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手持着枪支,和赤井秀一面色冷肃地站在对立的两端。

  朱蒂·斯泰琳在这道门外有点玄幻。

  虽然说秀一看着是个冷面酷哥,但一直都面冷心热,对人也非常温柔体贴,总是在冷硬的面容下藏掩着柔软的内心。

  然而刚刚秀一不仅开车开到半路让那位卷毛小朋友下车,还一路飙车重新回到基地。

  “是时候该再会我的恋人了。”

  赤井秀一提到恋人一词的时候还加重了语气,颇有一种九曲回肠的感觉,让人硬生生听出其中含有大量的信息经历。

  而且他的唇角微勾,墨绿色的眸子眯着,有种假寐的雄狮骤然睁开眼睛、发出怒吼的感觉。

  直到看到赤井秀一一路飙车单枪匹马赴会的人是琴酒后,作为前前女友的朱蒂情绪复杂。

  *

  琴酒挑衅般地冷笑:“呵,老鼠还自觉跑回来送死了。”

  “哦?”赤井秀一向来不喜欢说废话,两人本就性情相近,当下便直接略过互相嘲讽阶段打斗起来。

  琴酒接过赤井秀一的抬腿,在挥拳的时候被赤井秀一挡住了攻势,两人势力旗鼓相当,顺势错开寻找时机再次进攻。

  本就实力不分伯仲的两□□脚互相切磋、招招致命的情况下和在争分夺秒地迅速完成更换子弹的动作,将子弹射出残影,落在山地上扬起大片的灰尘。

  纷纷扬扬的灰尘下,琴酒和赤井秀一一来一往地打斗着,却也难以分出高低。

  而伏特加此时也遇到了大麻烦。

  那个FBI女人实在太难缠,一边说着不怎么流利还掺杂着英语的无辜话语,一边动作干脆狠厉地开枪,是个绝对不可忽视小觑的狠角色。

  只是、

  他们打到一半,另外一边的门开了。

  金发黑皮的俊美男人将手中提着的不成人样的尸体摔在他面前,那具尸体血肉模糊,只有眼角的一条断了的眼罩能让伏特加勉强认清这人的身份。

  朗姆。

  在上位的可以信任自己的下属,但也需要时刻警惕着自己的心腹会鲨了自己上位,这是黑手党不成文的默认规定。

  只是、

  如果这是在这之前发生的完全没有问题,最多也是暗骂波本狼子野心。

  而此刻容貌俊美的男人淡淡地笑着,还抬手拍了拍自己笔挺的银灰色西装上的灰尘,分明是优雅斯文的动作,放在这个时候哪哪都诡异。

  “波本,你是卧底?”伏特加问道。

  降谷零逆着阳光站着,紫灰色的眸子弯弯,唇角的笑容灿烂,语气温和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降谷零,是个、”

  “公安警察。”

  不是波本。

  不是安室透。

  在黑暗踽踽独行了这么多年,时时刻刻绷紧了神经,完美戴上着百副千副的面具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此刻,他却终于可以摘下那些假面,去真正介绍自己。

  他从来都不是波本,他叫降谷零,是一名可以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行走的公安警察。

  *

  山本凛和松田阵平带着从另一头赶过来的早见正一包抄了组织基地,因为大部分组织人马的转移,虽然基地的机关很多,但多年的卧底给她们提供了或多或少的信息,虽然废了不少时间也折损了不少人,但最终一行人还是顺利抵达基地最深处。

  这个倾轧霓虹多个世纪,为世界各国官方组织关注的黑暗组织,在今天终于要迎来它的落幕,而在场的他们都是见证者。

  为了这个正义,有无数的前辈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甚至有大部分前辈最后落得尸骨无存、鲜少部分能幸运得到全尸,但所有人都在为着同一个目标、同一份理想信念而努力着,哪怕自己也不清楚黎明降临的时期,不清楚自己能否等到那一天。

  但他们始终坚信着,哪怕能投身进去,哪怕只是前进一小步,都是离那个目标更近了一步。

  于是泥泞中的野犬,哪怕浑身脏兮兮的,落得一身狼狈,也要在雨中奔跑,只为那轮太阳、为那初晨的阳光。

  走到今天这一步,能有幸亲眼目睹、能亲身经历,在场的所有人内心不无激动。

  只是他们期待已久,一切都小心谨慎。

  他们渐渐地逼近最深处,仿佛幻视着自己通过触摸到乌鸦漆黑羽翼的一角,再顺势攀爬到猎物的心脏处,只带高举匕首,挥出最致命的一击。

  松田阵平神色平静地推开了那道门。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严阵以待。

  想象中阴森恐怖的画面没有,但那位治理这个黑暗组织的首脑的办公室确实阴暗无比,唯一能认出来的就是最中央的壁画。

  是一只两翼张开的黑色乌鸦,一边的羽翼漆黑丰满,彰显着力量与美感。而另一边的翅膀虽然张着,却已然是森森白骨,两者一左一右的鲜明对比更是让整个会议室增添了诡异和阴暗,平白得让人毛骨悚然。

  “咔嗒。”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摸上墙壁,打开了所有的灯光,整个会议室都亮了起来。

  *

  “大哥。”

  伏特加语气慌乱地推开门。

  琴酒身上虽然多处挂彩,但和赤井秀一打得还算尽兴,骤然被打断神色极为不悦。

  “基尔她是卧底,她联合CIA 将第二队的人都抓起来了。”

  琴酒分神躲开赤井秀一的进攻,一边冷笑着回复:“一只老鼠而已。”

  翻不出什么浪花。

  “大哥,不止二队。”伏特加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波本也是卧底,他将朗姆杀了,现在正被我们的人拖着,待会可能就带着公安警察进来了。”

  “朗姆、”琴酒动作顿了下,他淡淡道:“朗姆老了。”

  波本会杀他也不过早晚的事情。

  “大哥……”

  琴酒有点不耐烦,他侧头躲过赤井秀一的一脚,杀气四溢道:“你也是卧底?”

  就算说的是近乎玩笑般离谱的事情,但因为琴酒的语气蕴藏着杀意,反倒让人害怕起来。

  伏特加艰涩道:“大哥,你快逃吧。”

  事到如今,已经很明显这就是个局。

  专门请君入瓮,把他们引诱进来,再逐一击破。

  那么缺少防备的基地,始终不见踪影的山本凛和松田阵平都足以说明问题。

  组织要倒了。

  他们都清楚这个事实,却仍在负隅抵抗。

  伏特加其实个人技能也不差,只是太过均衡的正常人水平,因为没有拿得出手的技能,反倒总是被组织内部讥讽只会开车、注定只能成为小弟。

  可是伏特加乐意。

  他本就偶尔办事粗心,而琴酒却从不曾苛责于他,对他来说简直有了再造之恩。

  他最喜欢的就是大哥和永清大人了。

  永清大人虽然恶名在外,但其实她没有架子,会和他一起干一些普通人的兴趣之事,完全不在乎什么等级。

  于是他本就和永清待得久且趣味相投,反倒在爱好花钱上察觉出几分端倪,但他从不愿往坏处想。

  黑手党不应该存在友情。

  只有塑料的上下级关系。

  可他却愚忠于琴酒和永清。

  是他活该。

  就像此刻他擅作主张第一次违背了琴酒的意愿,然后拖住赤井秀一,只是说让琴酒快逃。

  琴酒在离开的时候看了伏特加一眼,对方虽然各方面都还算优秀才能成为他的固定搭档,但对上赤井秀一还是有点吃力的。

  不过关他什么事呢?

  ……

  “笨蛋。”

  琴酒阴沉着脸,一把抛下个烟雾弹,在混乱中拽住了伏特加的手,压低声音道:“跟我走。”

  伏特加受的伤的很深,其实在对上波本的时候他就受了很重的伤,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但他意想不到琴酒会折回,他也跟着压低声音,语气感动:“大哥,你真好。”

  两人在琴酒的掩护下摸出了门。

  琴酒的脸色更黑了:“闭嘴伏特加。”

  琴酒冷着脸将车上的医药箱丢给伏特加:“我只是不想再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司机罢了。”

  “那我可必须给大哥开一辈子的车了。”

  伏特加很开心,但他还是迟疑着问了句:“大哥,我们以后去哪?”

  “躲通缉,做杀手。”琴酒冷静道。

  虽然没了庇护,但总归是自由的。

  *

  “你们来得太慢了。”

  贝尔摩德站在不远处,她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一向漂亮的容貌上是满满的飞溅的血滴。

  “我杀了boss。”

  她全然不在意在场的人对上她的时候露出各异的神色,勾着唇笑道:“凛酱,你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她受够了不断更换身份来掩藏自己容貌不曾改变的日子了。

  容貌的不变,却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器官的衰竭,却每日每夜凭着药剂和一次次的实验企图逆天改命。

  然而事实上是,她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山本凛闻言愣怔住了。

  七年前,她暗杀芝华士失败,跳窗逃跑的她浑身狼狈,就连身上的肋骨都断了两三根,脏兮兮地躲在屋檐下,看着黑漆漆的天幕和细细密密的雨滴,目光空洞虚无。

  贝尔摩德就是在那个时候经过的。

  “哦呀,这是哪家可怜兮兮的废物小点心?”

  金发女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意吟吟道:“你要不要加入组织?”

  “我给你提供杀掉芝华士的机会。”

  贝尔摩德施施然地补充道:“你就杀了我还约好了。”

  她的语气轻松,全然不像是想要轻生之人。

  而山本凛走投无路,只知道抓住自己最后一丝希望,握上了贝尔摩德的手,与魔鬼缔结契约。

  *

  他们来得太慢了。

  贝尔摩德不太想活下去了。

  也不想让山本凛为难。

  她启动了机关,看着会议室下被挖空了负十几层楼的深渊,眼睛也不眨一下,摊开双手径直往后仰。

  意料之内的失重感没有来临,反倒是手上一热。

  山本凛紧紧攥着她的手,目光恳求:“姐,我想失约了。”

  “活下来好吗?”

  贝尔摩德顺着山本凛往上,看到了紧紧拉着她的松田阵平。

  她看到的更多。

  山本凛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捞她,而松田阵平要拉住他们俩,承受的是双倍的重量。

  她敏锐地发现松田阵平的手颤抖着,就连黑色西装都比别处深上些许。

  已经到了极限了吧。

  再多一会儿,说不定那只反复撕裂的手就废了,再也无法从事精密的任务,也无法拆弹了。

  多可惜。

  贝尔摩德勾唇笑了笑,她的目光柔和:“要幸福啊,凛酱。”

  她的人生已经被毁了。

  贝尔摩德其实对于死亡是期待的,她甚至还不忘将“天使”期待的aptx及时寄了过去,想要把她等待已久的男孩带回到她身边。

  贝尔摩德有自己的傲气,也不愿苟且偷生。

  “别了,凛酱。”

  她松开了手,放任自己落下,唇角反倒勾起,露出向往已久、释然的笑意。

  “砰——”

  那朵金色的花,终究还是抓不住,掉落在地上。

  *

  松田阵平和失魂落魄的山本凛走出基地。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早早地在外边车旁等着了。

  见到他们,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萩原研二给松田阵平递上一封信,眨了眨眼:“回去拆。”

  只是信封上爆破处的字眼终究是泄露了些许。

  “大家。”

  降谷零穿着灰色西装,蒙了灰尘的金色短发在阳光下仍旧发着光,他笑道:“结束了。”

  自此,他们终于可以站在阳光下了。

  这场盛大的典礼,终究是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