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选宋离。”程君止又重复了一遍。
“是吗？”万向野没想戳破。
“但我也不选许知意，不选他，是因为我没法给他想要的，我只能给友情，他想要爱情，我给不了。”
“如果没有再见到宋离，我想我迟早会放下这个人，但再见之后我就忍不住想要知道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明明说好的一起去北京，说好的有任何困难都可以跟他联系，我打了那么多电话发了那么多消息，都没得到回应。可就因为他是宋离，我年少时唯一赤忱的喜欢过的人，所以再见的时候我还是再一次沦陷了，但我没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过不去，过不去这个坎。”
言及此，三人也无法再劝任何。
他也许还爱，但他过不去，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没办法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好如初，毕竟当初是宋离先答应永远，然后不告而别那么干脆。
南大放寒假了，宿舍三人都要回家过年。
程君止来南京之后很少再回江瑜，除了清明和高秀雅的忌日，过年都不回去，头几年是忙着打工，今年不用打工，他想回去了，留在南京就容易跟宋离再遇上，他需要时间想清楚。
“君止你回家吗？”乔一最后一个走问他。
“回。”
“那你回家注意安全啊，坐高铁吗？”
“对。”
“好，明年见。”
“明年见。”
元旦之后宋离也没有再给他发过消息，俩人都需要时间重新考虑两人的关系。
再次回到江瑜已经变了很多，陌生的大楼和街道。好像成长就是这样，短短几个月，都是大变样。更多林立的大楼，新开的楼盘在树人附近耸立，街边的铺子也添了又添，不知名的小店和精致装修的店铺满满，哪里都熟悉，哪里又都陌生。
复读那年程君止回了二中，住的是家里的老房子。后来再回江瑜回的也是那边，今天乘车竟然没注意的跟师傅说了茗豪佳苑，高三之后他再没回过的地方。
“到门口还是送进小区？”
“就送到门口，谢谢师傅。”
“没事儿，东西拿好啊。”
“行。”
中国人的基本美德，来的来了。回都回了今年就暂住在这边吧。
密码锁竟然还能用，也没断电，家里是四年前的样子，除了多了些灰尘，没怎么变。程君止把走之前铺上的罩子都摘了下来，扔进洗衣机，进行了一个大扫除，又联系水电公司重新开通了家里的水电气，在跑腿上叫了点菜，准备自己做。
多稀奇啊，四年前什么都不会的程君止，现在什么都会。
全部打扫结束已经七点多了，冬天天黑的早，七点多已经黑的不成样子了。
程君止蹲在茶几前面吃面，没忍住掉了眼泪。明明搬过来那年高秀雅在家的日子很少，但程君止还是想起了很多，比如高秀雅在卧室门口跟他说出门注意安全，会端水果去他的房间，后来她在茶几前面摔了杯子，又坐在沙发上哭了很多次，还有为数不多但也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太多了，但想起来的时候每一件都那么深刻。
他小声喃喃：“妈，你看我现在已经会做家务也会做饭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好久都没有梦到你了，你想我了还是来看看我吧，做个梦也好。”
“......”
顿了顿他又说：“我见到宋离了，就是你第一次来接我的时候问我跟谁关系好，我说我们班长跟我很不错。当时我撒谎了，他不只是我们班长，他还是我的故人，后来他也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喜欢的人，是我现在也喜欢的人，只不过我们早就在这些年里，蹉跎得不成样子，到现在也回不去了。如果你还在的话，这些话我肯定不敢跟你说.....”
“你也想不到吧，其实我瞒了你很多事情，我才不是你想的那么乖，不走运动员的路，高三提前交卷旷课，跟宋离出去玩，你想我留在江瑜，我一个志愿就去了南京，我没再跟程渡有任何联系，没用他一分钱，我一点都不听话，你骂骂我吧。”
“我好想你......”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面最后就着眼泪也坨掉了。
死气沉沉，了无生机，像他这些年。
好像人就是这样，你刚失去一个人，你其实是没有感觉的，因为你还处于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里面。然后你继续生活，哪怕时间都过了很久很久，某一天，一丁点回忆，你都会突然想起她当时的样子，想起你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的样子。
当年走的时候，家里的东西一样没拿，所以当程君止回到卧室看到三三老师的时候还是一愣。三三老师给他的回忆几乎就占据了他人生中的大部分，还有最难忘的两个人，一个是高秀雅，一个是宋离。
跟高秀雅是因为小时候她工作太忙，程君止一个人等着《夏目友人帐》更新，那时候他还会害怕里面的妖怪，高秀雅答应陪他一起看，但因为工作终究是一次都没有陪他看。可小孩子其实长得很快，他慢慢长大的那些年里，他逐渐可以一个人，不开灯的看完一整季。
等到高秀雅真正空闲下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完了更新的所有季。
高秀雅在他的小时候缺席，长大后再次缺席。等到能真的互相理解的时候，竟然是连机会都没有了。
他喜欢三三老师，也相信床边的玩偶会在半夜变大抵御各种各样的妖怪来保护他。
但当宋离第一次见到他床上的三三老师的时候，他还是窘赦了一会儿。不过后来宋离知道他喜欢三三，觉得可爱多过幼稚。
程君止突然想起，那年跟宋离出去，偶遇到一只三三老师，宋离想买给他，他说下次吧，过段时间再去看的时候，已经不在卖了。
原来所有东西都有季节，东西会卖光，水果会过季，连爱也是。
爱会过期。
他还是更喜欢永远的东西。
但目前为止他都没有拥有，哪怕是一件半件永远的东西。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回来也太难过了，哪里都是过去。
许知意也回江瑜了，第二天就来找了程君止。
两人其实也是从元旦之后再没见过，中途许知意去宿舍楼下等他，因为生病也没见到。所以当许知意得知程君止今年回江瑜过年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去找了他。
两人约在之前树人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
许知意先开口，“元旦那天你没事吧？”
“没事。”
“我的错，那天应该陪你去厕所的。”许知意聊表歉意。
“没事的，那天大家都顾着自己，我也是喝多了才被人拦住，没什么事。”
许知意还是有些内疚，程君止笑了，甚至站起来转了一圈，“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许知意被他逗笑，问：“那天宋离来了？”
程君止一顿，没想隐瞒，“嗯。”
“那你们什么时候遇见的。”
“就，跟教授出席交流会那天，他作为合作对方代表来了会场，遇上了......”
许知意点点头，沉默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其实这四年来，他们很少有这样的氛围，他们也没有主动谈起过宋离，“宋离”这两个字就像一个禁忌词，成为他们之间不能逾越的东西。好像所有的话题一旦涉及到宋离，就会变得尴尬，委屈，痛苦和难堪，于程君止于许知意都是如此。
沉默良久，许知意轻抿了一口咖啡，笑着说：“你还记得跟你表白的那天我说了什么吗？”
程君止微怔，隐隐担心许知意会继续表白，但好在许知意没有，没等程君止回答，他继续道：“我当时说‘月亮总会圆满’，我以为你听懂了，看样子是没有。我想说的是，月亮总会圆满，你们的感情迟早会烟消云散。”
“但好像，我所有的努力和你垒起来的城墙，在宋离出现之后，都不值一提。”
程君止没反驳，但也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宋离说走就走，回来的时候说重新开始就要重新开始。
但他抗拒不了自己的心，他还是很喜欢宋离。
不同于十七八岁的喜欢，二十多岁的喜欢已经有了些克制的痕迹，再喜欢也不想强求，不想一定要在一起。
程君止跟许知意在路口分手，没约下次再见，都是成年人，很多话不需要说的太过明白，但许知意也清楚，他和程君止差的不是那四年，是过往十好几年。
感情就是有先来后到，尽管不想承认，但对于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
宋离不知道程君止回了江瑜，想明白之后三天两头去卓远假意偶遇，程君止没偶遇到，倒是偶遇到了时焘。
时焘先看到他，“宋总？”
“时律。”
“有事吗？”
宋离当然不会说，“没，我随便逛逛。”
时焘有些惋惜，“是嘛，可惜君止回家了，不然还能让他陪你逛逛，你一个人在南京......”
“什么？程君止回家了？回哪儿？”
“南大放寒假了，君止回老家了，君止是江瑜人吧，这孩子以前过年都不回的，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回去了。”
宋离心想，您当然不知道，这是躲我呢。
“哎卓远总部是不是就在江瑜？那宋总你也是江瑜人？”
“对，我也是江瑜人，”比起和时焘寒暄，宋离显然对程君止回江瑜更感兴趣，忙问道：“对了，时律你知道程君止什么时候回的江瑜吗？”
时焘其实也不太清楚，猜测道：“应该是放假那几天吧，放假过了几天我给他发消息他说已经回家了。”
“行，”宋离抓紧时间道别，“那时律我突然有点事，就先失陪了。”
时焘一头雾水，“哎，行......”
宋离给林经理留了一句“有点事，回趟江瑜，年后回来”，直接一张机票杀回了江瑜。
作者有话说:
时焘：哎？你们不是说不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