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沈医生暗恋日记【完结】>第六十章 稳了19

  王归给自己也点了烟, 一手夹烟同时端着酒杯,举到费临面前, 费临也用同样的姿势拿起来杯子, 跟王归碰了一下。

  喝酒的时候,费临第一次想到,这就是宗教的快乐吗。

  吃完饭之后, 沈离说他俩要子时午时要练功, 让费临晚点再去。

  沈别就带着费临逛宅子。

  沈家有种很奇怪气质,沈爷爷一心向道, 在宅中也供三清祖师,他和沈离好像活在世外, 而儿子们浸淫商道,和人打交道,一身世俗气,沈别和他妈、婶婶又是搞科研的, 一下子又给这个家注入学者气氛。

  难怪以前提起时,他总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别牵着费临的手,在遮阴的曲径里徐徐而行, 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投下碎影。

  费临忽然感叹:“我之前好像是个妥妥的生物医学模式实践者。”

  沈别看了他一眼:“然后呢?”

  人类文明漫长的历史中,不管哪个民族, 最初认为由超自然的神灵主宰一切, 而疾病史对人类的惩罚,而治病则是依赖巫祝,这是最初的神灵主义医学模式。

  自然哲学诞生之后,人们学着将鬼神驱逐出去, 逐渐将零散的医学知识拼凑起来, 摸索人体本身, 形成了自然哲学医学模式。

  在西方经验哲学和现代物理学的影响下,工业革命主导了大势,人又被当做机器,而疾病则是人体这台机器的某部分零件失灵,医学看似倒退,变成了机械论医学模式。

  直到19世纪,西方工业化进程带来的流行病的暴发,细菌学、生理学、病理学、免疫学、遗传学等一大批学科得到充分发展,人们开始“科学地”认识疾病,找到疾病的理化因素,探索它作用于人体的什么地方,又导致了什么变化。

  ——生物医学模式。

  这种用实验观察来认识生命现象的医学模式,治疗疾病的方法是消除病因。

  然而当你翻开任何一本现代医学的教科书时,常常会看见病因的标题下写着:病因不详。

  这样的医学模式持续至今,医生们前赴后继地探索,费临和沈别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是费临一早就接受看上去没有尽头的路,埋头做事,而沈别虽然也埋头做事,但很急于看到尽头。

  “好吧,其实现在也是。”费临晃荡起牵在一起的手,“只是你们家,突然让我想起了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你们家成分好复杂!”

  沈别额头微抽:“你现在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生物医学模式忽视了社会环境、个体行为、生活方式、心理等因素。

  而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则要求弥补上述缺陷,全方位探求影响人类健康的因果关系,是未来医学模式的发展方向。

  没有一个健康的人会是寂寞的孤岛。

  遛了一个小时弯,费临给沈别说了王归的邀约,就去客房找王归了。

  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青年,费临对道教的认识停留在电视剧里,《射雕英雄传》的全真七子。

  王归一身黑色休闲服,并没有蓄发,看起来很酷,也很拽。

  费临心想,道士也与时俱进了。

  进了屋,他发出疑惑:“老王,你要送我什么?”

  王归住在客房,客房里也分客厅和卧室,客厅堂桌上供了一些神明的牌位,点着香。

  王归从那桌上拿来一个红色的册子,递给费临:

  “你俩不出国结婚的话,在人间就没有盟证,我送你一个天上的。”

  费临接过来,册子上写着“姻缘证盟牒”几个字,他小心的翻开,朱墨敕书:

  太岁癸卯年丁巳月癸酉日吉旦。

  沈别与费临夫夫二人和合美满,永结同心。

  今诸神见证,祖师扶持。

  ——我送你一个天上的。

  费临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本来听说沈别他弟弟是个道士就已经很震他三观了,现在弟弟的师兄要送他一个天上的结婚证。

  王归音质清冷:“怎么,不信?”

  “啊!没有!”费临双手捧起证盟牒,目瞪口呆,良久动了动眼珠子,“啊!有点震惊,谢谢你,老王。”

  “去吧,去吧。”王归冲他挥手。

  费临神游一般走了出去,虽然他确实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老王说这是天上的结婚证耶!

  谁不想自己的爱情上达天听。

  费临回到房间把证盟牒藏了起来,沈别回来的时候,问他老王送了什么,费临支支吾吾说:“回头再告诉你。”

  沈别狐疑地盯了他几圈,费临被他盯得不自在,扯过他的衣领就开始强行转移他注意力。

  沈别帮费临请了一周的假,剩下的几天,沈别和费临开启了半放飞的吃了做,做了睡,睡了吃模式。

  只有早上的时候,由护士长开着视频,两个人远程听交班。

  有时候没来得及起床,就穿着睡衣并肩坐在床上,画面里只露一个头。

  对面的程静正在调整放置手机的角度,姚佳文从程静背后冒出脑袋:“哎呀,从此主任不交班。”

  费临恶狠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交完班,有事讲事,没事就出去吃早饭,看沈离和王归跑山,看沈爷爷打太极,和宋楹聊天,有时候还一起做酱笋包。

  本来,从外观上,沈宅是那种钟鸣鼎食之家的画风,每天固定的时间,然而全家就只有沈别活成了那种讲究画风。

  宅子坐北朝南,每天出来可见太阳东升西落。

  夏天的夜里,群星闪耀。

  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两人支了躺椅,沈别拥着费临躺在那儿,流连又缱绻。

  沈别揽着费临的腰,从身后嗅闻他的脖颈,沐浴之后的清新木质香,他俩一样的。

  费临有点痒,于是挠开了沈别,翻身和他面对面。

  眼睛看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暗香浮动,呼吸萦绕。

  费临闭上眼睛,感觉到一阵奇迹般的眩晕,是的,是奇迹。

  乡下的深深庭院里,茂密的植物之间,唯一的光亮来自头顶的星群,而身边的人是心爱的人。

  爱情是奇迹。

  至少在遇到沈别之后,他可以确定,什么是爱,什么不是爱。那种体验太过微妙,茫茫宇宙之中,竟然可以抓住那样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灵魂。

  “哥。”费临还闭着眼睛,黏糊糊地喊了一声,“我想给你读一首诗。”

  “……”沈别试探,“你写的吗?”

  话音刚落,腰上挨了费临一爪。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昏沉,坐在炉火旁打盹,翻开这本书。)

  费临用英文念出开头,沈别听出来了,这是叶芝的《When you are old》。

  沈别少年时代偶然读到过一个绝美的译本,但当时并不能理解,不能理解被这样爱着是什么样的体验,也不能理解人如何会为另一个人着迷。

  如何爱一个纯真的灵魂。

  “Murmur,a little sadly,how Love fled,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哀伤低语,爱意流逝,漫步于头顶的山峦,将脸庞埋藏在众星之间。)

  费临睁开眼时,夜色之中,星光映照下,沈别的一双眼眸深邃又灼热,好像要透过黑暗把费临烧穿。

  咫尺间的空气带着暧昧的热度。

  “咚咚——咚咚——”

  费临听到自己心跳声,有力而强烈,是年轻的生命在跳动。

  他忽然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感受心脏的跳动,和沈别的爱意。

  费临往前一点点,轻轻印上沈别的唇,一滴热泪从眼角流下。

  世界那么大,世界又那么小。

  -

  回家第二天就上班了。

  这是费临从团建上山玩水出事儿之后,隔了快半个月,第一次回科室。

  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到桌子对面沈别的名牌时,居然有种上次上班是上辈子的感觉。

  费临回想起前晚上的旖旎,平生第一次觉得,上班真烦。

  费临把凳子往后一蹬,腿翘到了桌面上,手掌捂在脖子侧面的地方摩动,像是要按压下上班的怨念。

  沈别注意到对面的动静,从旁边探出头,眼神询问。

  “没事儿,你忙你的。”费临长臂一伸,从抽屉里拿出了很久没动过的烟。

  低焦细烟在瓷白指间架着,那话怎么说来着,否定之否定,曾经的费临否定了邋遢不整的自己,在沈别身边打扮的像模像样,现在get沈别的费临,又变成了这个不羁的模样。

  “我跟你说件事。”

  “我跟你说件事。”

  “你先说。”费临抢先开口,抖抖烟灰。

  沈别就着椅子的滑动轮滑出来,对费临说:“我打算重回手术室。”

  “嘚!我也想说这个。”费临夹着烟朝沈别挥了几下,“我一个人带太慢了。”

  手术资质是刷出来的,要成为某个等级的手术的主刀医生,必须在上级医生带领下,完成那么多次手术。

  沈别和费临总会离开这个科室,除了教会他们,还得带他们刷经验。

  “你……”费临本来还以为,这个提议需要先说服沈别,没想到他竟自己主动决定了。他想问沈别为什么,但看到沈别那双奕奕的眼眸,突然又觉得不用问了。

  沈别:“怎么?”

  费临摇摇头:“没什么,你拿手术刀的样子,贼他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