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救我!”

  “裕昌别怕,裕昌!”

  凌不疑从梦中猛然惊醒,他浑身是汗,心跳的极快,他又梦到了裕昌。

  “你到底在哪……”凌不疑狠狠拽过床边帷幔,满心烦躁。

  自从知晓裕昌不知所踪后,凌不疑便经常从梦中惊醒,他喊着裕昌的名字,无刻不在念及她的安危。

  无论是他派去的黑甲卫还是圣上派去的人,皆无功而返,他想不通裕昌从未离开过都城,又会去哪里?

  裕昌也没有想到,她会来到骅县。

  邻近骅县,裕昌开始犹豫,她明知道骅县将发生一场惨无人道的攻城之举,可她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面临城门,她却不敢踏进,她不断告诉自己如今就算她去了,又能做什么?这一去指不定就连她也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此想着,裕昌狠下心转身,还没走一步,却又停下步伐……她的阿父阿母都是死于战场,他们也都是为百姓而死……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明明知晓将要发生的一切,却对其视若无睹,可会怪她?

  她向来不喜战场,她自身就是战火不断的受害者,而如今骅县内的百姓又有多少将会如她一样,失去父母亲人……

  骅县……罢了,这一次她就算死也要如她阿父阿母一般,死得其所。

  都城内。

  圣上西行的队伍已经出发,凌不疑率领黑甲卫一路护送,一路来他的脸上未见任何表情,那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就连文帝都不甚愿意靠近于他。

  “裕昌还没消息?”每日凌不疑所说最多的话,便是如此一句,

  久而久之,只要阿飞看见他,不等他问,他就会先行回他一句,“没有郡主消息。”

  直到一日,阿飞兴冲冲得拿着简牍冲进凌不疑的休憩之地。

  “郡主!郡主有消息了!”

  “她在哪?!”凌不疑闻言猛然起身,这无疑是他近几日来最盼望之事。

  “这是郡主给将军的简牍,从骅县送进都城,辗转了几日才送过来!”阿飞急忙道。

  凌不疑一手拿过。

  “可是裕昌有消息了?什么从骅县送来的?”文帝听到动静也是急忙走进,一听有关裕昌,双眼都开始跟着发光。

  凌不疑看着手中简牍,逐渐蹙眉,他握着简牍的手十分用力,似乎这简牍随时可碎于他手。

  “什么消息让你这么紧张?”文帝凑近道。

  凌不疑突然抬头,那一刻他浑身充斥着戾气,颇有一副神挡杀神的气势。

  “启程,去骅县!樊昌等人有意拿下骅县好中途伏击圣上,圣上先暂时留在驻跸别院,黑甲卫会护您周全!”

  “这是简牍的内容?”文帝有些怀疑道,“万一这上所说有误呢?”

  “这是她的字迹,我信她!”凌不疑果断回答着,不等文帝吩咐,转身持过兵器,带领一部分黑甲卫向骅县而去。

  他如今十分担心裕昌的安全,这简牍到他手中已拖延多日,不知骅县具体情形如何?!樊昌有无行动?!

  他竟在此刻有些怕意,那些每晚所做的噩梦通通充斥进他的脑海,耳边似乎再次听到裕昌的呼救声。

  “裕昌你定要等我!”

  “少主公,您慢点!”阿飞和阿起有些跟不上凌不疑的速度,慢慢便与他拉开了距离。

  骅县。

  凌不疑带领黑甲卫到达骅县时,骅县城门紧闭,城楼上由不少士兵把守,箭弩拔张,而城楼下是多少森森白骨,多少草席裹尸的将士。

  “凌将军来了!快开城门!”

  “是凌将军,是黑甲卫!”

  “我们有救了!”

  城门打开之际,程老县令一身戎装相迎,身后是整个骅县的百姓,他们见到凌不疑宛若见到救世主般齐齐跪地,更有甚者抱头痛哭,是凌不疑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凌将军,你可算来了!”老县令双手紧紧拽着凌不疑,“老朽终于等到你了!”

  “老县令骅县到底发生了何事,裕昌郡主可还平安?”凌不疑扶过老县令,骅县的遭遇比他所想还要危险。

  “郡主……郡主她……”老县令难以启齿道。

  “裕昌被樊昌所劫。”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人群中走出,袁善见看着凌不疑,却不敢与其对视。

  说来也巧,半月前从裕昌踏入骅县起,她便见到了那个不久前才刚说过后会有期的袁善见。

  “裕昌郡主,别来无恙。”袁善见欣喜上前,“看来在下与郡主的孽缘不浅啊?”

  “袁公子都说是孽缘了……”

  “郡主为何愁云满面?”

  “袁公子可知自己将有一场灭顶之灾?”裕昌神秘道。

  “若此处有灾祸,郡主还会前来?”袁善见只当裕昌是在与他玩笑。

  裕昌笑了笑,看着如今和睦热闹的街市,淡淡道,“希望可平安度过,否则袁公子可要与裕昌一起葬身于此了。”

  自从裕昌见过程老县令后,整个骅县开始进行防御状态时,袁善见才觉得或许这里真的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什么?!樊昌谋反,要在骅县伏击西行的圣上!”这件大事可比袁善见所想的更大了些。

  “我不知他们何时会行动,就算让百姓离开此处,路上说不定也会遇到伏击,如今我们只有死守骅县才有一线生机,况且我已将消息告知凌不疑,他定会赶来,这场仗我们有备在先,不见得会输。”裕昌鼓励道。

  “多谢郡主将此事告知,救了骅县老百姓一命啊!”程老县令俯身一礼。

  “我哪里有本事相救全城百姓,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剩下的不还得靠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

  裕昌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无力,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无法改变这件事。

  就在城中戒严几日后,樊昌的兵马果不其然踏足于骅县城外,他们叫嚣着,骅县却无人应敌,只死守城内百姓。

  裕昌与袁善见登上城楼,看向城下来势汹汹的敌将,依旧按兵不动,直到樊昌下令攻城,老县令抬手一挥,万箭齐发,接着城门大开将士们冲锋陷阵,马踏而去。

  这第一仗,是他们胜了!

  裕昌难掩激动转身看向袁善见,就见他将羽扇挡于二人之间,以防裕昌与他接触。

  “你我还是隔些距离的好,免得有人又要看我不顺眼。”袁善见谨慎道。

  裕昌闻言向其翻了个白眼,便走下城去。

  城外正在收殓尸首,裕昌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她的衣裙沾惹上了殷红的鲜血,她站在原地害怕得浑身颤抖。

  “为守一方平安,必会有所牺牲。”袁善见上前同样感叹道这一幕。

  “这些人的样子看上去还是那般年轻,可他们就已经躺在此处再也睁不开眼,这就是战场……这就是他一直在经历之事。”

  裕昌抬头生生忍住夺眶而来的泪,那一刻她竟替凌不疑感到委屈,他也不过是与他们一般大的年纪,别人都说他杀敌无数,可哪一次不是以命相搏。

  尸体收殓的差不多时,远处尘飞满天,马蹄声叫喊声如取命厉鬼般袭来,利箭与裕昌擦身而过,射中身后城门之上。

  “有敌军!快关城门!”

  “所有人速速回城!”

  袁善见拉过裕昌便向城内跑去,“快走!危险!”

  “阿父,阿父!你醒醒!”

  裕昌看着一旁跪倒在尸体身边的小女孩,甩开袁善见便向那孩子而去。

  脱手之际,袁善见木讷得望着她,敌军已然接近,本想追上去的他硬是被城内之人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裕昌被关在城门外。

  “裕昌与那女孩一起被樊昌的人带走了……”袁善见每每提起这件事,都觉万分愧疚。

  凌不疑一手拽过袁善见,他发狠的双眼,似乎要将他活剐般。

  可凌不疑终还是未说一句话,裕昌被劫不是任何人的错,若说有错那便错在他身,是他没有护好她,是他来晚了!

  “还有,樊昌放出了消息,说郡主在他手中定活不过三日,除非拿整个骅县去换,而今日就是那第三日啊!”

  老县令捶胸顿足,“是老朽害了郡主!若非郡主前来报信怎会遇到如此祸事!”

  凌不疑眼中闪烁着一丝怒火,这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正燃烧着他整个胸膛,此刻的他宛若一头暴怒的野兽。

  “搜!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裕昌!”

  敌军营地。

  樊昌一脸奸笑望着端正坐于一旁的裕昌。

  “不愧是郡主啊,现在还能保持端庄?”樊昌持过马鞭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威胁着她。

  “不知一会在我的鞭子下,还会不会端庄?!”

  裕昌一言不发,慢慢闭起了眼,似乎在平静得等待死亡。

  “对了,你不惜性命也要救的那个小女孩,已经毙命了,真是可惜没折腾几下就断气了,希望郡主能坚持得久一些啊,可别让我失望。”

  樊昌一手抬起裕昌的脸,手背轻轻摩挲于她的脸侧,“如此动人的小女娘,你说那凌不疑怎么就不喜欢呢?”

  裕昌猛得睁眼,一脚踢过樊昌下身处,疼得他此刻半跪于床边,“你!你给我等着!”

  “啪”的一声樊昌手中的鞭子挥向空中,发出令人发怵的声音。他忍着疼痛起身,再次一步步向裕昌而去。

  又是“啪”的一声,这一次鞭子直直抽向裕昌,她疼得浑身蜷缩在一起,极力的忍耐,却激起了那人更深的暴虐。

  樊昌将鞭子浸入一旁的酒水中,再次取出时酒水滴答在地,他则笑得更加肆虐。

  “郡主啊,你这细皮嫩肉的这一鞭子带着酒水,可够你受的!不过别怕,过一会我会亲自给你上药,我们慢慢上。”

  疼吗?裕昌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她的身子越发的无力起来,比起疼痛她似乎更冷一些,她就要死了吗?她怎么听不到四周的声音了……

  “黑甲卫!将军是黑甲卫!”

  屋外传来嘈杂声,樊昌推门之际一人狠狠将门踢开,凌不疑浑身是血得望着他,在看到遍体鳞伤的裕昌时,他如疯如狂。

  樊昌无路可逃,看着凌不疑持剑向他而来,准备一死了之时,却被人抢过手中之剑。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简单的死?”

  凌不疑将剑扔给阿起,他快速跑向裕昌,看着她浑身上下的血迹,竟不知如何碰她。

  “裕昌!裕昌我来了。”

  裕昌用尽力气睁眼,她又看到了那位少年将军,看到了她一生的执念,泪在看到他时夺眶而出,在他面前她无需忍耐,无需坚强,她甚至可以将自己完全的交给他。

  “子晟……我好疼,好疼……”

  “裕昌不哭,吃些饴糖就不疼了。”他竟真从身上取出了饴糖,喂给裕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