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来这里才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 只是为了和异性约会。
木下绮罗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椅上,对着她母亲开口。
“嘛, ”
“看看吧。”
“不会让你失望的。”
木下莎只是笑眯眯地直视着她。
木下绮罗最后还是伸手翻了翻。
桌上的计划书——所谓的“野天鹅”。
她原本不置可否,但在看到封面上的desny标识时,木下绮罗才忍不住又看向木下莎。
眼神里满是诧异。
木下莎挑眉示意她看下去。
如果是desny的野天鹅短片剧本……
那真是黑漆漆的高贵。
“那一定很美吧。”
木下绮罗盯着策划本, 有些出神。
“是啊。”
“所以, 好好考虑吧。”
“……以前不是拒绝过我嘛。”
“那是以前。”
木下莎起身利落地开了瓶红酒,给两个人分别倒上了一杯。
对上女儿有点拒绝的眼神,她笑笑。
“喝点没事的。”
“难道你小男友还管这些吗。”
“……”
不打趣她就不是她妈了。
“……”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啊。”
“森山托我送来的。”
“他人现在已经不在日本, 飞去国外……”
木下莎的眼神再次转向木下绮罗。
“这个短片, 他很重视。”
木下绮罗挑眉, 她母亲看到女儿这幅表情,顿了顿,只好坦诚地开口。
“好吧。他其实更希望你这一次能认认真真地考虑, 最好马上就签约。”
木下绮罗想起森山智永那副模样, 她失笑。
但是少女的目光也确实一直流连在眼前这一沓册子上。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呢……”
她有些出神地自言自语。
desny奢牌从前策划的一支香水广告曾将木下绮罗拒之门外。
那也是木下绮罗第一次那么主动, 团队去毛遂自荐,因为那就是她异常想拍的一支香氛。
只是最终它还是花落他家。
现在对方却主动抛来橄榄枝。
也许上次的走秀, 真的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木下莎转着酒杯, 漫不经心地想。
“这种时候?”
对上木下莎有些莫名的眼神, 木下绮罗往地毯上随意一坐,背靠着沙发。
“就是我对它已经不再感兴趣的, 这种时候。”
已经知道女儿会这么回答的木下莎脸色也慢慢整肃起来。
“你得好好想想。”
木下莎锐利的眼睛盯着女儿。
做母亲的, 通常都已经是世界上相当了解木下绮罗的人, 但是也不完全了解。
自己唯一的这个女儿,从小便被娇宠长大,众星拱月,要什么就有什么,说是公主也完全不为过。
但在这样千娇万宠里长大的女孩,却有着一颗极为透彻的赤子之心。
她热爱许多东西,切切实实地,对这些事物总是抱着一股坚持到底的热忱,木下绮罗这样的个性,从来就不是作假。
不过一旦她不感兴趣了,那她就会抽身地比谁都快。
就比如现在。
不,还少了什么。
木下莎锁着俊眉。
木下绮罗看向这份策划案的眼神明显是满意的,只是她依然用这种理由拒绝了。
为什么。
在母亲锐利如刀锋般的美艳眼神下,木下绮罗只是微笑。
“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她突然就换上了敬语。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有这么难吗。”
木下莎眉眼依旧锋利逼人,语气却已经不知不觉转圜,对上女儿这样的表情,这样……平静但很难不让人觉得心碎的表情,她的心不可能不软化。
“我想做的事……是什么?”
木下绮罗这颗美丽头颅微微地歪动,表情很是疑问,似乎她是真的在思考,在困惑。
“我自己都不知道,您又为什么说这些。”
“你知道的。”
“绮罗。”
“你明明很喜欢这个?”
“不,母亲。”
“我只是有一点点感兴趣,但也仅此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虽然她挺喜欢,但也并不打算应下来。
可如果是以前的木下绮罗……
只要有一点点感兴趣,木下绮罗都会忍不住去挖掘。
木下莎在心里长叹一声,她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语气坚定。
“如果你再拒绝这次的,我以后也不会再过问这些了。”
那么就随她吧。
只要她是快乐的就好。
木下莎瞥着酒杯里那还剩点滴的红色液体,意识飘远。
自己女儿……
desny的那支香氛,这支木下绮罗曾经梦寐以求的广告最终被他人拿走。
这仿佛也是她人生里一连串遗憾的开始。
所以看到突如其来的desny邀约,还没等森山说什么,木下莎就已经决定要亲自来带给她。
至于她接不接受,木下莎是不会干涉的。
“我当然很快乐啦。”
少女的声音虚无缥缈。
提起快乐这个词,木下绮罗很自然地想起了幸村,她的心奇异地被微微刺了一下。
她很快就想把幸村给抛之脑后。
因为他浑身上下都仿佛涂满了木下绮罗的快乐因子,她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去想起他的。
那是最能让我感受到快乐的一个人了,她抱着膝盖出神又朦胧地想。
所以,就不要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有些难以抑制的悲伤席卷过来的时候,去想起他了吧。
她要把那些快乐给好好地隔绝起来,不要被她的这些难过和无措给传染啊。
那是最后一片净土。
“我只是希望你能再得到以前那种快乐。”
“有时候,你得谅解我,绮罗。”
木下莎已经站了起来,她已经要准备走了。
谅解她在某种程度上的缺席和自私,木下绮罗的父亲是个人渣,可是她作为母亲,其实也很失职。
也许……她对女儿,还远没有女儿的那位恋人来的了解和亲密。
但是即使是这样,木下莎也一直希望——
“不要怨我好吗,绮罗。”
木下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艳,哪怕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母亲。”
木下绮罗语气坦然。
她母亲是一个年轻又极其美貌的有钱女人,木下绮罗很清楚这会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她母亲的人生啊。
不应该被区区一段不像样的婚姻和一个女儿就给绊住了脚步。
“我只是有点累。”
木下绮罗已经把头埋进膝盖,她是坐在地毯上的,从远处看整个人就像一只纤细漂亮的埋头鹌鹑。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五岁?
不知道,不知道。
那种骨子里的疲惫感。
父亲的事情只是一个铁石,一块方便她更深地去沉入水里的铁石。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她也懒得去分辨原因了。
所以她只想躺平做条咸鱼……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迷迷糊糊地在生气——为什么不可以呢。
木下莎看到木下绮罗面前空着的酒杯,不免有点心虚。
这孩子居然真喝完了。
所以看起来才有点不在状态吗。
木下女士原本要往外走的脚步,也迟疑地停顿了。随后,她很快就抛下一切,只是快步走到木下绮罗身边,美丽的女人忍不住俯身摸了摸女孩金色的发丝,这一头的颜色因为时间原因,已经显得有些暗淡和脆弱。
木下莎心软地一塌糊涂。
“妈妈在这里。”
*
等木下莎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见早已等候在走廊的美少年。
琼叶山顶的温泉山庄里都是日式房间的装修,但这些古典的隔层和廊檐都比不上少年的一丝风雅韵味。
在心里这样赞赏了一番后,木下莎还是对幸村柔和了目光。
“去看看她吧。”
幸村颔首,举止自然地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障子门,隔着这些层层叠叠,还有那些薄如蝉翼的轻纱,幸村看不清她的眉眼。
这样朦朦胧胧的绝艳美感,不出意料地捕获着他的呼吸。
她整个人坐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侧脸就这样静静立在纱帘里,一动不动。
幸村原本以为她在发呆,等他撩开帘子,走近,才意识到不对劲。
很浓的酒味。
而且还是眼前人身上的。
他眉心微跳,叹气。
木下绮罗的母亲……真的不太靠谱啊。
刚才对方在外面的那句话,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揶揄,幸村直到此刻看到这样的木下绮罗,才知道,那揶揄的意味确实不是他听错了。
他蹲下来,捡起地上的酒瓶,放好,像对待一只易碎的名贵瓷器那般,轻轻地伸出手摸了摸木下绮罗的头发。
“我在这里。”
少年的温柔嗓音仿佛是什么开关,听到这样声音的醉酒少女本来坐在地上的身体就突然往他怀里一倒。
安静如鸡。
所以,是喝醉了反而会静下来的类型吗。
那必然——
不可能了。
幸村扶着木下绮罗,手一直紧紧拉着她不放,因为她会乱跑。
等木下莎把车开来,看到女儿已经开始放声唱歌的样子,她忍不住坐在驾驶座上哈哈大笑。
随后她又看了一眼幸村少年。
幸村又扶又拉,把木下绮罗牢牢固定在他怀里,表情平静温和,目不斜视。
但木下莎诡异地感受到了少年面无表情下的谴责和不满。
她心虚地收回视线。
车后座,木下绮罗一直在自言自语,手还不老实,死死扒着车门,想要出去,不过她喝醉以后,开门的姿势刚好是反过来的,再怎么生拉硬拽都没用。
反而颇为滑稽。
木下莎从后视镜里看到女儿这样,忍不住想掏出手机来录像,幸村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会很生气,并且不会承认这个人是她。”
幸村语气淡淡的。
木下莎依旧能从这语气里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对方对她的谴责。
她挑眉,“想说什么就说嘛,我无所谓哟。”
“好的。”
木下莎 : ……
“您别带她喝酒了。”
“额,没了?”
幸村点头,“是啊,不然还有什么呢。”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木下莎又双叒叕从少年这看似无所谓的语气里听出了许多的谴责和不满。
这孩子,牛批。
在这小孩什么都没说也没做的情况下,她居然被他搞得心虚莫名,木下莎心里倒是有点子惊奇。
她对上幸村的眼神,笑了笑。
语气莫名。
“她一开始拒绝了哦。”
“一定是因为你。”
“如果是以前……”
“她会直接就喝掉了。”
木下莎意识到她今晚已经用了好多“以前”。
她忍不住惆怅地叹了口气。
幸村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喝酒,也没有再问其他的东西。
他只是在黑暗中,转头看了一眼又莫名其妙开始恢复成安静状态的木下绮罗。
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