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海屑镇?”伊莉加尔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她格外想念家里的人,不知道冬妮娅怎么样了,托克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调皮吗?父亲母亲还好吗?

  达达利亚的手一顿,抬头看来一眼伊莉加尔,她还心不在焉的晃着勺子,似乎没什么胃口,他连眉毛也没皱,不动声色的开口:“可能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等愚人众内部的事情解决完就好了”。

  又是这句话。

  伊莉加尔的心里突然掀起没由来的烦躁,她将勺子一甩,颇有些赌气的样子。

  白瓷勺落到碗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要不我自己先回去。”伊莉加尔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不行。”达达利亚想都没有想就打断看她,他飞挺的剑眉沉了下来,眼底不带一丝色彩。

  但是伊莉加尔不吃他这一套,她有恃无恐的站起来,瞪着眼前的青年:“怎么?你还想关着我吗?达达利亚,我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去?”

  达达利亚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对,他放低声音,服软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伊莉加尔见他退让,得尺进寸,不依不挠的开口:“那你是什么意思?连我吃个冰淇淋你都管。”

  她的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委屈,眼睛却不断朝桌子上的冰淇淋瞟去。

  战场上无所不能的执行官此刻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头疼神色。

  不让她吃冰淇淋是担心她着凉,更何况这个月已经月末了,她那几天快来了。

  达达利亚曾经探查过伊莉加尔的身体,海难中长时间的漂流给她的身体带来了一些寒症,还没来及养好,她又消耗生命力启动禁咒。

  现在的身体表面看着好好的,实际上已经千疮百孔了。

  “我的意思是......”达达利亚试图解释。

  伊莉加尔立马双手捂住耳朵摇头:“我不听,哼,你就是不让我出门,不让我吃冰淇淋。”

  她这副样子明明是无理取闹,偏偏这一招屡试不爽,达达利亚一向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算了,只要她不愿意离开自己,什么都好说。

  达达利亚再次深深叹了口气,他揉揉眉,无奈的开口:“好吧,你吃吧!”

  “但是不许忘了喝药。”

  伊莉加尔偷偷一笑,右手在身后比了个耶。

  粉红色的樱花冰淇淋在口中融化,香甜冰冷的气息弥漫在口腔中,伊莉加尔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对面的达达利亚已经吃完饭了,他坐的很直,背脊像是高挺的竹子,也像随时蓄势待发的猎豹,这是他在愚人众行军多年形成的习惯。

  反观伊莉加尔,整个人像是没骨头的猫窝在椅子上,一只腿大大咧咧的曲着,完全不顾忌自己穿的是裙子。

  “下午有事吗?”伊莉加尔含糊不清的问道,冰淇淋冰的她不断张口哈气。

  达达利亚点点头:“是的,晚上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起身走向门口,取下大衣穿在身上。

  伊莉加尔想了想,跳下椅子,光脚跟在他身后。

  达达利亚正在扣大衣的腰带,腰带是银色金属质地的,上面刻着于愚人众的专属标志,身后伸来一双白嫩的双手覆在上面。

  伊莉加尔从身后抱住了自己的男朋友,金色毛绒绒的头发不知道何时散开了,埋在达达利亚的背上。

  光洁一丝不苟的制度被她压住一个浅浅的凹印。

  她的声音闷闷的:“你要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很无聊。”

  达达利亚低头望着她纤细的手指。

  心尖仿佛轻飘飘的落上了一根羽毛,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

  他转身反抱住娇小的少女,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乖乖等我回来。”

  达达利亚走后,伊莉加尔一个人站在玻璃墙面前发了很久的呆。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白,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何时下起了大雪。

  透明的玻璃墙倒映出伊莉加尔的面孔,她微微靠近,鼻尖贴上了冰冷的玻璃,哈出一口气。

  氤氲的白雾模糊了她的面容。

  屋子里安静极了,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伊莉加尔一个人。

  有些想他了。

  伊莉加尔抬起指尖,在玻璃上的白雾画了一个简单的笑脸。

  笑脸的嘴角弯弯,像是达达利亚笑着时候勾起的唇角。

  指尖又点上笑脸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心情好的时候像是一望无垠的晴空,心情糟糕的时候 ,那双眼睛就会沉下去,带着锋利和冰冷,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屋子里的壁炉不断燃烧着,雾气在温暖的空气下边缘缩减,逐渐消退。

  伊莉加尔觉得自己真奇怪,为什么看一张笑脸都会想到达达利亚。

  她想了许久,都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答案,便放弃思考转身朝大厅走过去。

  光着的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但她并不觉得冷。

  地板下被达达利亚特意安了地暖,这座古老的城堡原来并没有这样的东西,直到回国前夕,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最怕冷,所以提前委托人安装好了保暖用的东西。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

  小时候自己去冰湖旁夜钓时太冷,他就把身上的红围巾脱下来,围在她身上,那温暖的感觉仿佛还仍能够受到。

  随即她微微一愣,达达利亚什么时候陪自己去冰钓过了,不都是父亲和她一起吗?

  是自己记错了吗?

  她有些疑惑的歪歪脑袋,达达利亚似乎从来没有带过红围巾。

  真奇怪,或许是昨天晚上那本《沉秋拾剑录》给自己的脑子伤害太大了吧?难看的记忆都模糊了。

  今天一定要换一本轻小说,听说《古华派的大师兄》挺好看的,等下试试,伊莉加尔边走边想。

  大厅中浓郁清甜的花香味传来,伊莉加尔抬头望去。

  红色热烈的玫瑰花正轰轰烈烈的盛开着,肆无忌惮的展示自己的美丽,馥郁的香味冲进伊莉加尔的脑子里。

  她提起裙子,轻轻走过去,细白的手指拂过红色柔软的花瓣。

  伊莉加尔从来没有在至冬见过玫瑰花,在她的记忆里,这里的植物永远贫瘠难以生存。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收到花。

  怪不得,今天早上达达利亚叫自己起床时,从他身上闻到一股香味。

  红色的玫瑰中夹着一个小小的纸条,她拿起来打开。

  她望着纸条上的内容,突然抿嘴一笑。

  “致我的冬日玫瑰。”

  达达利亚竟然没有当面送花,而是意外的含蓄,他这样的人也会害羞吗?

  伊莉加尔想象不出来他害羞的样子,小小的纸条被她郑重的夹在了最喜欢的一本书里。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她每次翻开书都能看到他的这张纸条。

  不知道谁给他出主意送花,但伊莉加尔确实很喜欢。

  整个下午,她都坐在沙发上看书,馥郁的花香萦绕在她的鼻尖,热烈的红色为空荡荡的房间添加了一抹人气,每次抬头望见这束花,她总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

  天渐渐暗下来了,玻璃墙外仍然下着雪,而且更加大了。

  屋内的灯被点亮了。伊莉加尔望着玻璃外明灭的地平线,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想他。

  连下午看书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对于这个认知有些新奇,伊莉加尔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达达利亚的恋人,但此刻再次想起这件事,还是有点在梦里的不知所措感。

  明明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为什么还是觉得难以习惯呢?

  恋人之间该怎么相处呢?伊莉加尔回想起书上写的“要让对方看到真实的你”。

  她深以为然,并决定以后也这么对达达利亚,绝不欺骗伪装什么。

  一个人吃完了晚饭,达达利亚还是没有回来。又看了会书,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伊莉加尔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时钟上显示已经到半夜了,看起来他很忙的样子。

  伊莉加尔决定不再等下去,她去浴室泡了回澡,沐浴里也是玫瑰荔枝味的,有点甜甜的感觉,洗完澡后她就立即钻进了被窝。

  周围的灯都熄了,只留下大门口的一盏壁灯亮着,等待男主人回来。

  伊莉加尔浑身陷在清甜的玫瑰香味中,她渐渐陷入了黑暗的沉眠中。

  在若有若无萦绕的花香味中,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陪自己长的人不叫达达利亚,而是叫阿贾克斯,伊莉加尔记得这个名字是至冬冒险故事中的大英雄。

  梦境支离破碎,一会是他们幼年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一会又是十多岁时他一个人前往雪林的背影。

  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这种感觉往往会出现在出门忘带钥匙的时候。

  但努力回忆,还是想不起来什么。

  梦境的最后一幕是少年满身是血的躺在雪地里,天空中还下着漫漫大雪,他深蓝色的眼睛温柔的望着她,神态和达达利亚一模一样。

  他说:“小姐,快醒醒。”

  这句话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扼住了伊莉加尔的心脏,失重感迎面而来,她狠狠一颤,睁开了眼睛。

  周围还是寂静的黑暗,只是身后多了一阵安静的呼吸声,腰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环抱着。

  伊莉加尔一惊,自己身边什么时候有人了,她刚想跳起来,身后穿来一阵低沉慵懒的声音。

  “怎么了?”

  是达达利亚,伊莉加尔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了,她翻了个身。

  青年的眼睛正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意识到少女的动作,他将少女怀抱的更紧了,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

  伊莉加尔盯着他熟悉的面孔,达达利亚不笑时,其实眉眼之间总带着股冷峻傲慢的感觉,只是平常被他习惯性的微笑掩饰过去了,不过就算他笑着的时候,眼底也总是冷淡的。

  他的眼形有些狗狗眼的感觉,低垂眼眸的时候楚楚可怜,抬起眼的时候反而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像是一只伪装成狗的狼,不知道何时反咬主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