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江穿过澄江市,在下游有一段基础设施没建好的区域游客不是很多。

轰隆隆的大河波涛汹涌,一瞬间就将倒入的灰白色粉末卷走,消失在波浪之中。

霍鸣盘坐在河岸边,捧着青花瓷的骨灰罐。

“这条河直通帝国海,你努努力,从海里飘回家去吧。”

他小声说道:“你这么恨帝国,估计死了也不愿意埋在帝国的土地上。”

“至于你儿子,我也不知道你儿子是死是活去哪儿了……大概去了另一个世界吧。”

那不就是死了吗?

霍鸣被内心升起的想法噎了一下。

坛底还剩一些沫子,他朝着大河抖了抖,然后想了想,把罐子放进了背包里。

“也算给我留个念想吧。”

霍鸣站起身来,冲着大河字正腔圆的的说道:“拜拜!”

……

回程的时候,北岸市的中学生机修大赛已经举办了五天。

他借口被淘汰后来澄江玩了两天,在安检员和善的目光中,他和来福以及小蜘蛛们平安的回到了上安。

“嘿!你总算回来了!”

没想到刚在夕阳镇的车站下车,就遇到了开汽车冲他鸣笛的姜吉。

姜吉从车子里伸出头,几天过去了,他的黑眼圈居然还没消下去。

“你黑了点——不过这样呀挺好,看起来更健康了。”

姜吉停下车,招呼他上来:“我正要去b街,顺道。”

“你黑眼圈是不是半永久了?”

“……害,这事儿。”

姜吉摇了摇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你回家就知道了。”

“回家?”

霍鸣没听明白。

济家的铺子和房子已经重整的差不多了,他和工头通过话,没什么问题啊。

突然的,他心头一跳。

“廖姐姐找到了?”

“……嗯。”

霍鸣的嘴巴张了张:“人没了?”

“……嗯!”

“没的有问题——有大问题?”

姜吉攥着方向盘,咬着牙用力一点头:“嗯!”

霍鸣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一直被廖莺关照。

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回到家里,廖莺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了半个弟弟。

现在得知对方的死讯,还是挺让人难以接受的。

“对了,”姜吉把话题往轻松的方面引:“你父亲的补偿款下来了,5个工作日内会打到你账号上。”

霍鸣默然点头,顺着他话题往下说:“最近办事效率还挺快的。”

“可不是嘛,我们都惊讶呢,这个月的部队工资一点儿没卡,准时准点发下来的。”

姜吉说道:“听说政府内部官员被整顿了一通,社会福利部换老大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火烧的旺,底下的小鬼办事自然勤快。”

“社会福利部?”

“就是管医疗保险、济贫、养老保险、义务教育那些的。”

霍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们说啊,”姜吉压低了声音:“这些都跟隔壁新官上任有关。”

他挤眉弄眼的,霍鸣就明白了,他说的隔壁指的是联邦。

联邦新首相上任,帝国也开始整顿官场了——居然还是个良性的竞争。

姜吉转个大弯,把车子停在街口。

往前走两步就是济家了,斜对面就是廖家。

济家修整一新,廖家则贴上了白字,呜咽声不绝于耳。

廖家的亲戚不算很多,对这飞来横祸一点儿心理预期都没有。

姜吉摆摆手:“你回家去吧。”

“廖家的儿子没回来吗?”霍鸣知道廖莺还有个弟弟。

“廖岩啊?没呢,他在矿坑服兵役,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回来。”

“这样啊。”

霍鸣没有犹豫,把外面的浅色外套脱了,只穿一件黑色打底衬衫:“我也去看看。”

“你小孩儿去干什么?”

“去帮帮忙。”霍鸣回答道:“廖姐姐帮了我不少忙。”

“……行。”

姜吉也叹了口气:“走吧。”

廖家并没有设灵堂,只放了一张照片。

一家人面容沧桑,似乎几日内衰老了好多。

尤其是廖莺的妈妈,本来只有零星几根白发的乌丝,如今已经满头白霜。

她的眼睛高高肿起,满眼血丝,就这样还在不断流泪。

“婶子,身体要紧,再哭下去你眼睛扛不住的。”

姜吉劝道:“小莺要是活着也不希望你把身体搞垮的。”

“姜吉。”廖母牢牢的攥着姜吉的手,似乎使出了全身力气:“找到凶手了吗?!”

姜吉一脸为难:“这案子是警察局管的,我也管不到啊……我给你们打听打听?”

“凶手都摆在眼前了!那帮黑皮狗根本就不管!凭什么?就凭那小畜生他爸爸是公司狗吗!”

廖家一个亲戚怒骂道:“我看,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霍鸣看向姜吉。

“叔,没证据啊!”姜吉苦着脸:“没证据证明是汤士宝做的啊!”

“还要什么证据!当时小莺就是接到他电话出去的,不是有通话记录吗!”

“通话记录算不上证据啊,汤士宝有不在场证明啊。”

“什么狗屁证明!明明事实就在眼前,不过是因为对方是公司的人,连查都不敢查,还有王法吗?!”

姜吉低下头,显得有些沮丧。

霍鸣认认真真的给照片上了三炷香,被廖母抱在怀里一阵呼噜头:“乖孩子,再看一眼吧,小莺没了呜呜呜……”

她又哭了起来,家里的女性亲戚都垂泪,男人们闷头生气一言不发。

黑白相片里的廖莺笑的很平静,霍鸣凝视着那张照片,皱起了眉头。

……

从廖家出来后,姜吉靠在车头抽烟,他的脸上也压抑着愤怒。

“汤士宝是谁?”霍鸣问道。

“贝内特公司知道吗?”

“嗯。”

“贝内特上安分公司财务部科长的儿子。”

“只是分公司的一个科长?”

“公司的内部裙带关系十分复杂,汤士宝的父亲似乎是首都圈贝内特总部某位领导的侄子。”

姜吉叹了口气:“所以警察局投鼠忌器,没法推进正常审讯。”

“但做了错事总得要付出代价。”

“话是这么说没错……”

姜吉转过身,在看向霍鸣眼睛的时候愣了下。

霍鸣认真的问道:“不是吗?”

他自问,然后自答:“当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