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很奇妙，贺山驰的生活几乎天翻地覆，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无穷无尽的“通告”。有的是提前定好的，有的是临时通知的，因为他没有别的工作，所以答应了节目组在正常的工作时间里随时待命，配合拍摄。
他偶尔会想，孟疏明那边是怎么样的？他还有本职工作，会不会受到拍摄的影响？该怎样从中调节呢？
但这些疑问一直都没有得到解答，他和孟疏明之间没有联系，就连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很少讨论他前男友的近况。不知道是不是要尽量保留神秘感，好让他到时候在镜头下作出最真实的反应。
一直到正式入住拍摄基地的前一周，节目组通知，贺山驰要和孟疏明先在基地外单独见一面。而这次见面会剪进正片里，也算是录制正式开始了。
见面的地点是节目组定的，在一家咖啡店。大概是节目组和店家谈了合作，店里只留了几张靠得近一些的桌子，其余位置都拆了，换上节目组的大件小件摄像设备。
贺山驰先到，看到这个架势，有点不太适应。孟疏明还没有到，但录制已经开始了，或许是为了随时记录他任何细微的反应。而他在一整圈镜头下，百无聊赖地撑着头思考，在这样的情形下，到底会不会有真情？
镜头实在太多了，正常人怎么会在这样的前提下谈恋爱？在这里产生的爱真的是爱吗？又或者只是一种表演欲作祟？
还没来得及得到答案，贺山驰就敏锐地察觉到，身边有一排镜头调转了方向，一定是孟疏明到了。
而他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煞有介事地举起手边的咖啡，故作闲适地喝了一口。
直到孟疏明在他对面坐下，很疏离地微笑，说：“好久不见。”
原来的那种感觉完全消失了，他再也无法冷静甚至刻薄地置身事外，点评节目的可行性。此刻的他心跳过速，反复提醒，无论在这里产生的爱是不是真的，他的紧张都不会是假的。
太久没见了，孟疏明好像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学生时代的青涩感已经完全褪去，变成了很利落的样子。穿的是浅灰色的休闲西装，很陌生的装束，毕竟他们分手的时候孟疏明才大一，是不会穿得这样成熟的。
但眼神还是很相似，很平和、很稳定，毫不吝啬和人直接的视线接触。眉目多情，被他直视着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被爱的错觉，这大概也算他的天分。
贺山驰清了清嗓子，说：“好久不见啊，学长。”
其实他没有考虑过该怎么称呼，“学长”这个词完全是脱口而出。他们回归到最开始，在东越一中以学长学弟的身份认识的时候，贺山驰也是这样叫的。
并不算太亲密，但已经非常亲密了，尽管孟疏明本人可能并不会知道。当时的贺山驰对每个人都咋咋唬唬，却莫名为孟疏明紧张，用上这样礼貌的词，其实不算常态。
后来他们恋爱，“学长”喊得越来越少，换上很多很黏腻的称谓，如今当然不合时宜了。
孟疏明颔了颔首，抬手喊咖啡店的服务员，给自己点了一杯阿芙佳朵。口味倒是没有变，上高中的时候他们校内有一家还不错的精品书店，也卖咖啡。晚自习开始前的那段空白时间，他们常常一起在那家书店的角落猫着，当时的孟疏明就喜欢喝阿芙佳朵。
在回忆里有些太沉浸了，一时之间，对白停滞。孟疏明主动开口：“怎么这么安静，电话里不是很能说吗？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海？”
贺山驰笑起来，后知后觉，或许孟疏明还是因为他不着调的话有一点生气。只是电话里不显山不露水，面对面要明显很多。
他因此觉得高兴，好久没有见过孟疏明发脾气。
贺山驰一直信奉，爱是一种情绪波动。而孟疏明实在是太平稳，在恋爱存续期间，对他很温和很包容，但似乎和对别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依旧是恋爱前那个人很好的漂亮学长，擅长倾听小孩莫名其妙的烦恼，却不擅长听贺山驰说爱。
贺山驰说我爱你，真的。孟疏明说嗯，我知道，我也爱你。
好敷衍，好像哄小孩。
一直到最后分手也都是如此，冷静到有点冷漠的。贺山驰问为什么，是我有哪里不好吗，我会改的。孟疏明说没有，你很好，祝你找到比我更好的。
贺山驰问，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讲话其实很伤人？
当时的孟疏明甚至没有伤心或者错愕，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了，我会改的。
贺山驰明白，孟疏明再也不愿意分任何情绪给他了。
四年后的孟疏明有比四年前更鲜活吗？贺山驰并不确定，但愿意刺他或多或少也算一种好消息，比完全的冷漠要好很多。
贺山驰摩挲着杯沿，说：“没找到啊，你要给我推荐吗？”
太打哑谜，大概不适合剪进正片里，会让人一头雾水。不远处的执行导演趁对白的空隙插了句嘴：“哈喽两位，可以稍微说明一下你们说的海是什么意思吗？”
孟疏明摇了摇头：“不了吧，没什么趣味的小事。这里应该聊什么？我们可以把话题转回来。”
拒绝也很直率，贺山驰挑了挑眉，没有出声，安静地观察孟疏明这些年的变化。执行导演那边也没有计较，说可以聊聊当年从恋爱到分手的经过，尽量具体一些。
孟疏明垂下眼睛，像在思索该怎样切入会最合适。
而贺山驰突然开口：“学长，和我早恋，你有后悔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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