的人是你。阎家发动各路人脉找不到你, 我认了这功劳。”
他仔细审视着沈和韵的表情，视线一寸一寸掠过他的皮肤, 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点难以置信。
沈和韵压根什么都没想起来！
也对，二十年已过, 一切尘埃落定，他楚臻什么都不必怕！
“沈和韵，我现在把阎斯年还给你。”楚臻在坦白中感受到离奇的快感, 嘴角渐渐上扬。
他终于堂堂正正不用伪装什么, 还给沈和韵一个面目全非的过去。
阎斯年也不再卖关子，他直接告诉沈和韵, “他说的是真的, 这些年让你受委屈是我的错, 如果当年我再谨慎一些就好了。以后不只是我, 阎兰、整个阎家, 都会是你的后盾。”
沈和韵装出难以消化真相的懵懂，“可是, 我什么都不记得……”
阎斯年心脏被击中，沈和韵单纯青涩的语气可爱的他心都化了，让他想上手摸摸安慰他。
手掌伸到半空，虞晗抬臂将他挡了回来，并臭着脸说：“管好你自己。”
阎斯年被浇了一瓶冷水，当下也不给虞晗留面子，“没记错的话我十八岁时已经开始接手阎氏，你呢，现在除了难以明证的真心，你还能送你喜欢的人什么？”
与小他近十岁的虞晗计较实在幼稚，但有关沈和韵，阎斯年想计较一回。
“你睁大眼瞧瞧你送的酒沈和韵喜欢吗？别仗着年龄就想说教我，你除了有点钱还有什么，最重要的是，你这人不招人喜欢。”虞晗不甘示弱回击。
他们二人一左一右，吵的沈和韵耳朵生疼。
“别吵。”沈和韵不耐道。
虞晗立马偃旗息鼓，他小声跟沈和韵说：“对不起，我下次尽量不在你眼前和别人吵架。”
沈和韵哼了一声，不知是说听到了还是认可他。
阎斯年在一旁瞧着，恍然发觉年轻有年轻的好处，正因为一无所有，一颗真心就显得尤为珍贵。道歉的话不会轻易说出口，但也不怕说出口，那份诚挚总能轻易撼动人心，也因为拥有无限勇气，敢于一遍遍地重复。
而沈和韵把他逼进了一个死胡同，他只能一遍遍地自证他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堪，但他的真心沈和韵不信，他的自证也毫无意义。除此之外，任何手段都是对沈和韵的二次伤害，他舍不得逼他，却也自视甚高不曾真的放下身价。
阎斯年看着虞晗，十八岁的少年爱意赤诚，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想道歉就能放下所有骄傲，这是他一直没做到的事情。
他跟沈和韵提错过、讲弥补，却没好好道过歉。
爱恨一笑而泯或许是成年人的默契，却不是消弭，而是算了。
他现在不想和沈和韵算了，又怎能要求沈和韵把一切算了，然后和和气气地待他？
他们之间还挽着一个没解开的疙瘩。
阎斯年面露颓然，从虞晗身上第一次看懂了他与沈和韵之间真正问题所在。
就算他道了歉，沈和韵也有选择不原谅他的权利。
阎斯年沉默片刻，略显沉重地长吁一口气，他自作自受，急不得。
“所以你早就认识我，可我却不认识你。”沈和韵继续扮演失忆人设，“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究竟是谁？”
“是这样没错。”楚臻眼睁睁看着沈和韵迷茫无比，觉得扬眉吐气起来。
人人都要押着他低头认错讲实话，但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沈和韵：“所以楚家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楚臻留给他一个似是而非的微笑。
哪怕沈和韵猜到当年的真相，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多恶毒的诅咒。
既然装不下去，那他就不装了。
只要他不说，不只是沈和韵，恐怕李林焰和封梓呈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真相。
他要他们擦肩却错过。
“话也说了，我们可以走了吧？”封梓呈牵着楚臻起身，看着的却是沈和韵。
今晚的闹剧由沈和韵牵头，说不准他们几个早就私下排演过如何让楚臻难堪。
全网直播，强迫坦白逼认身世，楚臻已经做了太多他不想做的事。
封梓呈笃定沈和韵早有预谋。
楚臻对阎斯年说：“哪怕阎总再逼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恐怕话还没说清。”单人沙发上一直没出声的李林焰缓缓开口，“楚臻，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臻沉默。
封梓呈执意要带他走，李林焰起身堵住他们的去路。
李林焰：“既然要说，就说个明白。”
楚臻幽幽地看着他，“林焰哥，你又在为沈和韵说话。”
“最该回答的问题你都没回答，比起谁认错了你，你们的身世之谜才是最重要的。”李林焰很是凛然，他一开口就切中要害，完全是替沈和韵考虑。
“林焰哥，你真聪明，可惜你还没问到你最该问的问题。”楚臻大笑，他歪着脑袋端详他，“你再好好想想要问什么吧，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让开。”封梓呈与李林焰对视。
李林焰继续争取道：“即便我现在让开，这件事还是会有结果，不如我们关掉所有摄像机，哪怕你和沈和韵单独谈谈。”
关掉摄像机，呵，姗姗来迟的体贴终于让楚臻有些熟悉，不难看出李林焰在他们两人之间抉择，努力想要维持平衡。
楚臻笑意盈盈，巧妙地问：“如果假设这是一道电车难题，林焰哥，我和沈和韵，你会选谁？”
电车失控，李林焰会选择让它从谁的身上轧过。
“事情还没到这种地步。”李林焰说。
“你确认不是在逃避吗？”楚臻要的就是他这一秒的犹豫。
他不选他，也无法心安理得地选择沈和韵，足够离间他和沈和韵的感情。
况且他楚臻才是操纵电车方向的人，他用不着谁来救。
“你不能走。”沈和韵缓缓起身，他装作刚消化完这些消息，走到楚臻面前拽起他胸前的衣服，“我究竟是谁？”
楚臻看清他眼底的渴望，嘲讽地吐出五个字：“京郊孤儿院。”
他们第一场三人约会的地方。
“沈和韵，你是孤儿。”楚臻强调，“难道你还做着什么少爷梦，别异想天开了，你出生那天就被人抛弃了。自己命不够金贵，总怪不到我头上，能做楚家二十年的少爷，已经是你上辈子积德。”
沈和韵手指颤抖，被刺激的双眼猩红，几乎按捺不住要动手的冲动。
“你还想要什么真相？”封梓呈无条件偏向楚臻，与沈和韵对峙。
他要扔开沈和韵吃劲攥着楚臻衣服的手，沈和韵挥开他，手臂高高扬起，却是狠狠落在封梓呈脸上的一巴掌。
空气寂静，封梓呈左脸上是一个鲜明的巴掌印记，他歪着头看向沈和韵的眼神无比阴郁。
【封梓呈厌恶值上升5％。】
“呵。”封梓呈冷笑，“这下打也打了，沈大少爷撒了气，也得放我们走了吧？”
沈和韵被他激的抬脚要踹，李林焰从背后抱住他将人拉开，“你冷静些。”
“封梓呈，你是非不分，这辈子没人爱你，都是你自己的原因！”沈和韵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封梓呈脚步不停，厌恶值又上升了5％，“你不必担心我，还是自求多福吧。”
恋综变战斗现场，豪门秘辛当事人直播爆料，哪一个元素单拎出来都足以引爆收视率。
阎斯年却当机立断将直播喊停了。
他要借势替沈和韵正名，却不是要掀开他的伤口让路过的人都来指指点点。
阎斯年放软声线，温声细语像在哄孩子，“要退出吗，不想说话就点点头，我知道你因为这个节目很受伤，把所有录播节目下架，我陪你去海岛散散心？”
沈和韵再没有与他争执的精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绕过围在他身边的所有人，很吃力扶着栏杆，几步一停地上楼去了。
“什么惊天反转，不仅是虞晗，连阎斯年当年也认错了人！楚臻为什么要可着沈和韵一个欺负？想做善事可以收养，为什么楚家宁愿不要亲生儿子也要抚养沈和韵，养了二十年才借口说养错了孩子将沈和韵扫地出门？养一只猫猫狗狗也不会这么绝情。”
“终于懂了，准确的说阎楚cp不是BE而是从来不存在才对吧，他们相识就是因为那起绑架案，谁还记得节目刚开始录制时阎兰对楚臻的态度，后来一听‘楚臻’两个字就生气，那时候就有端倪了。阎斯年一个问句就能让楚臻主动坦白，恐怕镜头后已经做了什么，细思极恐。”
“串起来了家人们，谁还记得沈和韵时不时透露出的拮据感，中学拿小破手机偷拍李林焰相关的照片，大学自力更生兼职结果遇见虞晗，长这么大也没去过游乐场，说到底楚家根本没把他当少爷养啊！反观楚臻，被送去国外留学，回国直接空降阎斯年投资的综艺，节目前期备受优待，我都不忍心说下去……”
“真假少爷，沈和韵就是个给人做衬的工具人，不会养孩子可以不养，为什么要苛待他，还任由别人给他泼脏水，所有人都爱楚臻，沈和韵根本没有嚣张跋扈的能力，好心疼。”
“都不装了是吗，李林焰又为沈和韵说话的‘又’是什么意思，楚臻早就因为这个和李林焰吵过了吗？那就是说虞晗说的都是真的了？史上最离谱恋综之一，你以为的感情线都是你以为。”
讨论节目的评论中是不是夹杂着几条李林焰粉丝的幸灾乐祸。
《相爱的距离》相关话题屠版各大社交软件，节目组紧急开会，商讨节目后续的录制方式。一边是舆论失控，另一边是阎斯年给的压力，最终节目组宣布在告白夜恢复嘉宾直播间，在此之前剩余的几天都将剪辑到录播版内。
楼上，楚臻的把戏一个个被人拆穿，他不再在乎自己的形象，他摘下领口的麦克风踩碎。
“选好时间了吗？”楚臻问。
封梓呈默默点头。
告白夜，一切落幕。
“好，有消息你再通知我。”楚臻哼着歌赶人。
他看得清，封梓呈是这些渣攻中最没尊严的一个，不必他费心讨好。
用过就丢，再趁手不过。
封梓呈脸色不大好看，可以当狗与甘愿当狗是两码事，他想起沈和韵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没人爱他，真的是他的原因吗。
可如果他拒绝楚臻，他还会再多看他一眼吗？
现在楚臻众叛亲离，是他出头的好时候。
他退出楚臻的房间，拿出手机继续推进他答应他的事。
一墙之隔的沈和韵同样关掉摄像机，他在床上欢快地打了个滚，刷新后台发现封梓呈的厌恶值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
他那一巴掌抽的不亏，除了用力过猛，他现在掌心还有点红红的。
沈和韵望着天花板喃喃：【统，再演几天，退休度假。我觉得我的演技还是挺好的，假装不知情再纠缠楚臻几天，封梓呈的任务进度就也满了。】
除了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书里的他会被骗的这么惨这件事。
1028附和他：【你演技确实不错。】
上辈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