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奖赛结束后，赛季进入了空白期。杜清劭也整理完毕回国，训练之余准备过年和自己的18岁生日。
虽然得到了暂时的休整和放松，也意味着他要和洛铭分别三个月之久。他起初觉得无所谓，每天训练睡觉，没心没肺过了小半个月，一天出门丢垃圾时看到只毛绒绒的小土狗，突然开始想念老师家的狗了。
他的生日在一月底，踩着零六的年夜出生。不过二月初就要参加四大洲锦标赛，教练怕浪完收不住心，让他们提早过年过生日。
爸爸在外带队比赛，只有老妈抽空来见了他一面。不过杜母并不是崇尚鼓励的人，也对训练日常不感兴趣。杜清劭平时心心念念，现在真见到人，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妈妈只说了句继续加油，嘱咐他照顾好身体，转给他三万生活费。
杜清劭送她到门口，想起刚才言不知语的对话，觉得橙色的已收款看起来刺眼了许多，默默把钱转进了另张专门存钱的备用卡里。
结果还是队医靠谱，和教练请假半天，准备带他去附近公园逛一圈，顺便拍套写真作为生日礼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杜清劭看两人一副偷着乐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们干嘛给我过生日？该不会是想我爸妈没空，趁机占老子便宜吧？”
“怎么说话的，瓦瑞斯先生还没教会你说话的艺术吗？”金骋怪嗔地把他塞进车后座。
他嫌弃地翻白眼：“本来就是便宜你们，像我这样优秀的人你们下辈子也生不出来。”
金骋本想接话，却被潘立书嗯嗯啊啊几声敷衍过去，把杜清劭气得不轻。
“你别小看一张照片，十八岁这辈子就一次机会。”金妈负责圆场，语重心长地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给人拍照， 把最重要的事情记录下来。”
“是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整天用那个破相机给我拍照。”潘立书感慨万千，陷入细水长流的回忆，“学长家里条件不好，用几年攒了四百块买了个二手数码相机，把它当宝贝一样带在身边。后来我给他换了个单反，居然还嫌我败家。”
说完，两人便默契地往中间看去，目光在车前座的空间里相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杜清劭坐在后面，不仅憋了一肚子火，还被狂塞狗粮，幽怨地打断：“看路啊猪头！危险驾驶别搭上我的命。”
说完他不满地看向窗外：“你俩不是学医的吗，搞什么摄影艺术培养情操。”
“这才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要不是学长多彩多艺，在咱们医科大一群秃头狗里，我怎么可能看上他。”潘立书哼着小曲儿给老婆吹彩虹屁。
等到影楼后，两人给杜清劭挑了几件今年流行的款式，把原本直男审美的小土狗打扮成了温柔暖男，送到摄像机前。
杜清劭扯着身上的白色羊毛衫，揪起其中一角说：“我这个造型像萨摩耶。”
“微笑天使不好吗？”金骋拿起一个五颜六色寿星帽扣到他头上，“再戴上这个就更……”
“拿走！”没等他说完杜清劭就躲开了，“我心理年龄至少三十了，别整这些幼稚的花样。”
潘立书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笑着给他们解围：“没事，长了张帅脸怎么弄都好看。”
“立书，我觉刚才那件黑高领毛衣也很适合他。”
“那就都试一遍，我还想看崽崽穿汉服呢。”
金骋点了点头，又小声和他咬耳朵：“咱们的周年纪念日快到了，骗小崽子和我们拍一张合照吧。”
“正合我意。”潘立书痞笑着挑眉，“每年都要有点小进步嘛。”
杜清劭就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听得一清二楚，被又硬生生塞了波狗粮。
潘立书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嘿嘿笑了声：“我们好歹都是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的，这智商当你干爹也不过分吧？”
杜清劭气得说不出话，仰头送给他们一个优雅的白眼，被两只奶爸左拥右抱地夹在了中间。
不过等拍完照，看到自己无修高清原图，他瞬间就忘了刚才被迫认爹的事情，不禁感慨自己的颜值确实耐打。
可惜之后比赛紧锣密鼓，他不能在外面的饭店乱吃东西，三人又在公园走了会儿，就把他送回俱乐部吃晚饭。
八点还安排了他在线营业、直播互动。
叶飞鸿其实很反感自己手下的崽整娱乐圈那套，被粉丝捧得不知道东西南北，静不下心来琢磨技巧。
特别是杜清劭这种自恋臭屁的家伙。
但毕竟花滑圈里几十年都很难出一个颜值与技术并存的运动员，把他打成滑圈的招牌，说不定真能推动我国花滑事业的发展。
准备直播前他先去化了点淡妆，遮掉青春期留在脸上的痘印，气质都成熟了不少。杜清劭换上最爱的白衬衫，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却总觉得缺了什么，翻出下午刚拍的艺术照，给洛铭发了条短信。
杜：[照片]好看吗/doge
对方显示在线，保持“正在输入…”的字样磨蹭了足足几分钟，发来一张外国小男孩竖大拇指的表情包：
杜清劭很吃惊：你居然也会用表情包？
可恶的小金毛：en
看这两个冷冰冰的字母，杜清劭突然觉得和洛铭聊天……能把他这种话唠憋死。
他又问：肖恩养得怎么样？
洛铭像是早有准备，很快发来了一张狗狗的照片，并且配文“hen hao”。
照片上，一岁多的小柯基戴上了圣诞帽，身上还驮着几个色彩各异的大礼盒，朝镜头欢快地吐舌头。
杜清劭隔着屏幕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重获新生。
半天，他才想起正题，问道：那你最近身体如何？
洛铭回复：ye bu cuo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杜清劭把屏幕转来转去看了几遍，才发现到他在打拼音，哭笑不得地回复：好好说话！
可恶的小金毛：wo zui jin zai xue zhong wen
看这满屏熟悉又陌生的文字，杜清劭嫌弃地叹气——他觉得自己的老师简直幼稚得像个小学生。
正在吐槽，原本暗下去的屏幕又亮起来：zhu ni shen ri kuai le
好家伙，还把生日的后鼻音给拼错了，一看就知道是个入门级选手。
杜清劭彻底失去聊天的兴趣，直接打电话过去，告知自己今晚要直播，问他是否来串门。
因为他用来直播APP是全球联网的视频会议软件，他可以通过弹幕挑选网友互动，投屏连麦刷图片一应俱全。
“……可是我不喜欢做这些东西。”洛铭用中文双倍磕绊地回绝了他。
他的音调还算准，但语速很慢，听得杜清劭以为自己在看疯狂动物城的水獭，硬生生憋出内伤。
“说英文！”他终于忍不住嚎叫，殊不知在洛铭听来，他的英语也像装修工人锯木头一般。
“好吧…”洛铭的语气略到失望。
“是因为怕生吗？”杜清劭继续前一个话题，旁推侧敲地说，“可是以后你回到舞台要面对几千名观众，你不能一直放任自己回避问题。”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洛铭那儿含糊地蹦出了几个音节，半晌回复道：“好，我试试。”
“这就对了！”杜清劭爽快地拍桌子，把软件名和房间号告诉了他，又嘱咐道，“觉得不舒服就退出，然后发消息给我。这不是什么正经节目，我随时可以为你中断。”
洛铭本来心里还七上八下，听到那声沉稳的“break for you”，竟然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从跑步机上下来，飞快地冲了个澡，换上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
另一边，交代完毕的杜清劭正神清气爽地等直播间开放。叶飞鸿在一旁看着，不知多少次提醒：“不要以为做次直播自己就是几千万粉的明星爱豆，不要乱说话，记得传播正能量。”
“知道了，”杜清劭不耐烦地朝他甩手，一边戴耳机，悠哉悠哉地打开软件。
直播间陆续有粉丝进来，纷纷刷起“0129生日快乐”“恭喜mddd成年”的弹幕。他全部看在眼里，微微垂下眼睑，单手托腮，凹出一个帅气潇洒无死角完美造型。
结果送完祝福，沙雕粉又不正经起来，十条弹幕九个都是表情包，还有一个是放飞自我、毁天灭地的跳跃颜。
弹幕：[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弹幕：毛肚弟弟居然用电脑直播？不愧是你，直男操作/点赞
弹幕：dd白衬衫杀我！果然帅气小哥哥都上交国了。
弹幕：[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
……无数鬼畜表情在杜清劭眼前飘过。
这或许就是走黑粉的路，让黑粉无处可走吧。
毕竟当年第一个把队友跳跃颜截下来当表情包广为流传就是他，现在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不错，奇怪的p图技能又增加了。”他忍着满腹无奈，故作开心地夸奖。文字弹幕刷得飞快，他大致看了下情况，又挑几条评论回复，“魔方教程？这种东西几天都教不完，大家感兴趣可以买书自己学。”
说完，他起身去书架上翻了翻，找到那本已经积灰的初级教程在镜头前展示给大家看。
弹幕：收到！
弹幕：突然变成学习博主哈哈哈哈下次可以接恰饭广告了~
弹幕：呜呜呜恭喜崽崽凯旋，但是以后千万别带伤比赛了，妈妈心疼。
弹幕：dd我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能鼓励一下吗，求翻牌！
杜清劭在万千弹幕里精准地发现了一只焦虑的高三学子，突然来了兴致，顺手点开互动键：“你要什么样的鼓励？”
“哇，我居然真的被翻牌了！”隔着网线都能感受到她的惊讶。
杜清劭托腮，懒懒地嗯了声。
“我、我数学不好……”她支支吾吾地说。
听到数学二字，他更加来劲了：“这个简单！你随便发道题，我可以马上教你。”
“真的吗？”小粉丝不可置信，“弟弟应该好久没复习过高中知识了吧？”
“学数学讲究的是思维，就像滑冰，只要掌握了肌肉记忆，不用刻意复习。”杜清劭却风清云淡地摆手。
站在旁边的叶飞鸿见状都呆若木鸡，发现好像完全没有担心某人被捧上天的必要。杜清劭乐在其中，还耐心地指导起对方该如何投屏，在众人羡煞的目光中开始了完全跑题的线上教学。
小粉丝发来的是一道解析几何压轴题，杜清劭稍微看了几秒，就捡起一支笔对着屏幕戳弄起来：“这道题只要找到突破口非常简单。第一问做中垂线，等体积法相乘，易证两面夹角等于60度。第二问，直接建系设点，把第一问的结论套进去，口算就能出答案……三分之八根号三，对吧？”
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总结了一下：“其实高考数学真的非常简单，你只要总结几种解题方法，就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从此之后再练类似的题目都是浪费时间。”
“…好厉害，和答案的解题思路一模一样，呜呜呜……”原本想求安慰的女同学却在短短几分钟里被杜清劭狠狠打击，一时自尊心作祟，小声抽噎起来。
“你哭什么？”杜清劭懵了，“不过是一道小小的数学题，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等你以后离开学校，还会遇到更多更大的挫折，那时候你一定会感慨——要是生活能像数学一样简单就好了。“
”哇——”对面姑娘听完彻底崩溃，哇得嚎啕大哭出声，直接掐断了互动。
弹幕：这就是被花滑耽误的清华学霸吗？
弹幕：数学学霸+理科直男人设实锤了。
弹幕：小妹妹不要伤心，咱们只是粉上了一个神仙而已/笑哭
……
“诶，你别哭了。”杜清劭赶紧劝说，发现弹幕里评论越来越奇怪，不可置信地转身寻找求助对象，“教练，我什么地方说错了？为什么她哭成这样？”
叶飞鸿差点被他秀得两眼一翻，直接气晕过去：“你就说和滑冰相关的话题，别乱扯了！”
“好吧。”他无奈点头，又回归老本行，和冰迷们讲了下最近的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每天的生活如出一辙：训练、复健、休息……还有些生活碎片，比如过节那会儿学了擀面团和包饺子，和队友一起做了顿黑暗料理，就差没说自己莫名其妙认了两个干爹，还拍了张全家福。
这些琐事越说越无聊，到最后杜清劭差点在自己的直播间里睡着了。观看人数越来越多，想起这款APP可以查看观众ID，杜清劭突然想到一个新花样。
“让我随机抽一位热心网友对线吧。”
说完，他便轻盈地哼起小曲，从在线列表了输入了洛铭的大名。没想到，这个实诚的家伙真的来了直播间，还是实名注册，随手一搜就蹦出来了。
“好，接下来就让我们有请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外国友人和我连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