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景检查一交，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没了杂七杂八的事情纠缠，唐意终于能静下心来学习，并且带着付景一起投入到知识的海洋里。
苏毅趁着周末又给唐意发了篇文章，让他翻译。顺便问问几乎处于失联状态的自家患者的近况。
—这位同学，还记得我么？
—有点儿印象。
唐意打开邮箱，大致看了眼文章内容。
苏毅看着屏幕上闪出的几个字，有种终于被皇上翻牌子了的感觉。
—今天有没有时间，聊聊？
唐意转头看卫生间，水声还没停。
—等一下。
—行。
苏毅到卫照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发型，又泡了杯热茶，坐在电脑面前一边刷抖音一边等。
虽然已经下班在家，但他们这个职业没有什么严格的时间时间限制，不仅工作场所复杂，工作时间也具有广延性，甚至会有患者在凌晨打电话给他。
正所谓，见怪不怪，活得自在，习惯成自然吧。
卫生间门一开，温热的水汽夹杂着沐浴露的香味就顺着空气蔓延而出。
付景把整个毛巾顶在头上，用手胡乱的揉搓，直至不再滴水。
唐意家里没有吹风机，出去几次也忘了买，只能使用原始的方式手动擦干。
唐意又拿了条干毛巾递给付景：“我一会儿要和苏毅聊天，你要来听吗？”
付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愿意的话，我当然想陪你了。”
唐意点点头，开了视频在书桌前坐好，付景抻了把椅子坐在他边上，没入镜。
苏毅八百年没接到唐意主动打来的视频，一时间还有点儿激动。
唐意在屏幕前的端端正正，因为有付景在，还有些紧张。
“哟，还记得我不？”苏毅问。
“嗯。”唐意捡最简洁的字眼回答。
短暂的交流，苏毅在唐意的眼里看出了些许不安，只能慢慢引导他放松下来
“我家小患者丢了半个多月了，我还以为你抛弃我找别人去了呢。”苏毅生声音里透着些委屈。
付景不太了解心理医生这个职业，但从电视剧和大部分人口中来看，心理医生应该是一个冷静、神秘、专业、并且充满精英气质的人，纵然可能很和蔼，但也不应该是个相声演员吧。
按照付景记忆里的标准，苏毅身上唯一跟精英气质搭上边的，可能就是他的发型了。
唐意被倒霉医生可怜兮兮的话逗的扬了扬嘴角，随口应了句：“不会。”
“行。”苏毅笑道：“那咱们开始吧，老规矩，不舒服就停下。”
“嗯。”唐意已经很少想起以前的事儿，本来就记得不太清楚，现在梦里连也不常出现了。
唐意瞟了眼撑着下巴看他的付景。
后者对上他的视线后，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口型告诉他‘别害怕’。
唐意收回视线，把心里那点儿不安往回按了按，开始循着记忆回想。
“嗯…他们每天折腾人的方式都差不多，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格外难对付。”唐意习惯性的十指交叉，好像这样能让自己放松一些。
“我尽量晚回早走，缩短在宿舍的时间，有时候晚上就待在教室里，尽量减少在他们面前出现。”
“成绩下降，也是因为这个？”苏毅轻声问。
“是。”唐意说：“这个方法很有效，有一段时间他们没找我麻烦。”
“那为什么，后来又...”苏毅问。
“我不知道，可能是没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吧。”唐意说：“后来他们告诉了老师，班主任跟我谈话之后，晚上也不能待在班里了。”
“班主任没问你原因？”苏毅皱着眉问。
唐意牵着嘴角笑了笑。“问了，班主任还找他们谈了次话。”
“那帮小王八蛋后来又找你了是不是？”苏毅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还是没忍住给那些人变了个称呼。
唐意被苏毅这个义愤填膺的样子给逗笑了：“小王八蛋。”
“别笑，这个词儿还是我本着职业操守想出来最委婉的称呼。”苏毅说着话锋一转：“后来呢？他们找你了吗？”
“他们找到柜子里我妈妈的照片，用打火机烧了。”唐意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指尖已经被他掐的泛白。
尽管记忆混乱，他还是清晰的记得照片在他眼前化为灰烬的样子，任他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没用。
他始终没能保护妈妈，连照片也不行。
“我...我用凳子打了他，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我甚至有点开心。”唐意偏头咳嗽了声。
“看着他一边扯着嗓子哀嚎，一边满嘴污言秽语的样子，特别想把他从窗户扔出去，一起也行，正好带着他给我妈道歉。”唐意喃喃道：“不过被人拉住了。”
唐意说话不疾不徐，声音也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但就是这样平淡的叙述，也能让人听得胆战心惊。
苏毅只知道唐意把人给打进了医院，没想到他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可想而知，他挣扎着走到现在，有多难。
唐意情绪陷在那段回忆里，他闭了会儿眼睛，努力压制住胸口强烈的窒息感，连呼吸都在颤抖。
“唐意”苏毅低声叫他：“难受不是只有憋着这一种方法，发泄出来才能好。”
唐意重新睁开眼睛，吸了口气缓慢的呼出胸腔：“我...没事。”
苏毅有点着急，刚要说话忽然看到画面外伸进来一只手攥住了唐意的指尖。
“医生你好，我是唐意的...朋友，时间不早了，今天先休息吧。”
付景站到书桌正面，弯腰跟苏毅打了下招呼，在他一脸的惊骇中挂断了视频，顺便把手机关成了静音。
虽然有点不太礼貌，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以后赔礼道歉也行，他现在心疼得像是被捅了个对穿，就想把小同学搂在怀里，谁也别想再伤害他。
唐意被付景抱住的时候还有点儿懵，反应了一会儿，也学着付景的样子伸手环住他的腰。
“不担心，我没事。”
明明是安慰的话，付景却感觉又被捅了一刀，男朋友这么好，自己那么难受了，还来安慰他。
付景胳膊紧了紧，把整张脸埋在小同学颈侧：“唐意，我没办法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