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冬至。
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的姜熠走出教学楼,才发现下雪了。
他反手去摸双肩包侧插袋里的伞,边拿出手机翻看信息。划亮屏幕,看到了来自闻昭的十二个未接来电。
他眉心一跳,想也不想就要点回拨,手机屏上方恰好弹出一条新的微信。
【闻昭】:你考试结束了吧?
【闻昭】:来躺公司,我这边出了点特殊情况。
【闻昭】:[语音*3S]
听完语音后,他撑伞的动作一顿,轻捻了下戴着蓝牙耳机的左耳,打字打到一半又删掉,直接弹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没有接通。
【还清醒吗?】
十分钟后,姜熠从便利店结完账出来,闻昭才回复。
【闻昭】:用了抑制剂,暂时清醒,不保证清醒多久,你最好快点。
【半个小时之内到。】
这会晚高峰又是雨雪天,行车道上的车半天都不带挪动一点。姜熠放弃开车,决定坐地铁过去。
好在六号线地铁直达。
到达闻氏总部二十八楼时,天色已经完全擦黑。整层楼灯火通明,但却不见什么人影,只有一个辛玉在秘书处待命。
见姜熠人到,辛玉松了口气。
他把装有omega发/情/期必备用品的小提箱递给姜熠,“您快进去吧,闻总刚跟我要第二支抑制剂了。”
“我在外间随时候命,有需要您摁铃就行。”
“不用,你回去吧。”姜熠摘下口罩扔进垃圾桶,拿起办公桌上的酒精喷雾喷了两下手,“闻昭那边我会说的。”
辛玉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好,那闻总那边…就麻烦您了。”
“恩。”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签字签到一半的合同摊在办公桌上,钢笔连笔盖都没盖上。空气里漫着似有似无的苦橙花味儿,越往休息间的方向走,味道越浓。
姜熠推开休息室虚掩的门,不出意料地被浓郁的信息素糊了一脸。
蜷在沙发一角的人听到动响抬头,怀里抱着他上次来忘记带走的外套,仰脸对上他的目光,语气格外委屈:“你怎么才来?”
处于特殊时期的omega和易感期的Alpha一样,情绪比平时要敏感十倍,稍有一点不顺意就哭给你看,就是一个大写的敏感脆弱需要哄。
姜熠发出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走过去把人抱进怀里,刚要开口顺毛,闻昭已经急不可耐地去撕他的抑制贴了。
“别急。”他边摘抑制手环,边俯首给了一个温柔而克制的临时标记。
姜熠本想循序渐进,但已经被发情热逼疯的小闻总却直接把他推倒在沙发上,指尖发颤地去解他的大衣扣子。
“别管,直接来做。”
衣物一件件落地,姜熠好容易在接吻间隙艰偏开头难插了句话:“在这?要不去床…”
没说完的音节被闻昭不耐烦地吞掉,他掰回姜熠的脸,用行动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价格快五位数的大衣一半卷在两人身下,一半顺着沙发落在地上。姜熠轻捏了下他的指关节,声音略微嘶哑:“又报废一件衣服。”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你还有心情想这个?”小闻总有些不满,他垂眼睨着姜熠,因着位置原因生出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来,“能不能专心点?”
话落,他完全沉下腰。
姜熠用手背抵了下唇,眼里雾色更甚,连鸦黑的睫羽都湿漉漉的,微颤着抬起时,似被雨水沾湿了蝶翼的黑凤蝶。
闻昭被这样的柔软情态蛊住,没忍住俯身亲了亲他潮红的眼尾,眼神微微痴迷,“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特别是陷入情/潮,眼底漫开漉漉水泽,略为失神地望着你时。
像是起了水雾的琉璃玉,朦朦胧胧,潮润生凉。
姜熠偏了下头,声音紧绷:“只有你说过。”
“那他们真没眼光。”
他轻笑了声,重新吻上姜熠已经被亲得殷红水润的唇。
“好饿。”
说这话时闻昭正窝在副驾驶里,发丝微乱,眉目懒倦,下眼睑和眼尾都还有些未褪的红,像是一只困恹的狐狸。
姜熠正专注把车倒入停车位,闻言瞥了他一眼,“正常。”
折腾快两小时,基本都是他自己在出力,又没吃晚餐,能不饿吗?
小闻总扬了下眉,“是吗?”
姜熠刚把车停稳,眼睛余光就看到闻昭对他露出一个意味颇深的笑。
小姜老师内心警铃大作。
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饿了就上去吃晚餐,吃面怎么样?”
“先吃别的。”
咔哒一声安全带被利落解开,紧接着主驾驶座的座椅就被放倒。
在他凑过来前,姜熠试图挣扎:“上楼回家再…不行吗?”
非要在这个场合?玩这么刺激?
虽然是自家车库,也没有别人来。
“就在这。”小闻总抽开他系得严实的围巾,看着不久前自己留下的痕迹,唇角微翘,“放心,车内空间足够,不用担心施展不开。”
姜熠:“。”
他没有担心这个谢谢。
闻昭低头咬了下他的锁骨,也把腺体暴露在Alpha的视线里,语调含糊:“omega发/情/期就是这样,一刻都等不了,麻烦姜老师多担待。”
姜熠垂眼,轻叹口气。
“知道了。”
从车里出来时已经将近十点多了。
闻昭是被抱下车的。
倒不是腰酸腿软的走不动路,而是真的字面意思的饿得一丝气力都没了,脚一沾地就得跪下给人行大礼那种。
他靠在姜熠怀里,有气无力道:“姜老师,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公主抱我吧?”
姜熠淡淡应了声:“恩。”
闻昭戳了下他的肩膀,“刚做完两轮呢,能不能不要板着个冷淡脸?”
“不能。”
小闻总轻啧了声。
出了电梯后姜熠就把人放下来,一手掌着他的腰一手开门。
门开后应小闻总的要求又把人抱进了屋。
姜熠挽起袖子往厨房走,“吃饺子还是吃面?”
“饺子吧。”
做饭阿姨请了两个月的假回家照顾临盆的儿媳妇去了,而闻昭业务繁忙,姜熠期末周天天泡图书馆复习,两人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在外解决,家里已经半个月没开过火了。
至于十一,一个月前就去探望沈夫人了。相隔甚远,见面不易,小姑娘自己决定要多留段时间陪陪外婆。
简单应付了晚饭后,碗筷连洗碗机都来不及放,闻昭就急不可耐地拽住人往二楼走。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第一波发/情/热才算真的结束。
这个时候的omega,也是最为渴求Alpha安抚信息素、最黏人的时候。
所以睡觉的时候,姜熠放任闻昭跟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紧紧缠抱着自己,头也要埋进他怀里,稍稍推开一点就要呓语轻哼。
他调整了下有些酸麻的手臂,轻轻拍了拍闻昭的肩膀,哄着人松开紧拧的眉。
困意袭来,眼皮也渐渐沉重。姜熠就着这么个略为别扭睡姿,陷入黑甜梦境里。
omega正常的发/情/期一般是三到五天,发/情/热一共三/波,第一波是6~12h,第二波是12h~24h,以此类推,第三波则是24h~48h。
非发/情/热期间,他们也离不得Alpha的安抚,恨不得时时刻刻被Alpha揣在身上,整个发/情/期都紧贴着不分开才好。
换句话说,这几天里,陪伴omega度过发/情/期的Alpha,基本就别想着能走出卧室这件事。
所以当姜熠端着热腾腾的馄饨上楼时,收获的就是一只抱着他的睡衣掉泪珠子的小闻总。
姜熠:“……唉。”
在omega出声质问前,他搁下馄饨,把人给抱进怀里,主动道歉:“抱歉,我下去煮了点馄饨。”
发/情/期才第二天,还是要吃点沾油水的东西补充体力才好。
闻昭随手抹了一把眼泪,鼻音侬软,瓮声瓮气道:“那你喂我吃。”
特殊时期还不能享受点特殊待遇了?
行吧。
姜熠难得耐心,一勺一只馄饨喂他吃完,末了还问他饱了没,没吃饱的话他还煮了粥。
闻昭点了下头,又摇摇头,抱住坐在床边的人,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声音就有点闷闷的:“不吃了…你别再离开我的视线了,不然又忍不住要哭。”
“好。”
“姜熠。”他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颈侧,“咬我一口吧,之前的印子都消的差不多了。要咬重一点。”
特殊时期里,omega是会渴望被粗/暴对待的。Alpha在他身上留下的印子越多,痕迹越重,越能满足omega的安全感需要。
“……好。”
姜熠垂下眼,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咬上omega的腺/体。
这一口确实没怎么留情,咬得又狠又重,疼得闻昭没忍住闷哼了声。
犬齿深深刺入脆弱的腺体里,姜熠的唇齿间漫开淡淡的铁锈味。
松嘴时,他的下唇沾上一缕鲜红血迹。
姜熠捞住闻昭软下来的腰身,声音温淡:“痛吗?”
“不痛。”他抬眼看着姜熠,不知道是被咬疼了还是别的原因,总感觉随时要哭一样,眼里水沁沁的。可嘴上却说着:“想再痛一点。”
姜熠没接这话,只摸了摸他半湿的发尾。
静坐了几分钟,闻昭指尖发颤的抓住他的衣袖。
肩颈那一块儿漫上大片大片的红,连贴上来的手指也是烫的。
姜熠知道,这是第二波发/情/热来了。
“待会…”闻昭凑过来吻了下他的唇角,“标记我吧。”
姜熠动作一顿,默了几秒,“不会后悔吗?”
“不会。”闻昭弯了下唇角,“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后悔的。”
接吻的间隙间,他断断续续道:
“都算我们正式在一起,也有三年多了…你每次都没有要标记我的意思,也不提这事……那就我来说好了。”
“有时候我总觉得你在犹豫,但是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这让我觉得,我抓不住你…我承认我在患得患失,我很怕有一天,你就离开了。”
话落,他就听到姜熠说:“不会。”
姜熠摩挲了下他的左手无名指指根,那里戴着婚戒。
戴上这个后,他就没想过会离开。
“不标记你,是因为我们匹配度太高。”
“有朝一日你后悔了,洗去标记,会对你的腺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我希望,你慎重点。”
“我说过,我不会后悔。”意识渐渐被热潮吞噬,他眼里雾濛濛的,气息不稳:“我其实,挺怕疼的。终身标记…和洗去标记,都很疼。”
“姜老师,千万不要让我把两种疼都体验一遍。”
姜熠抚过他润红的眼尾。
“真的想好了吗?标记开始了,就喊不了停了。”
“恩。”
“想好了,不后悔。”
所以。
标记我吧。
让我为你所有。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终身标记真的到来时,闻昭还是疼得几乎快要昏厥。
眼前只剩下下几个模糊的色块,温热水泽从眼里不断溢出,又被Alpha温柔揩去。
意识涣散间,他听到姜熠说,阿昭,别怕。
起初,闻昭还能含糊回应他,到了标记后阶段,连哭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痛得肩膀都在抖。
终身标记对omega而言,其实并不美好。
Alpha的信息素在这个时候毫无温柔可言,只余本性的侵略和破坏,像是一柄尖凉锋利的刀,一寸寸在omega身上每一处留下自己的烙印。
那种生生被劈开,彻底被占有、沦为Alpha所有的疼,对所有omega而言都是噩梦般的存在。
即便是被最喜欢的人标记,也会忍不住恐惧和逃避。
这是omega的生理本能。
但闻昭没有躲。
他努力撑着,想要看清Alpha的脸。
他听到姜熠喊他阿昭,说了很多安抚的话。
最后疼昏过去前,他贴在自己耳边,说:
“闻昭,你信我。”
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昏沉着睁开眼,只感觉浑身每一处都生疼着,一动就要散了架似的。
连转个头都格外艰难。
卧室内窗帘合得严实,唯一的光源是另一侧的阅读灯。
姜熠半坐在他身边,倚着床头正在看书。
他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眸光在白片后略微氤氲。
视线对上时,眼神淡却柔和。
闻昭动了下唇,想说话,却被姜熠止住话头:“先别说话,喝点水。”
这么一说,闻昭才感觉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
喝过水润过嗓子,声音还是有点哑:“几点了?”
“二十七号,早上六点半。”
他懒洋洋唔了声,靠进姜熠怀中,闭眼养神了会,耳边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白噪音。
半响后,他忽的道:“姜熠,是不是下雪了?”
“恩。”
姜熠摁了下遥控器,厚重的窗帘接到感应自动向两边滑开。
外头天光晦沉,雪色茫茫难以望到头。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个不停。
卧室内温度适宜,暖如四月春。
窗下的薄荷枝叶茂茂,鲜嫩水绿。
静静看了会雪景后,闻昭忽然道:“沪城好多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
“当年…我来找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雪。”
“只是…”
只是那场大雪,带给他们的是错事一步的遗憾。
姜熠怔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幼时的事。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裹住闻昭光/裸在外的肩,听出了他的话中意,眉睫微敛,眼中氲开一点柔色。
“今年的初雪不一样的。”
所有的缺憾和难平,都被这场雪覆住了。
往后只有圆满和岁岁常欢。
“我想起一句诗。”闻昭看着他,眼眸微弯,“可能有点酸。”
“岁岁与君见,沐雪约白首。”*
“我知道。”姜熠的唇角似有似无地扬了下,“一直都知道。”
身边的人所想的,所念的,所求的。
三年前的中秋,在月神庙,他就知道了。
闻昭扬了下眉,很快反应过来。
“你知道我写的是————”
姜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写下来,神明已经看到了。再说出口,就不灵了。
他只轻描淡写说:“会实现的。”
“说话算话?”
“这话三年前你就问过了。”
“说话算话。”
更多的话,消弭含糊在他们相贴的唇齿间。
年年岁岁。
常相见。
约白首。
许给你就是了。
*我编的,没有出处。
最后一段可能写的有点酸溜溜的,但是我挺喜欢的嘿嘿
我们小璨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停在这里我觉得是最合适不过的结局了
谢谢各位这几个月的陪伴和支持,不管怎么样,还是写完啦,也夸夸自己www
这本书一直是断断续续更着,所以追更体验可能不太好,所以还要再感谢一下一章章追过来的宝宝,有几个ID已经眼熟啦,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