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沈医生暗恋日记【完结】>第二十六章 稳不稳4

  从解剖学的角度来讲, 这人长得很好看。

  因为太过熟悉人体,费临看沈别就像透视, 再加上沈别皮肤白, 一些静脉血管隐隐透着淡青色,费临几乎可以洞悉他皮肤之下,血管的走向。

  圆领蓝色短袖睡衣下, 能看见胸大肌的一部分, 但费临一眼就脑补出全形。凹陷的胸骨上窝,在遮光帘滤过之后的昏暗光线中留下暗影, 再往上是微微凸起的喉结。

  费临把身体又支起来一点,撑到沈别的正面, 拇指指腹轻轻抚上喉结下方一点的位置,嗯,如果他不能自主呼吸了,拿钢笔从这里扎下去, 可以做环甲膜穿刺,救他狗命。

  看起来是很好扎的。

  啊!我在想什么!

  费临仿佛思绪解离,猛然惊醒, 怎么爬到他身上来了,还好没把他弄醒。

  蹑手蹑脚地后退, 下床。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和人这样单独待一屋子过, 费临总是有股奇怪的感觉,忍不住东想西想。

  一会儿是好奇他那股淡淡的香味是不是被洗掉了,闻了闻发现沈别身上已经是他同款牛奶沐浴露的味道。想看看书吧,发现看不进去, 想睡觉呢, 床被人占了一大半, 似乎挤不上去。

  在方寸之地转了几个圈之后,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昨天吃饭的事后,沈别在他耳边说话,他又开始心动过速了。病房一出事情,把这茬忘记了。费临叉腰站在窗边,看着床上熟睡的人,陷入沉思。

  他年年都在体检,也随访了两个月心电图,首先可以排除全身性因素和器质性心脏病,那还剩下生理性因素和遗传因素,他们家也没有什么这方面的家族遗传病,那就是生理性的。

  沈别是他的诱发因素吗?为什么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费临小心翼翼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手环。当初本来是想用手环上的NFC刷公交卡,结果江州的卡一直没上线,手环就闲置了。

  费临把手环套上,调出测心率的功能,然后单膝跪在床边。

  沈别这人睡觉很安静,不打呼,呼吸的声音也很小,唯一变化的就是微微起伏的腹部。

  费临右手前臂平放在沈别的脸侧,这样可以支撑身体,又方便看手环,另一只手放到沈别手臂和腰腹之间的空隙里,然后缓慢地,缓慢地……让身体往下靠。

  在胸膛和胸膛相贴的前一秒,费临短暂地设想了沈别醒过来给他两拳的情况,并且迅速做好了挨两拳换一个真理的心理建设,然后用一个类似拥抱的姿势,把沈别半包围起来。

  安静……

  还是死一般的安静……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牛奶味的甜香,被衣料隔绝的温热能量……嘴唇不小心碰过他脖颈间的细润肌肤,呼吸喷洒出毛茸茸的触感。费临的头埋在沈别的肩上,心尖和心尖相对,他能感受到厚实的胸膛下,两个人的心跳。

  一个平稳和缓,一个几乎要撞出嗓子眼。

  很奇异的体感,他甚至想就这样抱着沈别,趴他身上不起来。

  费临稍微朝沈别脸那一侧转动。沈别的头发勤于打理,后颈的碎发都剪得很干净,他着装不算那种把自己包得特别紧的,但这个视角,这个位置,没什么机会能看到。

  费临屏住呼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屏住呼吸。

  他万分确定不能再放肆了,快起来快起来,能不挨打还是别去找打。

  好像一个新奇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一秒拉长成凝滞的时间,费临一张嘴,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努力平复,眯起眼睛,昏暗环境里瞳孔随光放大。

  然后,他僵硬着抬起脖子,翻转手臂——HR:152/min。

  操。

  课本没教过费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靠近一个人会心跳加速。

  他感觉一阵缺氧般的眩晕,用最后的意识阻止自己在沈别的胸膛上晕过去,翻身躺在了沈别旁边,但不小心枕在了他手臂上。

  困意袭来,最后一个念头是:完了,我把沈仙儿的胳膊当枕头,我完了。

  沈别醒来的时候,右臂麻到失去知觉,在起身的那一动之下,蚁行般的灼痛感灌满指尖,陡然看到怀里这个毛乎乎的头,冷不丁心跳掉了两拍。

  重新躺回去,闭眼,握拳,手好痛,睁眼,这颗头还在。

  不是做梦。

  冷静,回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沈别忍着指端循环重新开始灌注的痛,没舍得把那颗脑袋挪开,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血流恢复,左手按在胸膛上,每一下心跳都像大钟撞在脑门里。

  早上来费临宿舍补觉,实在是太疲倦了,沾床就睡着了。

  沈别好像现在才五感回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陈旧的雕花白墙,只垫了薄薄一层棕垫的坚硬木板床,没有风的房间,从窗户透进来的唯一的光亮。

  周身被另一个人的气息笼罩,这是他在梦里都不敢幻想的画面。

  身下是费临睡过的床单,身上搭着他盖过的薄被,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他的味道,包括自己身上的衣服。

  想到这里的时候,沈别感觉脊柱有电流窜过,脑中阵阵白光,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有一瞬间觉得,死都值了。

  费临的头发洗过之后软了不少,少了几分张扬,压在沈别腋下的肌肤上,痒痒的。

  沈别闭眼躺到心跳重新慢下来,才敢再睁眼看费临。

  沈别倒头睡觉的时候,忘了费临也有大半夜没睡,回来肯定是要休息的,而自己占了他的床,这张不算大的单人床。

  “啊……”就是这样吧,他只是也困极,挤一挤睡个觉罢了。

  喜悦在冷静之后变成淡淡的失落和眷恋。

  在费临眼里大家都是男人,挤在一起睡个觉罢了,他能有什么心思呢?

  不行,清醒!这样躺下去会越躺越不想起来的,总不能眼睛一闭继续在这儿睡觉,睡到晚上吧。

  沈别自认自己不可能保持人性那么久,要是胆子一肥头脑一热,对他动手动脚,他们就彻底完了。

  从心爱的人的床上起来,这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沈别小心翼翼地抬着费临的脑袋,慢慢把手抽出来,右臂又酸又麻。撑着一点一点坐起来,薄被从身上滑落,被沈别挑开。

  操。

  费临没穿衣服。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为什么会有人睡觉只穿一条裤衩啊?

  沈别一身邪火,用尽了这辈子的忍耐力,忍住了两件事:一,从床上跳起来;二,把费临扑了。

  他硬着头皮把被子捡回来给费临盖上,缩手缩脚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换衣服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微信上给费临发了个消息:我回去了,谢谢。

  -

  周一的时候,费临去办公室去得很早,站在窗边抽烟,像在发呆,但其实人在神游。

  那天醒来已经是黄昏,发现沈别不见了,然后看到了微信上的消息。他既然说谢谢了,应该没生气吧,他也没道理生气,毕竟自己的举动都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生的。

  他没提别的事,大概……睡着之后变了姿势,并没有压到他?

  “主任。”身后响起呼声。

  费临转头,看到齐昆,于是冲他招手示意他进来。

  顾宁宁在周天晚上醒过来了,热退惊平,感染也控制住,基本算是熬过去了。但这个病例实在是太险,但凡哪一个环节没稳住,她都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齐昆进来,递给费临一份病例讨论,里面讲了从顾宁宁入院之今的几个失误点。

  顾宁宁术前尿培养已经发现超广谱内酰胺酶(+),齐昆没有对她针对性地使用碳氢酶烯类抗生素,这是第一个问题;术中发现脓性结石,没有及时终止手术,这是第二个问题;术后虽然没发热,但检验科报告了危急值,感染确实存在,错失第二个抗感染的时机,这是第三个问题。

  费临一目十行,很快看完,然后还给齐昆。用相对轻松的语气对齐昆说:“挺好的,周五科室学习你来讲这个病例吧,另外,‘抗生素的预防性使用依据’也是一个不错的议题。”

  “还有你看啊,像顾宁宁这个手术,术前其实可以做个穿刺造瘘术,看引流量和比密再决定手术方式,而且造瘘也更容易控制感染。”

  齐昆本来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结果费临和风细雨带过,并且给了更为精准的建议,他反而有点六神无主。

  费临见齐昆半天没走,问他:“怎么了?”

  齐昆支支吾吾,最后很扭捏地:“主任……之前,之前我对你有些误解,呃,对不起。”

  “啊?”费临惊讶。

  “就是……就是……”难为齐昆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涨红了脸,“之前我说你闲话,对不起。”

  费临神思跳跃,忽然回忆起了初来三院时,从安全通道门后听见的话,他已经记不清内容。费临是个不怎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他为人素来有两个宗旨:一,关你屁事;二,关我屁事。

  所以那时的烦恼,也只是烦恼在泌尿外科乏味的处境,而不是齐昆说了他什么,齐昆的话他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不过,费临突然又想起了沈别对他“如何当好科主任”的谆谆教导,恩威并施,立规矩,给甜头,赏罚分明。

  “哦,我想起来了。”费临点点头,又拍拍齐昆的肩,“小齐呀,医学嘛是个学无止境的事业,你说得也没错,神外的事都是过去式了,在泌尿外科我也是个学生,幸好有沈教授在,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吧。”

  齐昆感动得快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费临突然想到什么,往前一步,举起双手环抱住齐昆。

  齐昆是个跟费临差不多高的汉子,很少有人能这样抱住他。行医头一次遭遇差点变成医疗事故的病例,受了惊吓,又猛然被顶头上司这样抱在怀里安慰,他真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费主任,你好温柔呜呜呜呜呜……”

  费临左手死死把人按在怀里,右手拍拍他的背,然后举起来看看手环——HR:74/min。

  “好了,别哭了,好好工作。”费临松开齐昆,在他肩头上注入力量,“不要让我和教授失望。”

  齐昆打了鸡血般回去上班。

  费临陷入沉思,踱到办公室门口看步履匆匆的医护们,他们热情地跟自己打招呼。

  “主任好!”

  “主任,今天这么早!”

  对照组样本不太充分。

  这个科室里,费临最信任的就是沈别和程静,沈别是专业过关,程静是做事靠谱,她不像其他护士那样活泼、爱开玩笑,她朴实无华埋头工作。

  费临拎了条塑料凳来到护士站,护士长正在电脑上查账。

  费临把凳子放程静旁边坐下,喊:“长。”

  程静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回应:“说。”

  费临:“你有男朋友吗?”

  程静抬起头惊愕地瞪向费临:“你干啥?”

  费临:“有没有嘛。”

  程静是个不做梦的人,不会觉得费临这么问是对她有什么意思,所以只剩下了莫名其妙。

  程静翻了个白眼:“没有。”

  费临:“那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程静刚刚回到屏幕的二筒又瞪了回去,恶寒得脖子都僵了:“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周末科室差点遭遇滑铁卢,我需要一些鼓励。”

  既然是科室的事,那在所不辞了。程静很快接受了费临的扯淡,张开双臂。

  费临两手从程静腋下穿过,程静小小一只,费临这么一搂人就看不见了。“谢谢你,长。”

  ——HR:69/min。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冷森森的质问劈过来。

  费临刚松开程静,回头看到沈别黑着一张脸站在护士站外面。

  程静连忙解释:“3床的事,主任压力太大了,想要人抱抱,教授你快抱抱他。”

  沈别消化了三秒钟,脸上的表情总算松了一些,问:“你要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