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也罢,”王怜花哼了一声,道,“反正武功是骗……”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他居然探不到白飞飞哪怕一丝内力。

  王怜花回头看向何红药,疑道:“你确定没错?”

  何红药看戏看得正开心,见他问话,便笑道:“没错啊,我看是你问话的方式错了。你应该说……”何红药捏起嗓子,学着伶人的腔调,娇声道:“飞飞姐姐,小弟怜花,正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啊,姐姐,你怎么不认我,啊呀呀……”

  “哈哈哈!你……你就应该……哈哈……这样才对嘛!”何红药说完那番话,觉得好笑得不行,捂着笑痛的肚子,一边抹泪一边道。

  “你今天真是疯了,”王怜花说完这一句,便转头看向白飞飞,指着何红药飞方向,眯起眼微微一笑,对白飞飞道,“那里有一个疯女人,她说我们是血亲,你觉得呢?”

  19第十九章

  白飞飞诡异地看了王怜花一眼,然后目光顺着他的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自然,除了家具以外,她什么也看不到。她咬着唇,垂眸片刻,突然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呼吸急促,泪珠一滴滴往下掉,脸色由白变红,呼吸也越来越急,终于,她眼睛一闭,头一歪,竟被吓晕了过去。

  见状,何红药迟疑道:“莫非……莫非是我弄错了?”白飞飞或许真不是装的?可是在欧阳喜的府邸上,白飞飞看她的那一眼又是怎么回事?那样敏锐的五感和锐利的视线,不该是这样一个弱女子有的呀!

  王怜花不语,直接伸手为白飞飞探了一把脉,然后才诧异地扬了扬眉,道:“真的昏了。”

  何红药飘过来看了白飞飞几眼,有点内疚道:“说不定人家不知道她是你亲戚呢,你干嘛吓她呀……”

  王怜花冷哼一声,拿起剪子走到昏过去的朱七七面前,一面为她剪去脸上的皮,一面道:“说不定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有人喜欢说些疯言疯语。”

  何红药挑眉,居然不气不怒,又重新坐回桌上,淡淡道:“你不信就算了。”我也没义务要求你一定要信我,何况这人本就多疑,她何必求着他信她?

  王怜花握剪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她,目露探究,缓缓道:“你今天……”

  “我今天怎么?”何红药道。

  王怜花垂首继续帮朱七七剪易容的脸皮,慢慢道:“无事。”

  她今天正不正常,关他何事?

  反正……反正她每天都不正常!

  口中这样说着,心中却那样想着,王怜花顺手点醒了朱七七。

  朱七七睁眼一看见王怜花就要发怒,却听得王怜花弯腰在她耳边冷冷道:“若不想这张脸毁掉,就乖乖呆着,别动!”爱美是女子之天性,她毕竟还怕自己的呼声会将王怜花手里的刀锋震得偏了,更怕偏了的刀锋会损害她的容颜,因此她难得安静了一回。

  而这时候,坐在椅上的沈浪长长透了口气,长身站起,怔了半晌,方自失声一笑,叹着气道:“兄台还未完工么?可笑小弟竟睡着了。”

  王怜花双手不停,口中道:“沈兄只不过打了个盹儿而已……小弟这就要完事了,兄台不妨过来瞧瞧。”

  沈浪笑道:“小弟正是想瞧瞧这位姑娘是谁?”

  王怜花道:“那位姑娘既是天香国色,这位姑娘想必亦非凡品……好,沈兄你且睁大眼睛,等着瞧吧。”

  他口中说话,掌中剪刀将朱七七外面那层“脸皮”剪得四分五裂,右手随手一拂,朱七七的真面目便出现在沈浪眼前。

  沈浪纵然镇静,此刻也不禁为之放声惊呼出来。

  听得这一声惊呼,站在门外的金无望再也忍不住,飞奔而入,熊猫儿紧随其后,当看见那女子竟是朱七七之时,几人都是呆若木鸡。

  何红药看着冲进来的几人呆呆傻傻的模样觉得好笑,便指着第一个闯进来的金无望,佯怒道:“你这个人好鲁莽,万一她们还在浴桶中未起身可怎么……诶!王怜花!你当……”

  就在何红药说话之际,只见朱七七突然翻身掠起,双掌齐出,出手如风,分向王怜花右肩“肩井”左胸“玄机”两处大穴点了过去。

  王怜花身形一动,轻轻避开,沈浪和熊猫儿更是吃了一惊,双双出手抓住朱七七的手腕,制住她的动作。

  朱七七虽识得王怜花的真面目,但对沈浪和熊猫儿来说,王怜花是帮过他们的朋友,自然容不得朱七七胡来。

  何红药见此,不由讥诮道:“完啦,这位大小姐一定是要揭穿你的真面目啦!帮别人恢复真面目,到头来自己却暴露了,你说这事你做的,真不值!”

  这种时候,王怜花居然还抽空出来,对她轻笑着悠悠道:“你怎知她一定会成功?”

  何红药一怔,随即想起前些日子,王怜花吩咐手下做的一件事——把地牢的外界入口之一的“王森记”棺材铺和隔壁的香烛铺交换位置。

  朱七七是从“王森记”的地板下逃脱地牢的。为了揭穿王怜花的真面目,朱七七不仅要说,还要让沈浪他们亲眼见到,这样他们才会相信。那么,朱七七一定会带沈浪等人去“王森记”找地牢入口,而如今的王森记便是以前的香烛铺,一个普通的香烛铺又怎么会有地牢入口呢?

  何红药看着王怜花从容微笑的侧脸,心道,他恐怕在朱七七逃走的时候就已经料到可能的后果,并且为之做好了准备。

  接下来,在已经改头换面的“王森记”,朱七七把所有地砖全部掀了起来也没有发现任何地道入口,沈浪不得不为朱七七唐突的行为道歉,王怜花倒是好风度,笑着邀请沈浪和朱七七等人去他的府上用饭。朱七七一听,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那些白云牧女和彪形大汉,以及王怜花那狠毒的母亲,马上意识到去王家府宅是一个揭穿王怜花的好机会。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王家富甲洛阳,巨室宅院,气派自是不同凡响。松木清秀,楼台玲珑,一亭一阁,无不布置得别具匠心,再加上松巅亭角的雪,更令人浑然忘俗。但庭院寂寂,既无人声,亦无鸟语,更没有朱七七那日所见的白云牧女和彪形大汉。

  只因此地根本不是地牢所在。

  朱七七虽急,却不能去搜别人家的屋子,只好说要去见王怜花的母亲。何红药一路跟来,看着朱七七满脸焦急之色,却无论如何找不到王怜花的破绽,不由心下轻叹一声,有些可怜这个善良率诚的女孩子。

  庭院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松树,纵是冬天,也青翠依旧,何红药坐在松树的一处枝桠上,看着下面,朱七七心急地正要去见王夫人,何红药摇了摇头,已不打算跟着她进去了。

  因为即便进去,朱七七也看不到想要的。王怜花那一手高绝的易容术正是他母亲所传,王夫人易起容来当然更加出神入化,想必此刻,王夫人已扮成她曾见过的那个满头银发又面容慈祥﹑健谈好客的老妇人,亲切叮咛着王怜花莫要怠慢贵客呢。

  ——朱七七不可能赢他的。

  何红药淡淡地想,看了看一脸斗志的朱七七,又看看被金无望扶着﹑头始终低着以致看不清脸上表情的白飞飞,心下觉得有些累,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被她强迫着一直亢奋的情绪如紧绷的弦陡然松了一样,泄了全部的气力。

  朱七七怎么样?王怜花怎么样?这都是他们的事,与她有何相干呢?她与这个世界的人,本就毫不相干,为何偏偏被牵扯入这个世界,又以这样一种没有存在感的形态活着?

  冬日的太阳冷冷的,何红药抬头望向蓝色的天空,干净得只有几朵淡色的白云,她静静地坐在那儿,表情淡漠,出神地想着。

  王怜花早已发现呆在庭院之中﹑坐在树梢上的何红药,在朱七七终于无计可施﹑乖乖留下来用饭的时候,他趁机不经意地摸了摸手腕红珠,在心中对何红药道:“马上要用酒饭了,你不过来?”

  “我是魂魄,哪用得着吃饭?”何红药双手扶着树枝,抬头看着天,淡淡地回道。

  王怜花一怔,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寂寥,却没有再说什么,依旧微笑着和沈浪等人一起用饭。反正,离得也不远,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