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劭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抬头瞥了眼某人，回复了OK。
他的想法很简单，反正比赛暂时告一段落，好不容易出国，顺便看看风景。而且，他也好奇洛铭这家伙究竟能和自己扯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理论。
发完消息他又抬头看了眼，正巧洛铭也在看他，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接着前后左右看了圈，趁队友不注意时，拿起外套屁颠屁颠地溜走了。
洛铭心里神会，很快紧随其后。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杜清劭特地放慢了速度，在大厅等他。
“你要和我说什么？”等洛铭走进，他开门见山地问。
洛铭还在整理衣服，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端，然后抽紧腰上的搭扣，最后戴围巾，瞬间被裹成了一只漂亮又精致的竹筒。等穿戴暖和，他才指着门外说：“沿河走会儿吧，这条河流经城市中心，是全市最繁华的地方。”
杜清劭睨了眼屋外金光闪闪的建筑，默许地点头，拉好外套拉链，抢在他前面走了出去。
诚然，在熟悉的地方住惯了，偶尔看看国外的美景，确实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苏黎世的冬天不算冷，河面也没结冰，风中却混着来自阿尔卑斯山的风雪味，清冷而肃杀。
杜清劭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舒服了许多。
河上有座古朴的老桥，对面似乎是商业区。看到广场上巨大的圣诞树，他才想起什么，扭头找洛铭：“是快到圣诞节了吧？”
他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流光溢彩的景象，迟疑了几秒才点头。
又到圣诞节了吗？
转眼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他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套在心上的绳索倏间收紧，勒得他难以喘息，身子一歪，踉跄地靠在栏杆上。
发现他没跟上来，杜清劭又折回去，用胳膊肘戳了下他：“怎么了？”
洛铭一时哑然，心底浓烈的自责冲上头脑，让他冰凉的身体意外滚热起来。见他脸色不对，杜清劭又上前揽住了他的肩：“不舒服？那就回去休息。”
“…没事，”想起今天还有重要的事要说，他使劲咬了咬嘴唇，支起身子堪堪笑道，“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但杜清劭不放心，生怕他下一秒就扑通地栽倒在地，靠在护栏上观察他的神色：“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事？”
他不想回忆，下意识摇了摇头。杜清劭安静地站在身边陪他吹了会儿冷风，心想或许说点话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们的冬天居然都不下雪，这样太没意思了。以后有机会来中国，我带你去哈市看冰雕展。那边的雪积起来有半个小孩高，你只要放轻松，随便往雪里扑，感觉特别爽。”
他倒是一直在听，机械地点着头。杜清劭又天南地北地扯了几句话，发现马路对面有一排娃娃机，兴奋地拍了下他的手：“走，带你去抓娃娃。”
刚才还脸色难堪的洛铭闻言意外地笑了声：“你果然喜欢毛绒玩具，下次看你比赛给你扔。”
“你别听我爸瞎说，我只是享受抓娃娃的快乐而已。”杜清劭冷冷甩给他一个眼刀，认真地纠正，“别给我扔娃娃，扔了也不会捡。”
洛铭又轻轻笑了下，慢吞吞地起身跟在他后面。正巧那儿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似乎因为抓不到心爱的麋鹿玩偶，和妈妈撅嘴撒娇。
她们说的是中文，看起来像华裔。在他乡听到熟悉的语言，杜清劭顿时倍感亲切，上前热心道：“要哥哥帮你夹吗？”
女孩儿应声抬头，乌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可以吗？”
“当然，哥哥在这方面技术一流。”杜清劭得意地用手指扣了下玻璃窗，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当地的货币，在手里掂了几下，默默在心里顾算好位置。
咔哒一声，硬币投入，他单手插兜，用左手轻巧地拨弄摇杆，稍微眯了下眼，按下中心的圆键。
只见夹子缓缓坠落，分毫不差地勾住了小麋鹿。即使中途左右摇晃，小鹿还是有惊无险地落进了洞里。
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俯身拿出娃娃递了过去。
“哇！哥哥好厉害！”小女孩开心地仰起头，红扑扑的脸上都能开出花。
杜清劭得瑟地干笑了声——其实在搭话前，他一直在观察这个机器，大致估计出了夹子的松紧程度和旋转范围。
只要练得够多，世界上有什么娃娃机是他解决不了的呢？
没想到女孩接过小鹿还没开心多久，目光就锁定了站在后面的洛铭，突然举起小手开心地挥起来：“好漂亮的大哥哥！”
说完，她竟然直接冲了过去。杜清劭回头看见一脸懵逼的小金毛，又听小女孩夸道：“妈妈你快看！他的头发是橘色的，和魔法书里的圣诞精灵一样诶！”
洛铭被突然窜出来的小孩吓了一跳，但还是礼貌性地笑了下。
夜色和路灯温黄的光仿佛自带朦胧滤镜，配上浅淡的笑意，确实如同书中优雅矜贵的精灵，点缀得不可方物。
“这个娃娃送你，你能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吗？”小女孩看得走神，痴痴地伸出了手。杜清劭见他居然没躲，赶紧上前把他挤到身后，低头严肃地说：“这是哥哥给你夹的，不许随便送人。”
孩子妈妈也走了上来，握着她的手拉到一旁：“妈妈没告诉过你吗，这种行为非常不礼貌。”
“可是，他是精灵……”女孩委屈地撅嘴，妈妈转身笑着给两人道歉，说了几句教育的话，一边拉着孩子走远了。
“都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跟没见过外国人似的！”杜清劭气得双手叉腰，不知哪来的火气，看到洛铭的棕色围巾，直接揪起来一通乱转，裹住了他的嘴和高挺的鼻梁，又绕到头顶打了个结。
“唔？唔！”他吃惊地缩起脖子，但还是没能逃过被裹成粽子的命运，转眼间就只剩下一双眼睛，水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抬手想扯掉它们。
“不许动，”杜清劭喝住他，“你以后走在我身边，就保持这个打扮。”
语毕，他又换上中文小声吐槽：“气死我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好看？眼睛没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啊。”
洛铭听不清他在瞎嘀咕什么，轻轻皱眉，解开了头顶差点把自己闷死的玩意儿。
杜清劭见状沉了下脸，不再往前走了，四下看了一圈，直截了当：“找家店坐会儿，可以开始今天的正题了。”
“什么？”洛铭却突然反问。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少跟我来这套，你不就和那老头子一样，成天喜欢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吗？”
说完他抬头一看，呦嚯，月明星稀。
这下可真是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完美”标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