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系玖有些难以置信的想。
那是……什么意思？
只听一声巨响，在场的人都被巨大的气震的睁不开眼。
在转眼间，妖兽只剩下一滩血迹。
南系玖额头抵住一片凉意，白榆的魂魄来到他面前，那声音有些虚弱的说：“给我好好活着，听见没？”
他竟硬生生撕开自己的一魄，转瞬一阵温热触及眼眸，南系玖的眼前浮现出不知多少载没看见过的光景。
彼时他们已经熬战一整夜，正是天光破晓，霞光万道，刺透了凉州的山林，也刺亮了南系玖的眼睛。
白榆祭出了自己的一魄，可他本就不稳固的元神，如何顶得住魂魄撕裂的苦痛？
元神的淡淡光点在南系玖看见的时候已经近乎消散殆尽，他只是跪坐在原地，面如枯潭，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叫一声白榆原本的名字。
元神散尽在天地，好像那个人从来都没有来过一般。
回命仙尊又气又喜，气的事这上好的妖兽被白榆搞没了，喜的是他都不用亲自动手，白榆终于死了，这一次连魂魄都留不下。
他后退一步，欲逃走，南尚朝黑着脸回头一瞪，下一秒一道剑芒横在他脖颈。
“南掌门，”回命仙尊道：“我这都是为了修真界的太平，你确定要和天魁门开战吗？仙人们打架，殃及多少无辜你不在乎？”
南尚朝闻言表情一变，只能放下了横在他手中的剑。
回命仙尊摸了摸脖子，负手转身，说：“放心吧，出了凉州，就连管堕这个叛徒我也会说他为师殉职，斩杀妖兽的功劳，全都是你们的。”
他颇为阴阳怪气的说完了这番话，转瞬离开了。
“玖、玖师兄……”
温谨开了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说，何况白公子和管公子竟然都……
南山门的弟子届时从山下上来，对山上一片浪迹狼藉都感到讶异。
“方才底下的结界果然是掌门设置的？我们都进不来。”
“这是怎么了啊……掌门，您说句话啊。”
胡黎从人群里窜出来，一边跑一边说：“师父！他们告诉我……师父？”
胡黎没想到，南系玖的瞳孔居然……不再是灰白色，而是正常的黑色。
胡黎看了看南系玖，又看了看温谨和南尚朝，敏锐的孩子眨了眨眼：“小白哥哥呢？”
温谨抿嘴，不言。
“骗人的！”胡黎低头后退一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可能，不可能的——小白哥哥呢？”
除了小白哥哥，还有谁能让师父露出这番表情呢？
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
白榆死了。
善后事宜南山门的其他弟子全权负责了，重新销毁了阵法，清理了现场。
只不过从那一刻开始，南系玖就再没动弹过。
他一直跪坐在原地，眼中一如以往，满是寂寥。
胡黎很想去劝劝南系玖，但是连作为徒弟的他都不敢上前，遑论是之前嘴过南系玖的其他人了。
温谨忍不住对南尚朝道：“掌门，真的不去说两句吗？”
“说什么？”南尚朝开口：“冠冕堂皇的劝他放下吗？要是能放下，他早就放下师尊的事情了。”
“玖师兄也太……”温谨后半句没想好用什么辞藻比较委婉，也就没说出口。
可怜，悲惨，运气差……
都不是什么好词。
“等吧，”南尚朝说：“等他回南山再说，你们几个做完事，也早点回去，少逗留了，回命仙尊的事情我去解决。”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温谨叹气摇头，尽量不发出声响的在南系玖附近清理残余的痕迹，却看见了一块劈开两半的……令牌？
温谨缓缓蹲下捡起来，依稀能看出那令牌上原本是个“魁”字。
莫非是管公子的东西？
温谨沉默了，他也从没想过只一夕之间，曾经并肩过的两位友人就都丧了命，他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九原，找二位好好喝喝酒。
此生能结交这么两个人，也是一大幸事，只不过……实在惋惜。
温谨最后还是选择把令牌上系着的流苏解了下来，收好了，既然白公子已经有不少人怀念，那管公子也得有人记着吧。
他又担忧的看了一眼南系玖，一想到几年前南山变故之后，南系玖也消沉了很久，好不容易走出来了，这打击对他来说一定不小。
胡黎在一边的灌木旁边鬼鬼祟祟的不敢上前，温谨走过去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把胡黎带走了。
三天后，南系玖回了南山门，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选择闭关或逃避，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帮着南尚朝处理各种事物，也主动去扫除邪祟和妖兽。
他正常的有点……不太正常？
胡黎同门师姐戚钰和南系玖有点交情，主动问他：“小胡黎，玖师兄真的……没问题吗？”
“我不知道……”胡黎挠了挠头，说实话他起初还有点事情，因为师父回来之后对小白哥哥的事情居然一点也不难过，但后来也觉得，南系玖这样也挺好的：“可能他心态变好了？”
戚钰对着身后的同门道友耸了耸肩，遗憾的表示自己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一个人若是一两天如此，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很奇怪，但如果时间过了一两年，大家也就都接受南系玖了。
并且他在此期间，毫不掩饰自己的有多强，甚至到了有些张扬的地步。
但凡是回命仙尊看上的妖兽，他必抢，可打斗偏又点到即止，让人有苦说不出。
凉州妖兽的事情，也因种种证据让回命仙尊的名声掉了不止一点半点，再加上南系玖突然的强势，几乎是无人能打过的存在，让人们不得不怀疑这背后的种种隐情。
修真界的八卦和小道消息几乎都传的飞快，也不知道是不是面上挂不住，回命仙尊久而久之慢慢从世人目光中淡去了。
七年时光转瞬，对于修仙之人那不过是一瞬间，南系玖院前的竹林中玉立这一棵白玉兰，长势非常好，一看就是主人悉心用灵力照料过。
胡黎也长高了不少，就到南系玖肩膀了，看起来已经是个成熟的狐妖了，他修为不低，能完全藏住妖身，可是他不太喜欢，能露出耳朵尾巴还是会选择露出来。
本人解释，藏住这些就合把尾巴强行塞进衣服里一样，总归是会不舒服的。
他的头发松松的系在脑后，是懒得打理的做法，拿着新送来的茶包走在路上的时候，头发和尾巴一晃一晃的。
“小胡黎，你又买新茶？”
胡黎笑了笑：“是啊，师父柜子里的差不多都喝完了。”
同门师兄道：“玖师兄这么爱喝茶。”
胡黎：“是啊。”
“真好啊你们师徒情深，他肯定很喜欢喝你泡的茶吧，改日给我们也品品。”
胡黎点点头：“改日一定。”
但他知道，南系玖最爱喝的茶，并不是旁人泡的。
只可惜那个泡茶的人已经不在了。
不自觉心里唏嘘了两句。
南系玖就在山上的屋子里，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黑子白子之间旗鼓相当，南系玖每下一颗子，都要思虑好久。
“师父，新到的茶叶，专门去找南江的茶农买的，您试试看。”
“嗯，放下吧。”
南系玖无心关注其他，专心在自己的这盘棋上，胡黎走过去默不作声的观察棋局，良久后说：“白子好像是输了吧？”
南系玖落下一颗黑子，点点头：“是。”
他拂袖打乱了一盘棋，把棋子一个个收回。
“……哎，”胡黎看了看南系玖桌子边上的那块废铁，说：“这个还要擦吗？以前我每隔几日就擦擦，最近倒是擦得少了。”
其实胡黎不知道这块废铁有什么好擦的，但是南系玖却费了很大的功夫，花了俩月的时间才带回来，后来他解释这是白榆的东西，胡黎就没再说什么了。
南系玖收拾好棋盘，说：“擦擦吧，别积灰了。”
南系玖的眼睛有些疲惫了，靠着闭目养神，耳边只听见胡黎擦拭那块废铁的声音。
“玖师兄！”一个人声急匆匆地，似乎是一路跑上来的，门也不敲就打开了。
温谨打开门道：“今天、今天青雁门的门主来南山了！”
胡黎吓了一跳，说：“那又怎么了，谨师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惊小怪了，不就是……”
“我听见他问掌门一些事情，而且我还听见了……九原有个玉宝阁的阁主，姓……姓白。”
胡黎擦拭的手一顿，南系玖也微微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直直盯向温谨。
南系玖吐字：“细说。”
“具体的我没太听清楚，总之，是那位白阁主拜托了青门主，要找一个东西，青门主想到了南山的藏宝阁，就顺便来南山看看。”
“这……”胡黎看了看南系玖，说：“姓白的人这么多，应该是巧合吧……而且他要找什么呢？”
“这个我没听见，”温谨摸着下巴说：“虽然但是……我只是觉得说不一定……当然，这是我自己的猜测，其实之前也听见过九原玉宝阁的传闻，我们都想着消息真真假假的不一定，就没告诉您，但现在……”
“带我去见青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