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亲王和顺亲王妃虽然穿的隆重,然而并非官服、诰命服饰,再加上正厅终究不如书房暖和。

  因此林如海和贾敏在正厅与两位奉茶之后,便同顺亲王和王妃一起带进了外书房。

  林如海和顺亲王坐在上首,贾敏则扶着顺亲王妃坐到了里间的榻上,又命丫鬟把帘子挑起,可以相互说话。

  贾敏先为顺亲王妃把了脉,写了方子与顺亲王妃看。

  顺亲王妃仔细读了两遍,微笑道:“果然与他们开的方子略有不同。”

  贾敏道:“便只相差一厘一钱,药性也是天差地别的。笥棋。”

  笥棋“哎”了一声。

  贾敏道:“你拿着这方子,亲去抓药煎药,不要错眼了。”

  笥棋应下,又向服侍顺亲王妃的厉嬷嬷行了一礼,请道:“笥棋一向不掌厨事,劳嬷嬷与我掌个火候。”

  这厉嬷嬷本就是服侍顺亲王妃膳食进药的,向顺亲王妃欠了欠身后,便同笥棋一道出去了。

  顺亲王妃笑道:“敏大人亲自调教的丫头个个乖觉,怪道我家幺儿心心念念的要娶回家去。”

  贾敏微笑回道:“王妃过奖。是圣上错爱罢了。”

  顺亲王妃叹了口气,无奈道:“咱们圣上,敏大人以前也是见识过的。虽平常见着万事不萦于心得样子,实则最是执拗。

  索性他向来开口索求的并不多,我和王爷也算勉强都能应付的过去。便是我们办不到的,往常求一求先皇也就罢了。只这一回……”

  说道这里,王妃又叹了口气。

  外间的顺亲王接着道:“本王知道林家人不入宫的规矩。只那丫头虽在林府伺候,终究不是姓林的,又不是林家的媳妇子。

  因此只能厚着老脸来说亲。如海放心,我们定按着规矩来,不叫那丫头吃半点亏去!”

  林如海微笑:“丝桐虽只是个丫鬟、虽然没跟着我们姓林,但身契却实实在在的在林家,怎能说她不是林家人?

  况且这些丫鬟子里,我家敏敏最看重她。前些年,我们没回姑苏的时候,便有不少人上门来求娶。

  只那些人家的祖籍离京都、离姑苏都远,家中男人又是常常迁居的,寻常三年五载的也未必能见上一回,因此我家敏敏便一直没有答应。

  眼下来看,丝桐若嫁去那些人家,虽然三年五载的各分天涯,终究相见有望。此刻若进了宫里,那这辈子可就再难相聚了。”

  顺亲王府和林府是老邻居了,有没有人来向丝桐提亲,他岂能不知?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不过顺亲王到底是个老谋深算的,微微捋了捋胡须,便听出林如海话中之意,于是沉吟问道:“若圣上时时放那丫头回来探亲,如海和敏大人就同意了?”

  林如海笑摇头道:“那只是一般人家。皇宫里头是个什么样子,想来顺亲王比我们这等人家更清楚。

  咱们丝桐面慈心软,又没个算计手段,再有圣上荣宠加身。一旦到了那里头,那可真真成了众位娘娘的眼中刺、肉中钉了。

  便是素来贤惠的皇后娘娘,也难以容得下她去。只怕不出半年,咱们家丝桐就要被那些母老虎吞的渣滓都剩不下了。”

  里间的贾敏轻轻的哼了一声,不屑道:“甚么母老虎?那些只会暗箭伤人的毒物,也配得称母老虎~”

  林如海一愣,他前世,不,前世到方才为止,还从没被贾敏呛过,至少在外人面前没有。

  不过林如海却没有反驳,而是赞同道:“不管怎样,我们家丝桐是不会进宫去的。

  若王爷和王妃非要纠结丝桐不姓林,又不是林家的媳妇子,我这就修书一封家去,叫老爷夫人收了她做义女,也算抵得过了。”

  顺亲王叹道:“幺儿眼下就这么一个心愿,还请林侯爷、敏大人高抬贵手。叫他念着你们的恩情,总比将来朝会时看你们扎心要好,是也不是?”

  林如海微笑不改道:“左右我是闲职,不去朝上惹圣上的双眼就罢了。我家敏敏也不是非做官儿不可,不说这手医术,便是我家养她一辈子,也尽够了的。更何况还能落个清闲。”

  贾敏原本也想说两句,却听在屋子外头的丝桐轻微的叹了口气,于是自己心里也叹了口气,向顺亲王妃问道:

  “圣上未继位之前,王爷、王妃原本为他小世子定了什么字号?”

  顺王妃苦笑摇头:“那时幺儿还小,哪有什么字号?只他从小聪慧,名儿叫‘文’。”

  林如海一口茶差点没忍住喷出来,奇道:“就圣上那样的,叫‘文’?‘武’和‘景’二个字还差不多呢!”

  顺亲王不由得拍腿,恨恨道:“那小子不但骗过了我们,还骗过了先皇,骗过了所有人。只在那丫头面前才露出了本性马脚。”

  林如海换换点头,十分赞同,往常他任太子少师的时候带过小圣上两年。

  还是小世子的那些日子,他的确安安静静的,从不多言,也不好打闹,一下了课,便到凉亭中,自己和自己对弈。

  因此之前他看到小圣上是那个样子,才会一时间被他惊的愣住了神。

  忽然,顺亲王回过神来,目光越过挂着的门帘,向贾敏道:“敏大人的意思,若我家幺儿是世子,便同意将丝桐姑娘嫁过来了?”

  贾敏微笑着叹息道:“可惜王爷的幺儿是圣上。”

  顺亲王顿时明白了贾敏的意思,沉吟半晌,却皱眉摇头道:“把丝桐姑娘嫁给幺儿,却住在宫外?莫说本朝,便是往前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贾敏笑道:“从前,也没有爷爷把皇位直接传给孙子的先例。也没有圣上的母亲不是太后的先例。”

  顺亲王念着是自家儿子无礼要求,又念着林如海在南疆的功绩,更念着自己小儿子的安危,于是心里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提议。

  至于小圣上,自然是由顺亲王去说服他了。

  顺亲王刚要开口应下来,忽然又问:“只这么一来,会不会委屈了丝桐姑娘?”

  贾敏笑问:“王爷和王妃可觉得委屈?”

  顺亲王笑道:“若丝桐姑娘不介意,这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既然两方意见一致,几人便开始闲话家常。至于三书六礼等议程,自然由得用的礼官和下人们去操办,贾敏他们只需清点事务便好了。

  顺亲王妃忽然问:“听说敏大人有一爱物,十分稀罕,不知是否有幸一观?”

  贾敏微笑:“不过是棵颜色别致的小草罢了。今日早起方移到院子里头,这会子冰雪未消的,却还不能揭开罩子赏玩呢。”

  顺亲王妃道了一声可惜,便略过去了。

  正好笥棋端着药,同厉嬷嬷一同进来,脆声道:“奶奶,药煎好了。”

  贾敏起身端了过来,对着窗棱舀了一汤匙,缓缓倒在碗里,这气味和色泽,都是正正好的。

  药碗端在手里虽微微烫手,却又不会烫伤口舌,便亲端给了顺亲王妃,只道:“王妃,这药这顿喝了,晚间再喝一次。明日喝三顿,也就好了。”

  顺亲王妃试了试温度,一口喝下了,笥棋忙又递上一碟子梅脯。

  顺亲王妃的丫鬟拿了一个喂了顺亲王妃。

  顺亲王妃顿时觉得口中的苦涩全被盖了过去,于是又笑道:“果然还是你的丫头更贴心些。我家的就从不记得这个。”

  贾敏只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那方子原本就放在炕桌上,贾敏把它叠好,交给厉嬷嬷,只道:“煎药的法子便同今日一样。”

  厉嬷嬷收下谢了。

  顺亲王这才同顺亲王妃一同家去了。

  到了晚间,林如海和贾敏吃过晚饭后,到院子里看已经种到桃树下的绛珠草。

  绛珠草被琉璃罩罩着,上头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两人扫开琉璃罩上头的雪,只见琉璃罩里头已经挂了一层冰晶。

  绛珠草的每一滴叶片尖尖上,都挂着一滴米粒大小的清水,在雪光映照下晶莹剔透,分外可爱。

  有水滴,就意味着绛珠草并未被冰雪冻住,在寒冷的冬日,显出旺盛的活力。

  绛珠草见到贾敏和林如海很是开心,无风自动的挥了挥叶片,那挂在叶尖的水滴,就这么落入了泥中。

  绛珠草立刻将叶片卷了卷,就像要去捞水滴那样。水滴自然是捞不到的,那两片叶子顿时委屈的卷了起来。

  林如海颇不厚道的哈哈大笑。

  绛珠草的叶片卷的更紧了!

  这是害羞了!

  贾敏轻轻锤了一下林如海,捧了雪,重新盖住琉璃罩,让绛珠草自己慢慢恢复去。

  随后,贾敏又在琉璃罩脚边挖了几个小孔,叫下面的叶片可以“看”到外头的事物。

  林如海笑够了,拉起贾敏道:“走,回屋子涂手脂去。”

  贾敏自然由他拉着进屋。

  冬日里天暗的快,不过申时刚到就完全黑了下来,不过由于有雪,外头倒还算敞亮。

  林如海便吩咐在廊上起了火炉子,烧羊肉吃。又叫丫鬟婆子和小厮们,也一起热闹热闹。

  林如海和贾敏一边看他们闹腾,一边手谈,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戌时刚到,笥棋就来劝道:“奶奶素日都说,‘冬三月要早睡晚起的’,这就歇下了罢。”

  贾敏抬头,才发现真的到戌时了,不过棋到酣处,怎能停手,于是只摆了摆手,落下一子,又向林如海道:“该你了。”

  林如海笑道:“今日的确晚了,先歇了罢。日子长着呢,年下又无甚事情,明日继续。”

  说完,林如海走到贾敏身边,不由分说的将她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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