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没见过这么护食的。”◎

  已经过了放学的高峰期, 只有零零散三两个人往外走。路过旁边枝叶舒展的栾树时,都会情不自禁看一眼,再低头讨论。

  金黄的路灯点燃晚风里漂浮的发丝, 青年优越的侧颜散发着柔光,缥缈如精灵, 地面格格方砖延伸的修长身影好像与婆娑树影一起摇曳。

  宋疏独自站在江云一中的门口, 抬眸眺望。没一会儿,一个矮小的身影正从里面小跑出来,两个麻花辫在空气里晃来晃去。

  他挥手示意。

  少女很快站到他面前,呼吸微喘:“麻烦叔公了。”

  “没事,刚好出来玩。”

  宋疏双手撑着膝盖, 弯下腰询问:“小小,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事情?”

  小小抬起脑袋, 圆圆的眼睛认真注视着青年,咽下一口气缓声解释:“下周五是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我给他们准备了一样礼物, 想请叔公帮忙送。”

  下周五,四月二十九号。

  王铃与宋老三是在宋疏五岁时遇蛇前不久结婚的,算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宋疏笑着点头。

  “你想送什么?”

  小小弯眸,圆圆的眼睛缓缓变成两只饱满的月牙。

  她从校服口袋里小

  心翼翼地掏出一只粉色票夹, 打开拉链, 拨开一些零钱拿出两张纸。

  纸面上栏的蓝色条幅印着「林市机场」。

  “机票?”

  “嗯,旅行的机票。”

  少女将两张硬质卡纸递上前, 宋疏没有接, 好奇问:“为什么不自己送呢?他们会很开心的。”

  “叔公送, 他们也会开心的。”

  “这可不一样。嗯?”

  “因为……”

  小小捏住机票的指节紧了紧, 慢吞吞解释道:“他们知道后会说浪费钱, 会说没必要,会说要不还是退了吧,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饭比什么都幸福……”

  少女说着,眼神逐渐落寞。

  “我明白了。”

  宋疏从她手中接过机票,抬眸望向陷入夜幕的学校,忽然道:“我记得你们周日只有自习没有课吧,正好开车来了,要不要请个假跟我们回家?”

  “我去帮你跟老师讲。”

  青年弯眸,快速地眨了两下。

  小小回头望一眼学校,眼睛里闪烁期待的光。

  今天刚巧,当值的门卫大爷还是之前那位。今天见到宋疏,态度里倒是没了抢孙女之恨,又变成亲切热情的模样。

  按照他的意思,宋疏现在成了有名的人物,孙女说的“好看、想嫁”就不作真了,嘴上爽爽而已,顺便还能提高她的眼光,别什么垃圾都往家里捡。

  哎呀,实在是好。

  宋疏又成了自己这方的人。

  再仔细看看,哎呦喂,长得好,气质佳,有礼貌,还会挣钱,又是个好小伙了!

  看了眼签好的登记本,他乐呵呵挥手:“去吧去吧。”

  因为不会影响正常课程,跟班主任说明以后,假请的十分顺利。回班级拿书的时候,近二十双眼睛齐齐向她发射出羡慕的光芒。

  其一,羡慕她有个帅气叔公。

  其二,羡慕叔公来帮她请假。

  其三,最羡慕的还是接下来一天的自由生活。

  突然获得本不会拥有的自由时,尤其同僚还被困在原地,心情激荡宛如提前释放,踏出牢笼的那一刻夜晚的空气都充满自由。

  小小跟在宋疏身后,脚步都带上愉悦的小跳。

  来到路边的一辆SUV面被示意上车,她伸手拉开车门,迎面对上一颗白色脑袋。

  央酒转头,乌瞳懵懵地眨了眨。

  四目相对,他认出小小,举起手中的啤酒罐乐呵呵道:“干杯!”

  少女背着书包,抿唇笑出来。

  车门被朝后一掰,冒出宋疏的脸。望着他手中的啤酒,有些无奈:“就这一会儿你们都能喝起来。”

  “宋季呢?喝酒不能开车。”

  宋疏边说,边抽身拉开副驾的车门,单手搭着,弯下腰朝里探头。金发男人笔直坐在驾驶座上,缓缓转过来一张臭脸。

  “上车。”

  宋季嗓音毫无情感。

  宋疏惊奇:“没喝?”

  一天的筹谋,好不容易寻个空,酒都买回来了,竟然没喝?可别说他对酒还挑食。

  听到他的疑惑,宋季扯着唇角冷呵一声:“我就没见过这么护食的。”

  刚刚在他的撺掇下,两人偷偷下车去了旁边的小超市,把他们酒架子全搬了一遍,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

  考虑方便,宋季拆了扎啤酒,递给央酒一罐,刚要去拿自己的,手被人拍回去。

  “喝酒不开车,我知道,宋疏会开。”

  说完,他又要去拿,结果手又被狠狠拍回去。宋季盯着路灯下红彤彤的手背,不可置信地抬头,只见白发男人冷漠垂眸,淡淡吐出两个字。

  “我的。”

  妖一把推开人类,关上了后备箱。

  宋季悲愤。

  酒,终究还是离他远去。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宋疏轻声感慨,侧上方打来的顶灯却暴露了他揶揄的笑眼。

  宋季白了他一眼。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些小混蛋。他启动车子,踩在油门的力道多少掺杂了些私人恩怨。

  夜晚七八点钟,城市仍旧喧闹。一旦跨上大桥,穿行于闪闪发光的水面之上,一切便都静下。

  这个时间已经不堵车了,路况优良,很快车辆便停在了两扇朱红大门中央的马路上。

  王铃家的门早早关上了。

  宋疏探头望了眼,询问小小:“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虽然王铃和宋老三不像会怪罪的人,但毕竟没有与家长商量,直接从学校回家了,有他在也好解释。

  小小透过车窗望着自家禁闭的大门,纠结了一会儿,悄悄问:“叔公,我可以不回家吗?”

  “不回家?”宋疏疑惑。

  小小低下脑袋:“我怕自己露馅,可以去你那借住一晚吗?”

  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即使是亲戚,单独留在成年男性家中也是不妥当的。宋疏立刻想拒绝,可小小睁着一双祈求的大眼睛。

  宋季啧了声:“行了,开门去。”

  漆红铁门打开,SUV丝滑地开进院子。声音惊起猫和狗,它们蹭蹭跑来,亲热地绕着宋疏转。

  他蹲下来,一手一个抱起来。

  笑着刚想开口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青年下意识转头望向声源。

  SUV急刹车,黑色车轮下底下出现了粉色塑料碎片。他抱着猫狗蹲下来一看,赫然是小白的饭盆。

  大概是也认出来了,小白窝在宋疏怀里,发出悲伤诉语:“嘤嘤嘤——”

  “活该,谁让你天天乱丢饭盆,现在没了吧?”

  宋疏点点它的小脑瓜,把盆尸体清理出来,示意里面继续,平稳停到西南角的车棚。

  “刚刚是什么?”

  宋季下车来问,没等到答案,一只小白狗就凶巴巴跑过来,冲他汪汪直叫。

  宋疏用下巴点点:“苦主。”

  看了眼熟悉的粉色饭盆尸体,宋季扬眉,蹲下来安抚苦主:“嘬嘬,别骂了,明天给你买个新的。小家伙眼光不错嘛,还喜欢粉的,同好同好。”

  安抚好债主,宋季告别。

  剩下小小抱着书包,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望。

  宋疏望了眼自己还陷入黑暗的小楼,叹了口气:“家里没客房,你住二楼央酒的房间,行吗?”

  小小先转眸瞧了眼旁边的央酒。

  妖正抱着酒瓶子吨吨吨往肚子里灌,看来丝毫不在意这件事,她才点头:“好。”

  假是请了,属于家的自由之空气也充盈肺部,但作业是不可不写的。弄好一切才八点多钟,央酒房间没书桌,小小便在三楼的餐桌写作业。

  宋疏洗了盘水果给她:“理科有什么不会的可以给我看看,说不定还记得。”

  “谢谢叔公。”

  宋疏微笑着让她不用客气,端着另一盘水果走向沙发。

  透明果盘被搁在茶几上,修长漂亮的手握住抬起的棕色酒瓶,向下一按,毫不费力地夺下。

  妖瞪着乌瞳,眼睁睁看着青年放下酒瓶,施施然坐到旁边。

  “不许再喝了。”

  央酒皱着脸盯着酒瓶,最终不情不愿的低头放弃。他左顾右盼,又拿起电视机遥控器。

  又被同样拿走。

  妖极其无辜:“也不行。”

  宋疏扬起下巴,示意餐桌上的侄孙女:“孩子学习呢。你最近数学学的怎么样了,不然也一起?”

  “……”

  妖不是一个那么好学的妖。

  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他端起果盘,望嘴里塞了一把葡萄。脸颊鼓鼓囊囊地蠕动着,抬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宋疏好笑,拿出一本书窝进沙发。

  没几分钟,旁边挨过来一个热源,一颗紫色葡萄带着桃子酒气,抵在他的嘴唇上。

  宋疏侧眸,视野中是一张放大的俊美面孔。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漆黑眼瞳,折射的高光亮闪闪,分分秒秒都充满浓烈的情感,毫不掩饰。

  央酒用气音偷偷道:“甜。”

  唇上的葡萄被摁了摁,宋疏顺势吃进去,果皮爆开的同时带出甘甜的果香。

  餐厅冷白的灯光底下,小小正埋头演算着试卷上的题目,写着写着,黑色水笔逐渐缓慢,圆圆的眼睛里流露出心不在焉。

  她捏着笔杆,咬住下唇。

  这样垂眸静默了会儿,突然偏头望向客厅。棕皮沙发里,青年与白发男人正挨坐在一起,翻看着同一本书。

  “叔公,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宋疏从树页里抬头,转头望向餐桌:“有题目不会?”

  小小摇头,疑惑地歪歪脑袋:“我想问,爱情是什么样的?”

  宋疏瞳孔地震。

  他低头看看央酒,又看看自己,眼睛在二人之间的距离上来回衡量,判断是否在孩子面前有失分寸。

  察觉自己反应有点过分,青年抵唇咳了一声,恢复笑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小小默默将头转回正向,她双手捧着脸颊,昂首望向失焦地望向虚空,语气里充满迷茫。

  “最近我总在想,爸爸妈妈他们之间,是否真的拥有爱情。”

  作者有话说:

  果然,码字女工和码农是不适合兼任的。

  前两天感觉手腕有点劳损,往上抬就会有抽疼感,不知道会不会有腱鞘炎。

  唉,人类进化进化关节吧!我的手腕和老寒腿要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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