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等程青州翻白眼,奉老爷子咳了一声,于是,剑拔弩张的态势瞬间收拢。

  在奉家,奉老爷子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

  奉灵心恨恨地瞪了奉必行一眼,看向奉老爷子。

  “老四说得没错,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弄清楚到底是谁绑架了朝英。”

  程青州忽然发现,如果说从前他见过的奉老爷子是慈眉善目的,这一刻,奉老爷子的面目却严肃了起来,眼睛里透露出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光,像寒刃,可以隔空伤敌。

  奉老爷子发话,没有人敢质疑。

  程青州扭头看向奉朝英。

  奉朝英脸色挺严肃,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对这一切都不怎么在乎的样子。不过奉朝英平时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大家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程青州却从奉朝英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他的一点心思。奉朝英并不希望这件事被他家里人插手。

  为什么会不希望?

  程青州心里存疑。让他疑惑的是,虽然奉朝英看上去不太希望他家里人插手,但是奉朝英也并没有出声阻止。

  这时,奉老爷子忽然对奉域说:“朝英是你儿子,这件事你去查。”

  奉域表情严肃地点头,应了下来。

  对于自己这位“公公”,程青州并没有真正了解过。准确来说,他和奉域也没有真正接触过。奉域和隋兰身为奉朝英的父母,却意外地成为奉家人中在他和奉朝英的生活里存在感最低的人。

  “爷爷,这件事我也来帮忙吧。”奉英婷开口道,“叔叔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左星的收购,这会儿也难腾出手来。”

  奉域还没有说话,奉老爷子就斥道:“怎么,忙着工作,连自己儿子的安全都不顾了?”

  奉域忙低头,沉声说:“爸,你别动气,是我错了。”

  奉老爷子忿忿地看了奉域一眼,大约也是顾忌着屋子里有这么多晚辈在,没再训斥奉域。

  话题又转到了其他方面。

  程青州暗自看了奉英婷一眼,她看上去却似乎心神不宁的样子,好像因为刚才自己的提议被驳斥而暗自不爽。程青州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地板。光滑的木质地板上铺着一层柔软而厚实的地毯。马上就要进入夏天了,这厚厚的地毯却还没有收起来。

  程青州心想,奉老爷子虽然年纪这么大了,可是摊上这么心思各异的一大家子,也是不得安宁吧。

  ·

  深夜,程青州铺好床,回头看向奉朝英,说:“睡觉了。”

  奉朝英坐在书桌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程青州的话,回头说:“你先睡吧。”

  程青州闻言,来到奉朝英身后,问:“你不想睡吗?”

  “我有点事情要想想。”奉朝英没瞒着程青州,直接说。

  程青州心想,今天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奉朝英自己要想想也是对的。

  他虽然有点失望,毕竟这种时候,他还是想要和奉朝英抱在一起入睡的。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可是把他的胆魂都给吓掉了。可他也不想勉强奉朝英。于是他便自己一个人上床先睡了。

  今天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在奉家老宅睡的。

  这是程青州的提议,他觉得奉老爷子虽然嘴上不说,接电话时也十分镇定,安排得井井有条,可是奉老爷子心里面的担心一定不比他程青州少,所以,程青州觉得,如果他们今天晚上睡在这里,奉老爷子应该会比较开心。

  事实证明,奉老爷子确实是开心的。换成平时,奉老爷子早就哄他们回家了。他从来不是那种希望晚辈为了哄他高兴就一定要陪在他身边的老人。

  程青州脑袋挨着枕头以后,大约是因为今天精神紧绷了太久,所以很快就入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程青州梦到奉朝英被绑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戴伦拿着一把手枪对准了奉朝英的太阳穴位置,态度十分嚣张地嘲弄奉朝英,侮辱奉朝英。程青州在梦中气得五脏六腑都痛,忽然,戴伦情绪激动地扣响了手枪,砰一声。

  程青州大吼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一背冷汗,衣服都湿透了。

  房间里黑黢黢的,只有熹微的、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

  程青州看向床的另一边,奉朝英却并不在。

  奉朝英去哪了?

  程青州紧张地下床,摸索着去开了灯,打开门走出去。

  虽然知道奉朝英在奉家老宅肯定出不了事,可是他一颗心却牢牢地绷紧了。

  他害怕奉朝英真的出事,害怕奉朝英遭遇意外。

  大家都已经睡了,走廊上只留着光线柔和的照明灯,整栋老宅里没有任何人声。

  程青州沿着楼梯下到一楼,客厅里也黑黢黢的。

  他紧张地穿过大厅,来到门口,打开门,终于在院子里找到了奉朝英。

  他穿着一件白衬衣,安静地坐在院子里,夜幕安静柔和,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就九天之上飞身而下的仙人,清冷,疏远,透出一股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高贵之气。

  程青州站在门口,一时踏不出一步,怕惊扰了他。

  可奉朝英却已经注意到了他。

  奉朝英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醒了?”奉朝英来到程青州面前,柔声问。

  程青州抿了下嘴,低头说:“我梦见你被戴伦拿枪顶着脑袋。”

  奉朝英恍然过来,伸手抚摸程青州的脸颊。

  “走吧,我陪你进去睡觉。”

  程青州却伸手拉住奉朝英的手腕,“你在想什么?”

  “嗯?”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在想什么?”程青州抬起眼睛,带着点撒娇气,“跟我说说吧。”

  奉朝英沉默地注视着程青州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我在想,是谁想要绑架我。”

  程青州说:“戴伦。”

  “他只是个做事的。”奉朝英一笑,“他没那个胆子。”

  “那他?”

  “大约是被辞退后,被那个想要绑架我的人给收拢了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