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都城内的世家子弟都在考虑一件事,几日后是去城阳候府的寻卿宴,还是去汝阳王府的姻缘会。

  “当然是去寻卿宴了,万一有幸被凌将军看中,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在下自然要去姻缘会,若得郡主青睐,那岂不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自此出现了两大流派,那些贵女们以去寻卿宴为主,而那些公子们则打算前来姻缘会。

  裕昌听闻此事时,满脸写着错愕,她难以置信那个恨不得孤独一生的凌不疑不仅要寻卿,还将这场宴选在城阳候府举办。

  “凌不疑在打什么算盘?”裕昌只觉凌不疑此举甚是奇怪,认定他别有用心。

  “郡主,听说最近城阳候夫人挨家挨户的送请帖,让那些适婚女娘们通通前去寻卿宴,但是……唯独咱们王府不曾收到请帖。”蒹葭低头道。

  “到底是城阳候夫人不送,还是凌不疑不让送,或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不过不妨事,我本来也不会去。”裕昌平静道。

  “郡主就甘心凌将军娶了别人?您等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他好不容易想成亲了,您怎么反而不去了呢?”蒹葭急忙问道。

  “他寻他的卿,我办我的姻缘会,我们啊最好互不干涉,别把我说的那么深情,我对他如今已无意,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那些女娘都被城阳候夫人请走了,那谁来我的姻缘会?”裕昌拄着脑袋郁闷道。

  “如果那些女公子们都不来,徒剩些公子们,还叫什么姻缘会。”蒹葭丧气着。

  “有了!我有办法把人抢回来!”裕昌自信满满,似乎已经想到了抢人的办法,她拉过蒹葭问道。

  “袁善见回来了吧?”

  蒹葭点了点头。

  姻缘会、寻卿宴当日。

  汝阳王府一早就在忙里忙外,而城阳候府同样人来人往,看热闹的百姓早早围在两家府邸门前,只想看看到底哪场宴会更受人期待。

  黄昏时分,宾客如约而至,城阳候府门口车填马隘,女娘们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百媚千娇,这种难得群芳争艳的场面,不由令人神往。

  相比较于城阳候府,裕昌这边或多或少有些清冷,特意备好的院中宴席也只寥寥几人。

  裕昌换上了红衣,轻施粉黛,她独倚长椅,在烛火摇曳下桃腮带笑,媚于言语。

  “郡主,那边一人坐着的是李寺令家的公子。”

  蒹葭指着如今宴席上几位公子,为其介绍着。

  “那个正攀谈的二位公子是左京辅都尉陈家和式道右中侯王家的公子。”

  “还有刚进门的这位是户曹尚书家的……”

  “停停停!”裕昌拽过蒹葭指着那些公子们的手,问道,“你给我介绍他们干嘛?”

  “老王妃说让我在您面前多提提别家公子,若有心仪的……她老人家做主。”蒹葭心虚道。

  “做主?大母真当我办姻缘会是给自己寻姻缘了。”裕昌无奈。

  “参见郡主。”裕昌话落,一男子之声从一旁响起,裕昌转头此人竟是程少宫。

  “程公子有礼了。”裕昌起身道。

  “今日来是有一物要还给郡主。”少宫说着拿过身旁小厮所提的兔子灯递给裕昌。

  “上元节郡主走的匆忙,这盏灯一直在我手里还算保管妥当,如今物归原主。”

  裕昌险些忘了这件事,刚接过这灯,少商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姊!我们来了!”

  程少宫猛然从裕昌手中拿回这盏灯,并塞给一旁小厮。裕昌的手愣在空中,不知这兄妹二人到底什么情况。

  少商拉着楼垚刚踏进王府便蹦跳着向裕昌而来,如今见程少宫正站在裕昌面前,不由狐疑。

  “你不是跟阿母说去温书了吗?”少商围着程少宫不断逼问。

  “你还不是一样说去万府找万萋萋,怎么找到这来了?”少宫同样逼问道。

  “少商,少宫,你们也在啊!”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万萋萋与程颂二人真巧一同前来,程颂见到他们二人时,头深深低着,险些都想逃离此处。

  “二哥?你不是去给阿父买酒了吗?!”少宫少商同时问道。

  “这……你们不还是一样!”程颂反驳道。

  裕昌笑望着他们这一家人,当真有趣至极,这或许就是她一心向往的家吧。

  他们三兄妹面面相觑后,少商不由仰头大笑,“不愧是我二兄三兄。”

  少宫特意用身子挡着身后的小厮,以防被他们看到那盏灯,少商察觉到他的动作,故意凑近探头道。

  “你藏什么呢?”

  “没,没藏什么。”少宫无力的解释,让少商更加好奇,拉过那小厮便看到他藏在身后的那盏灯。

  “这灯你不是说丢了吗?”少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怪不得不让我替你将灯还给阿姊,还故意说丢了,原来是找机会想亲手还啊?”

  “我,我也是刚找到!”少宫辩解道。

  “我才不信。”少商打量着这盏灯,似乎看透了她家三兄的想法,故意道,“这凌将军为阿姊选的灯,确实好看啊,是吧阿垚?”

  楼垚看了眼少商温柔道,“少商若是喜欢我去问问凌将军,再去寻一盏。”

  “看到阿垚与程四娘子如此恩爱,真是好福气啊!”

  肖世子与何昭君一同而来,二人十指紧握,何昭君却紧紧盯着楼垚。

  程少商立马拉过阿垚的手,昂首挺胸得站在楼垚面前,却被楼垚小心翼翼得推搡到了自己身后。

  “今后,我来护你。”

  “他们二人怎么也来了。”万萋萋翻了个白眼不满道。

  “我请的。”裕昌盯着肖世子与何昭君点头示意,“都入席吧,人来的也差不多了,他也快到了。”

  正说着,袁善见同样一席红衣翩然而来,他所抱一把古琴风度翩翩,温其如玉。

  而寻卿宴上,凌不疑却迟迟不来。

  舞姬一遍一遍的舞姿看得人有些乏味,就连桌上的酒水如今都已斟满几次,女娘们正坐的腿已没了知觉,而淳于氏更是再无话题可说,只能不断让人催促着凌不疑前来。

  寻卿宴无他寻什么卿。

  原本热闹的宴席,如今哀声怨道。

  “这凌将军还来不来?”

  “早知道我就去姻缘会了!”

  “大家且在等一等,子晟定是有事耽误了。”淳于氏起身道,“我敬大家一杯。”

  酒还未入口,屋外就有人喊道,“听说袁善见袁公子去了姻缘会,弹奏了一曲凤求凰。”

  这一声吼,让这些女娘们顿时蠢蠢欲动,“既然凌将军有事,我等就告退了!”

  “走了走了!快去汝阳王府!”

  “袁公子的琴声我还未听过呢!”

  “哎!你们别走啊!”淳于氏在怎么相拦,如今宴席中也已空无一人。

  凌府,阿飞来回奔跑于汝阳王府与凌府之间,将裕昌的一举一动皆汇报于凌不疑。

  “少主公没见,那袁善见也身穿红衣,竟与郡主穿得像那喜服一般!他还弹奏了一曲凤求凰。”

  阿起看着凌不疑同样禀报道,“城阳候府那边的女娘们也都去了姻缘会。”

  “她可真会啊!”凌不疑合起书简,起身看向阿飞,“你上次寻的红衣何在?”

  “啊?少主公不是不穿吗?”阿飞嘟囔着。

  阿起同样看向阿飞,提醒道,“还不赶紧取来!”

  阿飞才立马去取。

  汝阳王府,姻缘会上。

  裕昌特意为袁善见寻了一处宽阔之地摆放古琴,亲自为其焚香,引其入座,而她则站在一旁轻轻随琴声吟唱。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歌声如细流、如暖阳、如春风般沁人心脾,婉转动听,如诉而泣。

  那些从城阳候府而来的女娘,原本还叫嚷着袁善见的名,如今忽闻歌声,皆立足而赏。

  凌不疑身着红衣更衬得他英姿飒爽,他长身而立于府外,听着裕昌的歌声驻足,望着府内那一对壁人,手越收越紧。

  “这不就是活的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吗?”阿飞被这场面吸引,一时感叹着。

  “他想当司马相如,她可不是那卓文君!”说着凌不疑大步流星走进府中。

  “快看!那不是凌将军吗?没想到在这竟见到了!”

  “果然这姻缘会没白来!”

  裕昌顺着众人转头的方向望去,看到凌不疑时,歌声戛然而止,她看着他身上的红衣不由扶额,这人又来给她捣乱。

  不过好在人都齐了,裕昌看了眼袁善见,他心领神会弹起了别的曲子,而裕昌则让人招待那些刚来的女娘们入席。

  待院中人声鼎沸时,裕昌躲过任何人,去了后院。

  “郡主,肖世子就在前面。”蒹葭指了指不远处。

  “好,守着点附近,别让人过来。”裕昌吩咐道。

  在肖世子的必经之处,裕昌装作崴脚的模样,瘫坐至地,甚至还挤出了几滴泪来,令人望去楚楚可怜。

  她低声抽泣,为的就是引来肖世子。

  “郡主?裕昌郡主?”

  肖世子果然上当,见哭的梨花带雨的裕昌摔倒之地,他急忙赶来相扶。

  裕昌故意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二人的接触让肖世子一愣,只有片刻后,他便更加大胆的将手握在裕昌腰间。

  “郡主快坐在这椅上。”

  肖世子半跪在裕昌身前,说着便去查看她受伤的脚。

  “郡主这里可疼?”肖世子抬头问道。

  裕昌点了点头。

  “郡主身子娇贵,可得小心些。”

  “多谢肖世子,今日若非碰到你,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郡主如今模样得多让人心疼。”

  肖世子一边替裕昌揉着脚,一边抬头看着她,见裕昌因羞涩微微闪躲着眸,他则更加放肆起来。

  “郡主今日的歌声当真只因天上有,不知肖某……哎呦!”

  肖世子的话还不曾说完,便被人一脚踢翻至地。凌不疑凶神恶煞走来的样子,一时吓得裕昌也楞在一旁。

  “凌不疑?”

  凌不疑蹲下拦腰抱起裕昌,转头看向一旁因害怕还未起身的肖世子冷道。

  “你若再敢靠近她,我定废了你的手!”

  “凌不疑!我可是雍王世子!”肖世子气急败坏的喊道。

  而凌不疑只当不曾听见,抱着裕昌头也不回。

  一时裕昌也不敢告诉他,她并没有摔伤之事,只能悄声说道。

  “放我下来。”

  “裕昌,我把所有的耐心都已经用在你身上,可你别忘了,我的耐心也有限度。”他冷淡的语气仿佛宣示着如今的情绪。

  “可我从未让你对我如此。”裕昌倔强道。

  他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本想在这场姻缘会上,将肖世子的丑陋嘴脸公之于众,好让何昭君自愿与之退亲。

  如此少商与楼垚,便不会再经历那般分离,可万万没想到……他会出现。

  凌不疑放下裕昌,将她逼近于墙边,深深望着她,距离之近裕昌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而他的呼吸声也逐渐近于耳边。

  “别再惹我生气,更别刺激我,我这个人最不禁激,会做出什么我也不知道。”

  说着,凌不疑用鼻尖轻轻碰了碰裕昌的耳廓,呼吸打在她的脖颈,酥麻难耐。

  “将军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一个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却突然一直得不到一件东西,她对那件东西会莫名产生执念,而这种执念会被人误认成是爱。”

  “呵……所以你是想说,你从来不曾爱过我是吗?”

  裕昌沉默了,她想回答是,可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

  “阿姊!”少商找了裕昌许久,忽然看到凌不疑似要对其行不轨之事,连忙便冲了上去,一把拉开凌不疑。

  “凌将军!这里可是汝阳王府!”少商双手张开护着裕昌。

  而凌不疑本就不曾想对裕昌做什么,他今日只是受了不少刺激罢了,如今回过神来,神情淡漠。

  “阿姊,你都被他吓得出汗了。”

  少商伸手替裕昌擦拭额间的汗渍时,却被凌不疑一把拽过手臂,凌不疑看着她腕间的手镯冷道。

  “这镯子为何会在你手。”

  “凌不疑,松手!”裕昌推开凌不疑,将少商护在身后,“这是我送给她的!”

  “呵,你就如此见不得我相送之物?”凌不疑苦笑一声,连连叹气。

  “你相送……”裕昌瞪大了双眼,她从来不曾想过,凌不疑会送她生辰礼。

  “罢了,裕昌郡主今日所言凌某记下了,今后自不会再扰郡主清净,告辞。”

  他转身之际,背影尽显落寞,裕昌的身子随之轻晃,亏得少商急忙相扶,才不曾瘫倒。

  “阿姊,你怎么了?”少商担心道。

  裕昌摇了摇头,“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