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哈格里夫斯将球传到斯科尔斯脚下时, 弗格森就知道这颗皮球，下次会出现在何方。
欧文, 当然是欧文。
所以他的目光, 也早早地转向了西班牙的半场。
此时的欧文，像是早有预感，如同一把锋利匕首, 直插西班牙腹地, 但这还不够，他的目标可不是斗牛士的肺腑，而是心脏与咽喉。
这样的欧文，也让弗格森嚼口香糖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像是想要细细品味。
西班牙人显然没有低估这个威胁, 马切纳那极快的回防速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这名效力于瓦伦西亚的中卫，显然没有跟上欧文的节奏。
那不是速度，而是一名顶级前锋的跑位技巧, 一个节奏的变换，就骗过了马切纳, 也让两人之间拉开了一点小小的距离。
只是这么一点，就已经足够让欧文把从天而降的皮球带到脚下，接着就是快到极致的启动。
在经历过两次重伤, 以及岁月无情地摧残后, 欧文已经很难去追风，那是年轻人的专属，比如维克多那样的。
但弗爵爷认为, 命运对他也不是绝对的无情，启动速度这样与生俱来的东西，还没有从欧文的身体中剥除。
他认为这是欧文能在这两个赛季, 继续在竞争激烈，节奏快速的英超大杀四方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淡然地看着欧文凭借启动速度，再次和马切纳拉开距离，他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前方的普约尔。
这位巴萨队长的经验显然非常老道，比起上抢，他选择封堵欧文的路线，考虑到他的身后是卡西，这显然是正确的选择。
理所当然地，欧文没有被普约尔牵着鼻子走，就在普约尔以为自己压制了他的一条射门路线时，欧文脚下步频顿挫，就同时骗过了普约尔，选择了射门！
这当然不是最佳的射门时机，但弗格森知道，这已经是欧文能得到的最大的射门空间，以及最好的时机——
如果，如果此刻守门的不是卡西利亚斯的话！
欧文的突然起脚，不但骗过了普约尔，也差点骗到了卡西。
就像弗爵爷猜测的那样，卡西在抱住皮球的时候，也松了口气。
他和欧文当过一年队友，这次比赛开始前，也没少看欧文这几年的射门集锦，当然知道什么是欧文的射门风格。
这种突然起脚冷射，怎么看都很杰拉德，哪像是欧文会做的选择？
幸好，幸好他足够专注，否则或许真得会被骗过。
卡西心存侥幸，欧文已经懊恼地踢了一脚脚下的草坪，因为在射门的时候，他就知道力道小了点，角度还是正了一点。
果然，这球就没对卡西造成什么考验。
他这么想着，就看到对面的卡西对他笑了一下，接着就无情地对他伸出手掌，示意他后退，不要妨碍他开球。
欧文慢悠悠地后撤，就看到鲁尼跑了过来。
年轻人很体恤前辈嘛，欧文给这个小胖子点了个赞，自己又往后退了几步，和不远处的普约尔对视一眼。
两人眼神交锋只在瞬间，卡西不等鲁尼逼抢，就已经发出手抛球。
兰道尔的目光，也顺着卡西抛出的弧线，落到了西班牙左后卫卡普德维拉的身上。
对，这也是他的球员，自家的崽儿。
因为太熟了，所以兰道尔在赛前也为卡普德维拉制定了一个大礼包，好不好用，就要看实战演习了。
在他的注视下，卡普德维拉还没有带球杀到半场，就遇到了布朗和费迪南德的拦截。
没错，就是两人礼包。
这个安排显然是很有必要的，在前进和传球的最佳线路都被封锁后，卡普德维拉只剩下回传的选择，此刻他的最佳回传人选塞纳身边，已经出现了斯科尔斯的身影。
这显然会让任何一名持球球员感到痛苦，但卡普德维拉这两个赛季也算是身经百战，对在场的英格兰球员也非常了解，所以他还是在三选一中，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继续传塞纳。
斯科尔斯的抢断烂透了，或许能让他吃张牌呢？
但他显然想得有点天真，斯科尔斯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之所以会领到那么多张黄宝石卡，纯属是因为他想铲的是人，而不是球。
这次他想铲的是球，为什么要铲到人？
斯科尔斯断下了皮球。
但在这一刻，上到看台上的博比·罗布森和卡卡，下到场边的兰道尔，亦或者是替补席上的贝克汉姆和维克多，都默默松了口气。
毕竟某人的铲球，怎么看都吓人嘛。
不过对面的塞纳，也凭实力证明了阿拉贡内斯选他上场，而不是阿隆索，不是没原因的——
在斯科尔斯把球断下来后，塞纳马上反抢，险些就把球从“生姜头”脚下抢下来。
不过球没抢下来，也让斯科尔斯没能第一时间把球传出去，发动反击。
这争取到的时间，已经让英格兰错过了最佳的进攻机会。
既然没办法快速打反击，斯科尔斯索性又把皮球转移给了费迪南德。
费迪南德接球之前，已经观察好了前场，接球后直接开大脚找杰拉德。
原因无他，此刻防守杰拉德的，是哈维。
杰拉德果然顶开哈维得到了皮球，随即把球分给前插的斯科尔斯。
斯科尔斯在小法和塞纳双人合围之前，已经在右肋把皮球传到了前场。
此刻早已前插的坎贝尔高高跳起，力压普约尔，就是一记头槌。
没等英格兰球迷欢呼，就看到卡西一拳将球击出。
兰道尔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这一拳击碎了，但此刻欧文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没等他把那声“迈克尔”喊出来，就看到卡西已经把皮球压在了身下！
那是欧文的补射！
兰道尔爱卡西啊，爱得不要不要的，比爱布冯多多了，不然他也不会爱同类型的纳瓦斯了。
现在见证自己的球队享受这样的极限两连扑……
“还好吧？”
和卡西曾是亲密队友，无数次目睹过他的神奇扑救，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的玄宗，还是非常善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好，当然不好，”兰道尔叹息，“我觉得卡西永远失去了我！”
齐达内：“……你什么时候拥有过伊戈尔？梦里吗？”
此刻兰道尔的眼里只有卡西，哪有这个说风凉话的法国人？
在看到卡西再次发出手抛球，可找的是右路的拉莫斯后，他的眉毛就挑了起来。
“有想法了？”齐达内很懂地问。
兰道尔掩唇说：“如果对面再次碰壁，估计会让小法后撤，增加出球点。”
齐达内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兰道尔马上发现，西班牙场上球员显然是在带着脑子踢球的。
拉莫斯居然没有自己带到底，而是小带了一段儿，赶在布朗拦截之前，传给了主动回撤的小法。
小法接着就展现了一下自己那堪称“伦敦五景”的曼妙长传，直接找到托雷斯。
如果不是特里封堵即使，兰道尔就要看到穿着西班牙红色球衣的托妞，在自己面前庆祝进球了。
这可不行，兰道尔冲着场上喊了两声，让中场提高注意力。
等提醒完球员，兰道尔又把目光落到了小法身上，看到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才对齐达内道：“塞斯克明显没有融入这支西班牙，他踢得和其他人不是一种足球。”
齐达内的球商绝对是顶级的，他盯着小法，又盯着赛前被兰道尔重点提防的哈维和伊涅斯塔看了几秒，就懂了。
法布雷加斯在阿森纳，那是绝对的核心，长传短传，全看他如何主导。
但在这支西班牙，真正主导比赛的可不是他，他甚至要竭尽全力地跟上队友的思路和步调。
刚刚的长传固然精彩，托雷斯不但接得住，也喜欢这样的传球，可如果阿拉贡内斯没有改变踢法，这样的场景，并不会多次出现。
比赛才开始几分钟，双方就各有命中目标的射门，可见节奏之快。
卡卡心里赞叹着，觉得这两个“不被期待的”球队，或许能踢出一场精彩的名局，却发现球权在手的英格兰，并没有立刻展开进攻，而是用非常曼联的方式，由费迪南德和斯科尔斯主导，在中后场控制着节奏。
因为实在是太曼联了，曼联到让卡卡险些把自己带入到杰拉德，脑补自己如果是他，现在要怎么跑位。
而这个时候，“正版”曼联主帅也吐槽了起来：“踢欧冠决赛的时候，那小子的脑子里只有进攻这两个字，怎么今天就这么稳，精分地这么彻底吗？”
老罗布森不高兴了：“什么精分，多难听啊，他们年轻人都说那是国家队限定版。”
“限定个屁！”弗爵爷骂了一声，接着看了一眼西班牙指挥区的阿拉贡内斯，“西班牙的那老头果然也开始调整了，再不调整，法布雷加斯就显得如此多余。”
罗布森爵士笑了：“我猜他可能是押错题了，毕竟就连你都认为那小子会大打进攻，毕竟上场我们的确赢得漂亮，取得了碾压式胜利，年轻人很容易被这样的胜利冲昏头脑。”
弗格森不高兴了，什么叫“就连你都认为？”
他直接纠正道：“我在欧冠的时候可没猜错！”
罗爵爷敷衍地点了点头：“对对对，你没猜错。”
可你也没赢啊。
当然了，为了他们岌岌可危的友谊，这句话他就不说了。
罗爵爷没说，红鼻子老头还是听出了话外之音，狠狠地哼了声。
他觉得自己来现场看球，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都怪里卡多，弗爵爷想，你如果怕我担心，大可以不来看球，为什么非要邀请我呢？
是的，弗爵爷之所以来到现场，哪是为了在现场见证斯科尔斯、费迪南德和鲁尼他们夺冠呢？
他是怕自己的里卡多被一块牌子骗走。
毕竟他的里卡多，在他心里就是一个天真的用块糖就能轻易拐走的小傻子。
此时的卡卡，并没有听两个老人斗嘴，因为场上的形势随着西班牙的调整，发生了一些有趣的变化——
法布雷加斯明显后撤了，而且西班牙明显在想方设法限制斯科尔斯接球。
是的，是想让这个“生姜头”连球都接不到。
这显然不容易做到，原因很简单，如果“砍姜”战术那么容易成功的话，纽卡斯尔、切尔西、利物浦，甚至是德国队，早就做到这一点了。
卡卡看着跑位更加灵活的前辈，对他充满了信心。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弗格森的哼声，“西班牙那个老头，果然狡猾嘛。”
卡不解地看去，这样充满求知欲的目光，让他的恩师立刻为他送上了解答。
“就算无法完全杜绝小斯接球，但小斯还是会给干扰，会受到一些影响，你看，这次杰拉德的回传，就迟疑了，因为他没跟上保罗的跑位，但如果在曼联，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卡卡顿悟。
虽然兰道尔把这支英格兰啮合得过于完美，完美到像是在短时间内，就打造出了一支英超全明星队，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以斯科尔斯为核心，以曼联体系为主体而运转的。
但这毕竟不是一支真正的曼联，那些纽卡斯尔的、切尔西的、利物浦球队的球员，和斯科尔斯之间的默契，还是有些欠缺的。
现在西班牙要抓住的，就是这些欠缺，并且放大他！
这也让卡卡对西班牙那位老帅充满了敬佩，果然没有哪支球队可以轻易杀入决赛，斗牛士军团能走到这里，不是没原因的。
这也让卡卡看了一眼博比·罗布森，他想知道这位老帅是否担心，却只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专注和平静。
“继续看比赛吧，”弗格森说，“现在谈输赢还太早了。”
卡卡点了点头，继续专注于比赛，就看到了滑稽的一幕——
塞纳在哈格里夫斯脚下断下了皮球，刚把球传到哈维的脚下，杰拉德就已经把哈维连人带球一起撞倒在地，主裁判的哨声随之响起。
虽然吹了杰拉德的犯规，但西班牙球员还是有些不满，觉得最少也要给张黄牌吧？
主裁判不为所动，维持了自己的判罚。
卡卡反而在哈维一脸不爽地被拉起来时勾起了嘴角。
西班牙想要掐死斯科尔斯，英格兰在想方设法钳制哈维，有意思的比赛。
杰拉德的犯规，让西班牙得到了一个前场任意球。
来处理这个任意球的，居然是后腰塞纳。
这倒是让卡卡有些奇怪，因为哈维和伊涅斯塔的任意球都不错。
可当塞纳主罚任意球后，他就明白了原因——
这位后腰的风格，也是大力出奇迹类型的，处理这个距离球门过远的罚球正合适。
但塞纳主罚的任意球并没有给大卫·詹姆斯造成考验，皮球直接飞上了看台。
之后西班牙明显加强了对皮球的控制权，只是他们控制皮球的方式，和英格兰那种中后场传球的方式明显不同，更像是纽卡斯尔那种传球方式。
这让卡卡觉得非常有趣，用纽卡斯尔的方式，踢兰道尔执教的英格兰？
他这么请教恩师的时候，恩师却给出了不同的看法，“还是不同的。虽然都是用快速短传，一脚出球控制比赛，这个马竞老头，明显受到了巴萨四号位传统的启发，又受到了里杰卡尔德那种全攻全守思维的影响，所以他可以在这场比赛中，毫不犹豫地派上4个边前卫，希望依靠他们的个人能力和传球能力控制比赛，看似足球在无时无刻不在传递，可目前看来，面对英格兰这3个中卫，他们还是缺乏有效的进攻手段。
兰道尔可不是这种风格，他没有那么追求这样极致的控球，更在乎的是球员的跑动频率，更快速，更高效，更果决。当然了，你可以认为这是他拥有梅西。”
弗格森说到这里的时候，也有点不太情愿，因为他现在说出的话，每一个字母，都像是对兰道尔的夸赞，也像是对他的嫉妒。
因为梅西。
好在他的损友罗布森像是被场上的局势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这让他继续说了下去，“没有梅西，没有速度更快，控球能力出色的艾马尔和莫德里奇，所以他很聪明地没有把自己的那一套战术带到英格兰，而是选了曼联的战术作为奠基。
他也不需要像下面的老头那样，打造什么体系，他只要让这些到了国家队就不会踢球的小子，重新找到踢球的感觉，找到自我的定位，并率领他们赢球就行了。
而西班牙现在的传控也好，无锋阵也罢，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如果阿拉贡内斯搞不出什么新东西，无法让球员的传球速度和跑动频率更快，快到可以更高效地撕开英格兰的防线，又或者说改变战术，这么踢下去，这场比赛就基本在那小子的掌握中了。”
弗爵爷说完，就发现卡卡那双本来就尺寸超标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像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断言。
这让他没好气道：“傻小子，那块欧洲杯奖牌，已经无限接近你了。”
这让卡卡下意识地看向了记分牌，比赛才开始十几分钟，两边一个球都没进呢……
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位于他另一侧的罗爵爷道：“弗吉说得没错，这场比赛，那小子格外有耐心。现在的隐忍和等待，只是为了得到预期中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