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逃出生门[无限]>第62章 黑袍

  颜束有些缺氧,此时头脑发昏,还不忘顾忌着外面的情况,在把人推开的动静和会被发现的概率之间不断纠结着。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嗡鸣声,地面有些微微震动起来,颜束趁机推了一把裴放,两人分开来,也彻底回过了神。

  震动的声音并不小,掩盖住了两人可以忽略不计的动静,外面正在换檀木香的女人并没有听见,只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来。

  四周的墙体都在跟着颤动,发出“隆隆”的声音,从床铺底下的微弱光线看过去,地面上缓缓打开一个通道,恰好足够一个人通过。

  颜束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个通道,心里预感不详。

  难怪他上次查遍了整面墙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敢情这别有洞天的机关是在墙根处的地面上。

  不一会儿,从那地底的通道里走上来一个人——此人正常男人体型,身穿黑色的袍子,将整个人套了进去,脸上捂得严严实实,除了那双眼睛,没有半点露在外面。

  床底下的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看出了端倪。

  这身打扮有点熟悉......不久之前刚刚见过,只是颜色略有点不太相同。

  明摆着跟至今还躺在山腰空地上的那具尸体是一模一样的装束。

  又一个不知真假的大族长?

  所以这是什么传统,即便是冒牌货的大族长也要统一正规服装,不然别人不好认出来是吗?

  颜束收回视线,恰好碰上裴放的眼神,那瞳孔里面的温度还没降下去,不经意间就会让人烫伤。

  他心里一阵烦乱,这种时候应着裴放的目光偏偏无法安宁。

  他无意识间舔了一下嘴角的小伤口,眉头还紧紧皱着。

  外面那位身穿长摆黑袍的人已经从地下通道的楼梯走了上来,走到了床边,但仍然是站着的:“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声音像是隐在喉咙里,听不出年龄,他问的是刚刚在换供奉香火的女人。

  隐在床底下黑暗处的两人尽力屏住了呼吸,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一致决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尚未找到人。”女人开口回答,语气也谈不上毕恭毕敬,倒是有点咬牙切齿。

  黑袍来回走了两步,才幽幽道:“不着急,到了时候自然会出现。”

  他们在找什么人?有什么人是刚刚逃掉的?

  床底下的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觉得对方才是那个被通缉的人。

  如果此时此刻能开口说话,大概第一句要问“你今天晚上都干了什么好事”。

  很可惜,他们现在只能盯着对方,心里揣着看破奸情的猜测。

  “你现在觉得如何?”黑袍又问。

  女人顿了顿,叹了口气:“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嗯,的确也该到期限了,准备的东西又跑了。”黑袍这回掀开了纱帘,走到了床沿边上,“如若不行,便只能把大祭提前了。”

  “可是寨子里的人不会起疑吗?”女人有些担忧。

  “他们?”黑袍闷着声音笑道,“你多虑了。”

  提前大祭......此等习俗的日子不应该是传承吗?这个黑袍算哪根葱?真正的大族长吗?

  那他又为什么要找一具尸体,用蛊虫控住后来代替自己?

  他无法见人,只有这么一种说法。

  裴放的耳朵挨着地面,倾听着其他动静。

  此时的颜束却没那么轻松,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从黑袍到这个屋子的一时半会儿里,颜束觉得身体里的那些蛊虫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身体的五脏六腑到四肢末端,都在被啃咬着,像是要被抽干血液......连着神经一起发麻,难以忍受的疼痛感遍布了全身。

  可是这些蛊虫并没有固定的时刻或者什么咒语激起,开始躁动得太不寻常了。

  外面站着的黑袍到底是什么人,跟带他上山的老头有什么关系?

  颜束的手指开始蜷缩起来,思绪纷乱在脑中搅成一团,整个人好像要被一点一点扯烂,这种即将碎尸万段的感觉让他升起了诡异的熟悉感。

  如同复苏的记忆在侵蚀……

  外面的两人已经彻底沉默下来,这间屋子的一切响动都有可能打草惊蛇。

  “嗯?”黑袍突然发出了一声鼻音,像是在疑惑什么。

  那女人问:“怎么了?”

  “有些奇妙的波动......就在附近。”黑袍的声音似乎带着愉悦,“嘘,让我听听,他大概会自己出来。”

  颜束的手颤抖着抬起来,摸到了裴放腰上的匕首。

  裴放侧过脸,抓住了他的手——凉得惊心,像是从寒冰里刚取出来。

  他心里倏然一跳,立马去探颜束的脖子,青筋要爆开似的,颈部已经出了汗。

  颜束一用力,刀刃骤然陷入了掌心里,他无声地张了张嘴,浑身松了一大截,觉得自己好像从食人蚁的巢穴刚爬出来的枯骨腐肉。

  “放血确实会减缓小东西们的活动,痛苦会降低不少,但......”黑袍突然大笑起来,“血腥味也会掩藏不住你的踪迹。”

  正在拜佛像的女人不明白他又在念叨什么东西:“什么意思?”

  可床底下的两人神经一跳。

  ——暴露了!

  裴放即刻从身上扯了一截纱布,把颜束流血的手心缠了几圈,却在下一秒被眼前人摁着肩直接扑倒。

  “嘭”地一声巨响,整张床板炸裂开来!

  烟尘四起,先迷了眼睛,被轰炸的木床板塌在了两人身上,碎木块七零八落地砸了下来,连带后面的石墙都跟着抖了抖。

  随后,裴放摸到了一手温热,那是颜束的后背。

  “你......”裴放手不敢乱动,嗓子眨眼间发不出声了。

  “别说话。”颜束在他耳朵边撂下这么一句,而后随手拄着一截断裂的木头,踉跄站起了身,“老东西,怎么还犹抱琵琶半遮面了。”

  刚才身上蛊虫开始躁动的时候,颜束也只是怀疑,现在已经能确定了——面前这位把自己裹得像个挖煤木乃伊的人,就是在山顶上摆鸿门宴的老骗子。

  他后背发凉,任谁被坍塌的木板砸了个昏天黑地,这会儿不眼冒金星已经算是佛祖保佑了,难为他还能稳当当地站在原地。

  颜束扫了一眼屋子两侧的一众佛像,心想等会儿要是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一定诚心诚意地给释迦牟尼这堆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上柱高香。

  “年轻……”

  “你爹不年轻了!”

  手里掂着木头桩子的颜束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当头一棒就抡了过去。

  裴放见状,腰间匕首出鞘,人已经闪到了黑袍人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封死了他的动作。

  天衣无缝!

  两人皆是身手敏捷型,中间的黑袍人已然避无可避。

  只一刹那,身后的匕首顷刻洞穿了黑袍的心脏,颜束这兜头一棒的力度直接能把面前这老东西的头打飞。

  黑袍重重地滚了出去……

  人确实被颜束踩到了地上,但从他们两个出手开始,这一切便有些奇怪了,直到现在也是无声无息的。

  颜束直觉不对,直接挑开了这位木乃伊装扮的面罩,并不是那头发花白的老头,黑袍之下赫然又是一个面色灰暗的青年。

  他的嘴里很快爬出来了一只蛊虫......又是一具空壳。

  “裴放!拦住她!”颜束突然反应过来,目光定在屋内的另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不慌不忙地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但两人都慢了一步,那女人脚下的地板突然打开,人直接掉了进去,消失在了原地。

  地面严丝缝合地关上了。

  这破寨子生产力低的堪比石器时代,没想到还有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高科技,令人抓狂的反差感真是给足了他们惊喜。

  裴放用匕首探了探地面的缝隙。

  “不用找了,能堂而皇之地把这种机关式的出入口放在眼皮子底下,肯定是有十足的信心,让其他人打不开它。”颜束说完,左腿软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

  裴放连忙把人捞了一把,让他缓缓靠着自己,心惊肉跳之下有些不敢去看颜束的后背,只能尽力压着声音:“怎么样?”

  “还死不了。”颜束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冲他一笑。

  温柔不足,放肆有余。

  裴放扶着人,心神在猛烈的惊慌失措中散了个一干二净。

  颜束很少会笑,即便是得意的时候也不太会有这种表情,更多是冷酷、不屑和傲慢。

  他这张五官能当标本的脸,永远挂着仿佛是为了保存标本原像的精致而凝结上的千年寒冰,只能从外细细观察,用目光去探查,不能触碰,无法接近。

  他的目中无人像是天生的,包裹着内里的狼心狗肺,步步讲得失,招招求利益,口口声声说着“合作愉快”,就差把“不信任”三个字刻在脸上,聪明谨慎到好像随时都能撂挑子走人。

  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事到如今谋划来算计去的,却把自己一身叮当响的本钱亏了个底朝天。

  这又能找谁说理去?

  第一场在千子镇的时候,他哪次不是及时把梁卓的命留下来,还把人带了出去;从圣匹斯德兰堡到最后的逃离,这人又为了夺到钩吻的木牌,差点被NPC砸死在海里,他的怀疑不堪一击碎了满地;到D区,他从战力排行榜上知道自己有可能是罂粟后,当时甚至不清楚周围这些人是不是别有目的的情况下,就跟着水晶兰闯进二级惩罚区;之后一再被试探身份,被架上那个危险的名字,被迫接受不知道是属于罂粟还是属于颜束的感情,他仍然没有一走了之;所以这次呢,水晶兰醒不醒得过来,跟他能不能完成任务顺利出去又有多大的关系,他中了蛊、流了血,又差点没了命……他还笑得出来。

  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人其实可以表里如一的薄情,并非得一根筋地执着到底,平白让自己薄命。

  裴放心口被这人无所谓的笑意狠抓了一把,顿时化成了一滩水,淹没了感官,没疼在他身上,依然让人窒息。

  他把眼前的人轻轻揽住,如同对待无价的稀世珍品,唯恐碰碎了,沉默了半晌才不清不楚地展露了心疼:“没关系,不喜欢就不要了。”

  什么?

  “......”他在说什么玩意儿。

  颜束此时的脸色如一张白纸,身体里的蛊虫虽然没了动静,但后背上的伤却是实打实正在火辣辣地找存在感,这么一遭脑子里堆满了可疑的线,根本没空去分辨裴放在说什么废话。

  于是他一脸不耐烦地把人推开:“滚远点。”

  “你干什么去?”裴放刚刚用棉花塞满了胸腔,顷刻就变成了点燃炸.药桶的引子,只剩被点燃后的火气。

  “去给释迦牟尼的亲戚上柱香。”

  这位一个多小时之前还在掂量着要不要把佛像头踢掉的反叛青年,这会儿已经扔了手里带茬子的木棍,径直走到那女人摆在地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供香,摸出打火机点上,有模有样地打算拜上一拜。

  嗡——

  这时,裴放的手环响了一声,是夜昙。

  大概是想问问他们的情况,又怕打扰到荼蘼被骂,于是只滴了一下又安静下来。

  “他要有灵,大概只盼着你离远点,不要一把火烧了他这吃香火的住处。”裴放划掉这条记录,正准备关闭屏幕,却在角落处发现了一个正在闪烁的危险信号。

  ——正是他白天修修补补的锁定机制。

  “夜昙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