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导怔了好一会儿才平复震惊的心情，回过味儿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要说娱乐圈能做到这份上的，也不是没有，那些成名的武打老师，年轻时哪一个不是有真功夫的？
可那是以前，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的娱乐圈有真功夫的真的不多了，所以陡然见这么一手，封导心里可谓是五味陈杂。
谁不怀念曾经的演戏环境呢？各路大佬面前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镜头面前的全是真打真上，飞檐走壁那都是不在话下。
现在……他身为一个导演，居然已经率先以怎么方便为主了……
散掉无谓的感伤，封导随口笑道：“小边你怕不是真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吧？”
一句打趣的话逗的身边几位都乐了，海青拿起对讲机：“王伟，来一下A组。”
那边沙沙声响后传来一声：“好的，马上。”
道具组的人屁颠屁颠跑去把长枪拔出来，除了搭景的场地，其他都是轻质的泡沫砖。边沂南没破坏搭景的场地，一道不足手掌大小的痕迹并不影响剧组人员行走来往。
但是对于那昂贵的紫檀木桌子来说就不太妙了。
原本是要拿另一个长枪道具，削去枪头的角度，和桌面贴合做出定格的效果，但是如果真要戳个窟窿，一般剧组的话那可怪心疼的。
封导提出这个问题：“……而且假设小边失手了，总不能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的换。”
海青无所谓的挥挥手：“比起钱财，我更在乎这部剧最终呈现的效果如何，就这么拍。”
封导无奈：“知道你不缺钱，但是也不能这么造啊……”
话到这儿，王伟赶过来了。
“海青老师，封导，你们喊我啊？”
封导招招手：“来来来，有场戏需要你来看着设计一下。”
三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搭景场地比划。在他们没出定论前，演员能做的只有等待。
叶风激动的心情还平复不下来，站在边沂南旁边甩着膀子学他飞枪：“你怎么做到的啊……”
边沂南：“练的。”
叶风：“南哥南哥！那你看我能练不？”
边沂南眸子里散开零星笑意：“你不能。”
叶风用肩膀怼他：“干嘛！又瞧不起我了是不是？”
边沂南抬手扶了一下他的腰：“你想学，我教你一些基础的。”
“喔……”叶风舔舔嘴巴：“边老师亲自教吗？”
边沂南：“嗯。”
叶风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点点头不再说了，藏着未知的小心思全写脸上了。
边沂南垂眸看他，注意到那双纤细的手腕被沉重的铁链束缚。他伸出手握住那截腕颈，指节探进缝隙中摸了摸：“疼不疼？”
叶风被他摸到腕心，皮肤上那点接触的温热有些发痒，他轻轻挣了挣，生出点害臊的情绪，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小声道：“你怎么光天化日耍流氓？”
边沂南又握住他另外一只手摸了摸，总觉得少年手腕冰凉，便撑开掌心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叶风蓦地红了耳尖，晃了晃手臂：“这好多人呢……”
他刚说完，海青就回头冲边沂南招招手：“小边，来一下！”
边沂南轻啧一声，松开了手，走到几位大佬之间。
王伟正说着话：“……我真觉得要这么设计，就不用担心沂南会失手，他当初在武校哪个项目都是第一。”看到边沂南过来，他笑得跟自己是第一似的，下巴一扬：“是吧沂南！”
边沂南面对老同学，神情没有平日里那么冷，他摇摇头：“武校优秀的人很多，我只是最平常的一个。”
王伟知道他就爱穷谦虚，让封导和海青别听他的：“你们要信不过，就拿普通桌子试一把，距离就从这儿吧，马虽然是个变数，但我相信沂南能控制好，这个位置前五十公分或者后五十公分都没问题，光从左侧下来，最好能有长枪的反光……”
海青边听边点头，等王伟说完，就问被叫过来的边沂南：“小边觉得怎么样？这套动作设计能完成吗？完成百分之九十也行，毕竟真拍的意外因素总是最多的。”
封导：“其实别的也不多求了，别真伤到人就行了。毕竟那坐着的是段恒……”
海青听到这个名字就皱眉：“他要是怕，找剧组的武替来就行了，反正他的镜头后期剪一下就行。”
封导无奈赔笑：“你也知道，段恒拍那么多年戏哪用过替身，从来都是真上，这要是传出去他用了替身，那稳住的口碑可就要动摇了。”
海青扬眉：“他要真想维持口碑，就自己上，别怂。”
封导“哎哟”一声，只想对着这位姑奶奶告饶：“好了好了别一提到他就这么大火气，毕竟他的‘燕朝衡’确实挺好的，是吧？”
这话海青倒是不反驳了，凉凉道：“可能本色出演吧。”
封导没辙，只能转开话题看向边沂南：“小边心里有数没？不会伤到人吧？”
边沂南对自己擅长的领域向来很有信心：“我没问题，如果段影帝害怕，我可以先试几次给大家安心。”
封导松了口气：“我也是这个意思。”
海青见状就怼：“浪费时间。”
当然，整个剧组还是以安全为重，海青不会真的反驳演练几把的意见，只是单纯对上段恒有关的事下意识就想怼几句罢了。
封导把这场主演的三位演员都叫过来，从走位到灯光镜头都说了一遍，然后让边沂南先试试武术动作，看会不会存在危险因素。
场上换了一张普通的木桌上来，边沂南翻身上马，一手握长枪，一手握缰绳，傲骨嶙嶙。
马是经过训练的，名字叫回琅，会听口令。边沂南拽了下缰绳，回琅往后退了退，等封导指令一到，边沂南低喝一声：“驾！”
回琅立刻跑了起来，临到门前，边沂南拉住缰绳，回琅嘶鸣扬蹄，道具组看准时机将大门打开，配合着马蹄落下，就好像是回琅踏开殿门一般。
门一开，边沂南抬起手，反握的长枪在空中挽了一圈，被他甩了出去。瞬息间，急速劈开空气的银枪“铛”一声钉入桌子，直接将那桌面洞穿，不偏不倚，正好刺破“燕朝衡”用膳的瓷碗旁，而银枪尖端险险钉入凳子上摆放的人偶脚旁一点。
这场只是演练，边沂南掷枪出去，就勒停了回琅，坐在马背上等他们发话。
王伟上前判断，很负责任的告诉封导和海青：“非常精准的把控，再试几次，如果距离偏差不大，就没什么问题。”
按照他们的要求，边沂南和回琅演练了一遍又一遍，正如王伟所说，每一次的落点都仅有毫厘之差，没有一次失手伤到替代的人偶。
几番准备，封导宣布正式开拍。
段恒面色不算好看。他演过那么多戏，再危险的场景也不是没经历过，因拍戏受伤的情况也没少遭遇，更何况方才的演练确实没出差错，但他心底就是有些不安稳。
慢吞吞坐到自己的位置，段恒对上骑在马上的边沂南的目光，那眸子凛如霜雪。
许是因为“南归”这个角色，又或者是因为叶风，他和这个边沂南怎么瞧怎么不对付，他看不顺眼的人多了，本也没将这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放在眼里，可对方一二再而三挑衅他，让他实在忍无可忍。
封导确认几位演员的准备情况，段恒突然出声：“等一下！”
场上细碎的声音安静下来，封导拿起对讲机，又放下，亲自过去笑颜相对：“怎么了段老师？”
段恒看了眼边沂南，弯起嘴角对封导和颜悦色道：“虽然刚刚演练过，但是心中总是惴惴。封导你也知道，比这更危险的戏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今天这场不太一样……”
封导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不一样了？小边挺稳的。”
段恒笑容加深：“众所周知，‘人为因素’是最不可控的，我怎么知道对方没怀着别的心思，要是真威胁到我生命，那可不是小事啊封导。”
话说到这份上，封导也是听明白了，看来段恒是不满意这场戏份的设计了。
刚刚设计那么久他不说，偏偏临门一脚了横生枝节，封居洹也没办法，眼前这人惹不得，海青也惹不得，他真是两头难。
想来想去，封导只能先试探：“……要不段老师您先休息一下？剧组有武替可以顶上。”
段恒也不同意：“封导你这话说的，可就是砸我的招牌了。”
封居洹无声叹气。
只听段恒又道：“说来说去，我只是不太相信这位……边先生罢了，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你也知道我虽然不争，但是这个圈子见不得我好多人多了去了，我总得长个心眼不是？”
“我不用替身，找个可靠的人替一下边先生总不是问题吧？”
这竟是要将这出彩的一幕换人演了。
封导不知道边沂南怎么惹到这位影帝，但是他既然开这个口，封居洹也不得不考虑一下了。
海青见他们说半天，离得远听不见，就准备过去，走到半路倒是叶风听不下去站起来打断他们的话。
“学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南哥他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对你心怀歹意？我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叶风脸都皱起来了：“这场戏这么重要，如果用替身，他新人一个，刚露面就扣一个这么无能的人设……”
海青走近正巧听见，不用想就知道段恒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她冷笑一声：“段大影帝要是怕，就直说，你不想用替身，那后期剪辑也行，分开拍也没问题，但是换边沂南，我不许！”
段恒脸色微凝，已经有些被驳的下不来台。封导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插话：“那再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海青却不肯给面子：“没得商量，要么——后期剪辑，要么——”
“让段大影帝换人来吧。”
这话一落，基本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封导就差揪头发了，叶风还附和海青：“学长要是担心，还是用替身吧，而且只是替一个坐着的背影而已，也不影响什么。你的粉丝那么相信你，肯定也不在意这些的嘛……”
段恒放在膝头的手渐渐拢握成拳，叹了口气，面上的表情像是无奈的宠溺：“小风你真是……既然你保证了，我就信你。”
他又看了一眼马背上从头到尾没出声的边沂南，勾出一个轻笑：“按封导原定的计划开始吧。”
封导可算松了口气，挥挥手让工作人员各就各位，正式准备。
“《燕归行》第二十二镜第一场，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