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敬大奶奶去时,贾敏已经在姑苏了,路途遥远,因此只派婆子等送了吊礼便算了。

  如今她在京都,又收养了惜春,于情于理,都要去送上一送。

  只是惜春却不能带去了。

  又想起前世的贾敬将敬大奶奶之死怪罪了惜春,往后对她不闻不问,又觉得带不带惜春过去,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贾敏问了几句,接了白帖,便叫成嬷嬷送了宁府的小厮出去,随后又叫青竹备了二十两白银的吊礼。

  刚安排妥当,林如海就回来了,因问:“你敬大嫂嫂去了?不是说还能拖上一阵子的么?”

  贾敏道:“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便是前几日,也是我施针才能吊着性命的。”

  林如海一阵默然,随后皱眉道:“与以前相比,是否少了许多岁数?”

  贾敏道:“是。不过如今的惜春,身子却比以前健壮。且之前听说,敬大嫂嫂没能见惜春一面的。”

  林如海叹息了一句,随后又道:“方才我过来时,远远地瞧着管嬷嬷带了人去内院,并不是穿的咱们家的服饰,是新雇的人么?”

  贾敏道:“是为惜春请的奶母子。侯爷猜猜那是谁?”

  林如海道:“身形有些熟悉,却不知是谁?”稍稍回忆片刻,又问:“咱们在京都,还有相熟的奶母子或者管事的不成?”

  贾敏道:“王嬷嬷。以前给咱们大姐儿做奶母子的那位!”

  林如海皱眉:“王嬷嬷不是姑苏人?怎的到京都来了?”

  贾敏叹道:“不但敬大嫂嫂先一步去了。便是王齐顺也先走了。

  他家原本还要有一个与以前黛玉一般大小的小丫头,可不知今世要投胎去哪里。”

  林如海沉默半晌,最终拍了拍贾敏的肩膀,随后又半搂着她的腰,宽慰道:

  “重来一世,并不是咱们做法。后果自也不是咱们去承担。

  若咱们有做了甚么不合逆天转命者的心意的,他自会现身阻止。因此咱们现如今行事,只问心之所向便罢了。”

  贾敏点了点头,只道:“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后贾敏又问:“眼下还未过元宵,你却总往外跑,去哪里了?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林如海摆了摆手,只道:“眼下还没有个定论,且安心等着罢。”

  贾敏却道:“你不说,我总不能安心。”

  林如海微微摇头:“左右在京都是安全的。姑苏那边也没甚么事。余下的,自有小圣上做主。咱们只等着便是了。”

  贾敏蹙眉道:“太太最是乐善好施。王齐顺一家是今年逃难来的。若太太在家一切安好,定能照顾了周边村子,不致叫他们流离失所。”

  林如海抚着贾敏的背脊,安慰道:“太太年纪大了,姑苏的产业比以前又多置办了一些,一时照顾不到也是有的。且老爷太太年前来信,说了一切都好,你也是见了的。”

  贾敏忧心点头,听得外头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便不再说话。

  不过片刻门房又来报:“堂少爷来了。”

  贾敏立刻从林如海怀中出来,站正了,只道:“快请进来。”

  林如海不满道:“他是我堂兄,你怎的比我还急切!”

  不过林如海随即又向门房道:“堂少爷不是外人,叫他只管进来便是了。”

  门房应下自去,贾敏这才无奈的看了林如海一眼。

  又过了片刻,林澈才进来了,这次着了一身月白的道袍,高冠玉佩则是湛蓝的。

  林澈身后依旧跟着一男一女两个道童,也还是上次的那两个,穿着一样湛蓝的道袍。

  只男道童外头还套了一件火红的狐狸毛皮半臂长褙子,女道童则兜了一件同色的狐狸毛皮大氅。

  一进屋子,林澈便道:“屋子里头热,把毛皮衣服脱了罢。”

  两个道童应了一声,随后动作划一的脱了褙子、大氅,门边的侍立的两个小丫鬟,立刻过来接了。

  贾敏微笑道:“上次澈堂兄来,可没有叫门房通报。今次怎的如此有礼了。”

  林澈不答,只道:“我本往那府里去带惜春出来,却没感知到她的气息。

  再一个那府里的仆人纷杂忙乱,有不少都抱着一摞摞的白布进进出出,看着像是丧幡,我便没有进去。惜春可在咱们林府里?”

  林如海道:“自然在的。纪康,去唤管嬷嬷、王嬷嬷把堂姐儿抱来。”

  守在门外的纪康应了一声,自去叫人不提。

  惜春本就是以堂姐儿的名分进的林府,林府上下俱都知道。

  此时林澈一来,只问这位堂姐儿,便坐实了惜春是林澈在外有的孩子,下人们自然夸赞“父女情深”。

  林澈也不辩驳,只笑着应承了两句。

  林澈身后的男童似乎要出声辩驳,却被女童用眼神制止了。

  见林澈两个徒弟都对这位姑娘如此退让,青竹脸上的血色,转瞬间便退的干干净净。

  林如海让了座,林澈也不推辞,就坐在了右侧上首。

  见青竹站着愣神,贾敏叹了一口气,唤了小丫鬟子过来奉茶不提。

  林如海问:“上次堂兄来去匆忙,都没来得及说话。堂兄这大半年又去了哪里?竟连除夕都不回来。”

  林澈端起茶,喝了一口,只道:“自然有要事去办。”

  林如海又问:“可办妥了没有?可要我们相助?若有用得着的,尽管开口便是。”

  林澈道:“还有两件事,你们却帮不上甚么。往后若有用得着的,自然不会与你客气。”

  林如海正要回答,林澈又补充道:“过了元宵就能了结了。”

  林如海又问:“了结之后,可留在家里?”

  林澈偏头问身边的女童:“可要在京都住几年?”

  那女童脆生生的应道:“师父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住在何处都无妨的。”

  林澈便道:“你们俩的气息是得稳一稳,奔波不利修养,便在这里留两年罢了。”

  那男童略带不满道:“怕不是师父……”还没说完,被那女童瞪了一眼,于是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林如海笑道:“堂兄果然肯在此留两年,那就是咱们圣上的福气了。”

  林澈皱眉道:“你圣上,又不是我圣上。”

  林如海道:“这话堂兄便是关起门来也不能说。”

  林澈勾起嘴角:“还怕他不成。”

  林如海叹了口气:“你不愿出仕也就罢了。你舅舅家的那些兄弟、外甥们,个个都是重臣,可别连累了他们去。”

  林澈翘起腿,满不在乎道:“圣上又不知我与他们有姻亲。”

  林如海冷笑:“那不过是你以为。”

  林澈漫不经心的神色僵在脸上,重新坐好,问:“如海你说甚么?圣上如何会知道我?”

  林如海微笑:“圣上知你,却不是我说的。我回朝后圣上便问起南疆沙场,又特特问了你,我便将你的功劳如实上奏了。”

  林澈皱眉道:“不是说了不供出我么?”

  林如海继续微笑:“堂兄是提了,但我那时并未答应。

  再一个,我虽是将军,但副将、参军都是圣上之人,军中之事,圣上自然一清二楚。

  况且圣上特意垂询,我若不照实说,便是欺君之罪了,如何担待的起。”

  林澈皱眉,转头问:“那时林将军没有答应?”

  身后的小童道:“没有。”

  林澈叹了口气,问:“先皇赏了什么与我?”

  林如海道:“赐了封号与道袍,并京都南郊一座山头,建道观。”

  林澈抽了抽嘴角。

  林如海继续道:“不过因为你人不在,因此道观并未动土。只圣旨、道袍和地契,尚在书房收着。”

  林澈吐了一口气:“这就好。圣旨和道袍我接了,那山头还回去。”

  林如海笑道:“堂兄神通广大,难道还做不得一观之主?”

  林澈道:“麻烦。且我又不长留,自然能省一桩是一桩。”

  林如海道:“堂兄自去面圣推辞便是。”随即又问:“堂兄是住在这里,还是去道观?”

  贾敏道:“姐儿不过几日,道观冷清,与她可不好。”

  林澈点头道:“带着惜春不方便,便留在此处罢了。”又问:“屋子可够?”

  林如海道:“书房那边还有一整个院子空着,堂兄和两个徒儿暂且去住,也不会拥挤。

  后头的空地已经安排穆管家加盖几个院子,到时候你和两个孩子再搬进去也使得。”

  林澈点了点头,毫不见外道:“我这两个徒儿,也要一人一个院子。”

  林如海道:“这是自然。”

  贾敏却道:“堂兄又不是妇人,怎能住进内宅去。”

  林如海笑道:“咱们住在中院,里头又没有通房妾室,老的老,小的小,左右不过三两年,由得他去便了。”

  贾敏叹气:“终究不成个体统。”

  林如海笑道:“依我说,你竟把青竹并四个大丫鬟,再用四个嬷嬷放在那院子里头。

  她们都是你亲自调教的,最是知礼不过,有嬷嬷看着,谁也不能说甚么。”

  青竹闻言,心中顿时升起喜悦,感激的看了自家侯爷一眼。

  这时,管嬷嬷在门外道:“侯爷、夫人,堂姐儿抱来了。”

  有丫鬟掀开门帘,随后齐顺家的便抱着惜春进来。

  齐顺家的已经换上了林府的服饰,便与前世的王嬷嬷一样了。

  林如海给了贾敏一个做的很好的眼神,随即又转向齐顺家的,正要说话,林澈却抢先一步道:“把姐儿抱来与我。”

  齐顺家的尚未动作,那个女道童却自出来,从齐顺家的臂弯中接过了惜春,看了一眼,只道:“太弱!”

  林澈嘿了一声:“你们一个两个的,哪个不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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