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可是你想支开我,才让圣上下令让我御前随行!”

  袁善见气鼓鼓得站在凌不疑面前狂甩手中羽扇。

  凌不疑则气定神闲得坐于一旁,闻言竟勾起了笑意,“既然随行?袁公子为何还不走?”

  “哼,真不巧啊,夫子病重袁某还需留下照顾一二,一时半刻走不了。”袁善见趾高气扬道。

  “是吗?”凌不疑抬头看着袁善见,笑意更加明显,“那袁公子好生照顾,我与裕昌先行回都城了!”

  “你们怎么又要回去?!”袁善见急道。

  “裕昌说她还有要事要办,需回都城一趟,这里留不了几日了,当然这并不妨碍袁公子在此照顾夫子。”

  顿时袁善见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

  骅县街道,在战乱过后,百姓的日子慢慢回归正轨,如今街道上已林立起了三两小贩,还算热闹。

  “阿姊为何这么快就要走?”少商边走边问道。

  “不光我走,你也得跟我一同走。”裕昌笑道。

  “我?为何啊?”少商纳闷道。

  “你觉得你三叔父与三叔母这般神仙日子可舒畅?可羡慕?可想要?”裕昌答非所问。

  “三叔父是这般对三叔母好,他们逍遥自在,更没有府邸深院的纷争,实难不让人羡慕。”少商回道。

  “所以啊,我们这次回去就是为了让你也能有这般日子。”

  说着,裕昌停在一卖发簪的小摊前细细挑选。

  “我?如何能拥有?”少商跟上还是对裕昌的话不甚明白。

  “楼垚,他对你处处听从不就是你另一个三叔父吗?”裕昌解释道。

  “阿垚是好。”少商慢慢道。

  “等他做官,寻一郡县任命,你自可与他如你三叔父三叔母那般过神仙日子,不必与那些高门贵女打交道了。”

  说着,裕昌从小摊上挑出一碎花小簪,插入少商发髻之中说道。

  “这个啊,就当你们的新婚礼物。”

  少商别过头摸了摸发簪,看着裕昌满肚子阴谋,“阿姊堂堂郡主,新婚礼物就送这个?”

  “好啊,你是不是等着机会在我这里搜刮一通啊?”裕昌嗔道。

  少商害羞得笑了笑,便急忙挽住裕昌的手臂,娇嗔道。

  “我上次在阿姊生辰宴时,可是看到有大把大把的黄金玉石送进府,我当时就觉得阿姊一定很有钱。”

  “等回去,我带你去我的私库看看,那时你喜欢什么便拿什么,可满意?”

  “满意满意!可满意了!”

  少商拽着裕昌一时有些话竟不知当问不当问。

  “阿姊……嗯……”

  “想说什么?”裕昌问道。

  “凌将军这一次相救阿姊,阿姊对凌将军可曾心动?”少商满脸期待着,“毕竟这可是话本里活脱脱英雄救美的桥段。”

  “不曾。”裕昌冷静道。

  “不可能,阿姊昏迷不醒时,几次三番叫的都是子晟救我……子晟……子晟……”

  少商学得是有模有样,声音一下比一下高,裕昌急忙捂住她的嘴。

  “小声点,我……我当真喊了他?”裕昌有些羞意。

  少商重重得点了点头。

  “除了你,还有谁听到了?”裕昌急忙问道。

  “都听到了,凌将军、袁公子、阿垚、蒹葭还有……”少商一个一个为裕昌数道。

  顿时,裕昌满脸通红,急道,“别……别数了。”

  “所以,阿姊这次打算如何还这个人情?我看啊,凌将军就等着你以身相许了。”

  “以身相许……”裕昌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便又传来凌不疑的声音。

  “甚好。”他打断了裕昌的话,只认她刚说以身相许四字。

  “怎么每次你都能出现。”裕昌嘟囔着。

  “少商,我与凌将军给你们买了些吃食,前面不远有个落脚处,我们去那里休憩一下?”阿垚满手提着东西,见到少商立马将糕点递给她。

  “也好,我与郡主也得好好聊聊如何以身相许。”

  说着凌不疑凑近裕昌,裕昌每躲开一步,他便上前一步,活像那狗皮膏药。

  楼垚本想跟上,被少商一把拉过,“我们去做什么?还不如再去买些吃食好回都城的路上吃。”

  “我们要回去了?”楼垚喜道,“那我可是能到程府提亲了?”

  “回去我就与阿父阿母说。”

  看着少商与楼垚一同渐渐消失于街边时,裕昌才收回了视线,转身看向一直盯着她的凌不疑。

  “将军别盯着我看了,再看也还是这般模样。”

  “我就想如此看着你。”

  裕昌叹了口气,继续道,“凌将军可还记得你我曾在三才观所说今后冰释前嫌,再无瓜葛的话。”

  “不记得。”凌不疑毫不犹豫道,“我只记得你曾在桥上埋怨我对你无情,一再拒你”。

  “还记得你曾诓骗我说,在我走的这四年里,你爱过一个对你不管不顾最后死在沙场的一个匹夫。”

  “确实是位匹夫。”裕昌笑道。

  “那人是谁?我让阿起查了四年里所有去世的将军,没有一位与之相符。”

  “嗯……人已去世何必再提。”裕昌别过视线,不去看他。

  “无妨,我只希望你能记住那日我在王府所说便够了。”

  “凌将军何必如此执着,我十分喜欢袁善见曾说的一句话,人生乐事多在娶妻生子之外。”

  凌不疑靠近裕昌,声音慢慢低沉下来,“我可以等,等你想嫁人的那一天,我凌子晟必会娶你。”

  “为何?将军为何会突然对裕昌如此不同?”裕昌转过身直直望着凌不疑,二人四目相对时,谁也看不透对方。

  “哪里有什么突然,只不过是自小便深藏着的偏爱,从你喂我吃第一颗饴糖起,我的心中便留下了你的影子,只是曾经的我埋怨一切,满脑子都是复仇,他们想让我娶的人我便会更加厌恶……”

  “那你可想过此事对我的不公?我满心满意是你时,你不愿搭理,如今我愿意放下你了,你又如此……凌不疑,你可是觉得只要你招招手,我就会毫不犹豫得奔向你?”

  “你还是在怪我。”

  “我是想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愿在追随将军,我知道将军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既帮不了将军也阻不了将军,或许还会成为你的累赘。”

  “你都知道了什么。”凌不疑有些紧张。

  “我知道将军一直在查孤城一案,你不杀樊昌,无非就是想用他引蛇出洞,可今后的事将军如何能说得准?为了不成为将军复仇路上被放弃的那一个,我一开始就不愿踏入,还是那句话我愿与将军成为朋友。”

  说着裕昌笑着伸出手,等着与他相握言和。

  “我也是那句话,我从不需要朋友。”凌不疑打下裕昌的手,负气转身。

  他不得不承认裕昌说的有理,他满身血海深仇,今后的路如何走还没有眉目,若有一日当真要他在复仇与裕昌中放弃一个,他能放弃谁……

  自那后,裕昌很少在凌不疑口中听到之前他所说过的那些荒唐话。

  回都城的日子很快来临,袁善见因其夫子身体欠恙,只远远得站在城墙之上相送他们一行人。

  “你若想跟着,就去吧。”皇甫仪整日见袁善见郁郁寡欢,便知他心中所念。

  “我就算跟上也没有护她之力。”袁善见自嘲道。

  “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

  “夫子知我向来自负,甚至傲世轻物,可这一次我竟觉得自己如此无能。”

  “善见呐,人无完人,想开些吧。”

  回都城的途中,少商与楼垚之间的甜蜜羡煞旁人,裕昌静静看着他们二人,不由觉得他们这样的日子才算琴瑟和鸣。

  就连休憩时,二人也是浓情蜜意。

  “阿垚,这个果子可好吃了,你快来尝尝!”

  “少商,我采了些野花给你,你可喜欢?”

  楼垚会在休息时专门替少商挡着日头,在她因路程疲惫时逗她开心,在她身体乏困时为她捏捏腿脚,鲜花野果更是看到便为其采下。

  他们二人让这一路变得更加生动。

  “阿姊你可喜欢?我让阿垚多采一些?”少商将鲜花捧到裕昌面前问道。

  裕昌摇了摇头,她看了眼守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凌不疑,问道,“将军可要吃些果子?”

  “不必了。”

  “阿起与阿飞前两日便押送樊昌离开,怕也不曾为将军备下吃食,一路辛苦,将军多少吃些。”

  “我不喜甜。”

  裕昌闻言,刚刚端起果子的手一顿,这人不知又在闹什么脾气。

  剩下的路程他们也走的极慢,一边赏沿途风景,一边赏那两小无猜。

  “你怎么了?”裕昌坐在凌不疑身边,他近几日的行为着实反常。

  “没事。”凌不疑冷冷道。

  “你在气我那日所说?”

  “我在气我自己。”凌不疑看向别处回道。

  “那我便放心了,他们在抓野鸡,我可不能错过美味。”说着裕昌起身就要离开。

  起身那刻,她的手腕忽被凌不疑所拽,他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有一种请求之意。

  “陪我一会。”

  “不要。”裕昌直直拒绝。

  凌不疑并没有相逼,而是松开了她的手,裕昌没走几步便转身喊道。

  “凌不疑,你若还不享受这不易的闲散日子,明日可就到都城了。”

  裕昌话落,凌不疑起身便向那抓鸡队伍走去,面对野鸡他反而走出了杀敌的风范,三两下便一手捕捉一只,满载而归。

  少商站在一旁满脸佩服道,“阿姊若是跟凌将军在一起,这后半生的野鸡都不用愁了。”

  第二日,他们抵达都城。

  阿起与阿飞早早在城门口侯着,见他们少主公前来急忙迎上。

  “少主公,一切已经安排妥当。”阿起禀报道。

  凌不疑点了点头便向裕昌而去,“我让阿飞送你回府,我有要事去办。”

  “是樊昌吧。”裕昌道,“将军去忙便好。”

  凌不疑离开后,阿飞一路护送裕昌回府,可走着走着却发现这可不是汝阳王府的方向。

  “郡主这是打算去何处?”阿飞问道。

  “圣上几日前已经回来了吧?”

  “回来了。”

  “去宫中。”

  文帝知晓裕昌进宫后,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踱步。

  “这……朕就知道躲不掉,这人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圣上,裕昌求见。”裕昌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咳,进!”文帝咳了一声,便端庄坐于高处。

  “圣上万安。”裕昌一礼后却未曾起身,她看向文帝,文帝却不断躲避着她的视线。

  “圣上头疼可好一些?”裕昌笑道。

  “好多了,好多了。”文帝同样笑道,“你这刚回来,不回府里怎么还进宫了?”

  一时二人各怀心思的看着对方,直到裕昌开口道。

  “圣上在骅县时,说过裕昌所求何事您都会应,所以特意前来求一事。”

  “朕……说过?”文帝又开始打马虎眼。

  “裕昌如今确有一事所求。”裕昌重重磕下。

  “你先说何事!朕应不应那都是后话。”

  “裕昌想求圣上赐婚。”

  “赐婚?!你要与谁成亲啊?可是子晟?”文帝突然来了兴趣,立马扶起裕昌细细问道。

  “是程家四娘子程少商与楼家二公子楼垚,求圣上为他们二人赐婚。”

  “奥,闹半天不是你啊?你与这程娘子是何关系?竟如此为她?”

  文帝略显失望却也放松了不少,起码裕昌不再为自己求婚姻自主,那便是好的,话刚一落,裕昌便开始道。

  “圣上只说应不应,若不应裕昌也可为自己求……”裕昌还未说完,就被文帝拦下。

  “哎行行行,朕应!你再别提你那自主的事了。”

  “谢圣上!裕昌还有一事。”裕昌悄悄抬头看着文帝,“裕昌想办一场姻缘会,陛下可应?”

  “姻缘会?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自然是为寻一人而嫁。”

  “你!子晟那么大一个活人在那站着,你还寻什么?!”文帝指着裕昌气道,“我们子晟哪里不好?!”

  “凌将军自然是好,那圣上何不把公主指给他?”

  “朕不跟你说这些,你那姻缘会朕不应!”文帝摆了摆手。

  “既然圣上如此说了,那裕昌还是去三才观找大夫吧,让他为裕昌寻一庙宇,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裕昌微微有些抽泣着,认准了文帝心软的性子。

  “你还想逼朕是不是,你以为说青灯古佛朕就怕了?”

  谁知这一次文帝竟然软硬不吃,裕昌想了想又说道。

  “姻缘会是为凌将军而办的!”

  “为子晟?”

  文帝的态度果然转变,裕昌连忙道。

  “圣上想想,姻缘会上有多少高门贵女出席?万一凌将军看上了谁家的女娘,那不是正好?”

  “那都城女娘子晟谁没见过,你不知道他现在心仪谁啊?”

  “圣上觉得我配得上子晟吗?”

  “配不上!”

  文帝果断得让裕昌一时无言。

  “圣上真英明……”裕昌呵呵道。

  “那又能怎么办,谁让子晟喜欢你。”文帝无奈道。

  “所以啊,这姻缘会不就可以让子晟看看别家刚及笄的小女娘,指不定就成了……是吧圣上……”

  裕昌一再忽悠,在凌不疑的婚事上,文帝可谓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好像有理!朕准,准了!”文帝抬手一挥,“为了子晟!”

  “圣上英明!”裕昌再次扬声道。

  直到裕昌走后,文帝还不断在越妃那里炫耀着,“裕昌想了个好法子,要办什么姻缘会,好给子晟寻一小女娘,子晟的婚事可算有着落了。”

  “陛下有什么好高兴的,都城那么多女娘追在子晟身后跑,他都不带回头的,这姻缘会就能相看上?再说子晟如今对裕昌一往情深怎么可能会看上别家女娘,怕不是裕昌自己想相看别的郎君吧。”

  文帝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喊道,“呀!遭了,朕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