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气急攻心，其夫人和秦筱茹很快便帮他纾缓了过来。
只是原本恢复中年壮汉的体质，竟然开始有些老暮之色。
侍奉几十年的秦王，说杀尽便杀尽世代秦将的白家，白起生出心灰意冷来。
当年秦王年少，也是如此意气风发，求才若渴。
今日楚王年少，也是如此意气风发，求才若渴。
谁又知道将来的楚王不是今日的秦王？
白起真的老了，他的心是老人的心。
熊完扶起白起，坐在床头：“武安君是要离本王而去吗？”
白起苦笑：“白某……斗志全无，士气低迷，恐怕不胜楚王所托。”
熊完正色道：“本王可赐你免死金牌！无论武安君在楚国有何过错，都可持免死金牌免白家一死！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铁不杀！此免死金牌录入国家律法特权，诏告天下！”
白起迷茫的双眼突然嘭出一团团火花：“楚王当真？”
熊完：“千真万确！”
白起跳下床来，跪拜：“白起愿意追随楚王征战真正的天下！”
“快起来！”熊完急忙扶起白起，“我得武安君，已经得天下一半！”
白起：“楚王抬爱，白起受之有愧。白起但有一求。”
熊完：“武安君尽管提。”
白起：“他日楚国攻秦，白起居幕后。”
熊完一愣：“你不恨秦王？”
“恨！”白起沉重道，“但白起是秦人，秦军多是白起部下，不忍手足相残。”
“武安君忠义！本王敬佩有加！”熊完诚恳道，“本王答应你，日后征秦之时，你可在家逗娃。”
白起：“感激不尽！”
熊完笑道：“你我生死之交，不必多礼。”
白起想起咸阳熊完被人刺杀之时，破坏其与夫人好事，不由莞尔。
白起：“有一问，请我王解惑。”
熊完：“请说。”
白起：“那三十七万赵兵，果真送往了倭矮岛？”
熊完：“本王岂会以此事开玩笑？”
白起皱眉：“那对楚国有何益处？”
熊完手指东方：“倭矮岛，如今统领赵兵二十万者，乃是楚将项燕，参军军师乃是宋玉、景差、唐勒！”
“二十万？”白起疑惑，“葬海几近一半？”
熊完摇头：“葬海七万，共计三十万到达倭矮岛。十万叛变，二十万跟随项燕。”
“意料之中，军行蛮荒，必有野心家诞生。”白起点了点头，“只是辞赋三大家，都被分配到蛮荒之地，王上是不是过于残酷？”
“不，那不是蛮荒之地！”熊完掷地有声，“那是金银天堂！辞赋三大家，身处金山银山，自能高歌赋辞。”
想到辞赋三大家离楚前，誓死效楚的决心，熊完一阵欣慰。
他可不是嫉忌宋玉的绝世容颜，绝对不是。
把你们三个丢那边去，要的，就是开发整个倭矮岛！
要的，就是传递楚国文明、楚辞文化。
要的就是让你们看到倭矮人的龌龊，探讨人性的光辉。
免得一天到晚就想给本王写《楚王好色赋》。
白起惊叹：“果然楚王另有深意。”
熊完：“世俗眼中，中原才是富饶之地。却不知道，蛮荒也有宝藏。有这三十万士兵入倭矮岛，再有本王暗中支持，未来兵不血刃就可以拿下倭矮岛，成为华夏国土的一部分。”
应该血刃的，项燕等人现在也开始血刃了。
白起：“秦王恐怕从未想过，中原的境外之地。哪怕知晓我王想扩张楚国，却无法明白四面环海的倭矮孤岛，有何利可图。”
熊完：“倭矮岛上现在全是原始小矮人，三十万将士拿下，不足为虑。我只怕项燕镇压不住，有兵变。不过，本王交代项燕了，到了倭矮岛，就给将士们释放天性，倭矮岛上没有任何仁义道德可言。如果项燕不是迂腐之人，加上备有粮食、兵器，聚集赵兵杀倭矮并不困难。”
本王就是喜欢把敌人杀死在两千多年之前。
咦？真是好熟悉的配方啊。
白起一愣。
什么叫释放天性？
什么叫没有仁义道德？
白起一时也无法理解其中全部的含义，却也嗅到了血淋淋的腥味。
不过，老而为精的他却明白，项家恐怕才是楚王心目中最信任的一派。
若是项燕能在倭矮岛存活下来，将来必定是另一个楚国“战神”。
只是训练的地方，过于残酷。
白起道：“秦赵开战，如今偃旗息鼓，各自需要数十年才会恢复。楚国因迁降入倭，消耗粮草过度，恐怕复苏也要些时候。我王欲意何为？”
“一年！”熊完打个响指，“楚国一年之后，粮草的充足，将会出乎武安君的想象！武安君就好好整顿一年楚兵，训练将士。一年之后，楚兵开始征战天下！”
白起难以想象一个国家的国库空虚、粮草缺乏，如何一年恢复。
他，看不透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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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看不透楚王，范雎也看不透楚王。
范雎入住郢都新府，严冬固寒，府中却春意盎然，鸟语花香。
甚至有冰沙可食用。
范蔚淑一口一勺冰沙。
在寒冬之中，冰沙口感极佳，那通透的凉意，从嗓门直贯肚皮，形成一条冷凉丝丝的一条线，让范蔚淑淑女的形象都要荡然无存。
“真是太清凉了！”范蔚淑闭着眼睛一脸享受，“郢都，可比咸阳要舒适得多。”
范雎平静，一口冰沙下去：“蔚淑，当初楚王找到爷爷的时候，你就应该料到你如今的下场。难道你真心仰慕少年楚王？”
范蔚淑睁开灵动的双眼，微微一笑：“我范蔚淑只侍君王！当今天下，试问还有哪个君王如楚王般配蔚淑呢？”
白发苍苍的秦王（秦昭襄王）？——范蔚淑已经有爷爷了。
龙阳之好的魏王（魏安厘王）？——范蔚淑受不了和男人共享男人。
娘娘腔般暗弱的韩王（韩桓惠王）？——范蔚淑不想跟他做姐妹。
复国二代的齐王建（被灭国时齐无后人给他立谥号了）？——范蔚淑不愿意和妈宝男一起听妈妈的话。
以括代颇的赵王（赵孝成王）？——范蔚淑可不想某年某日被某个小狐狸精代替。
父被杀而继位的燕王（燕武成王）？——范蔚淑也看不上继位名不正言不顺的一个老叔叔。
七位君王中只剩下年少神武的楚王了。
年纪相仿，相貌堂堂，身体威武高大，男子气概冠勇天下，爱惜女人，真真是一个良配。
这个楚王还不失为一个英明神武，就是有个缺点：喜好公主。
范蔚淑愿意跟公主们斗一斗。
范蔚淑：“爷爷，明明是楚王找你设计陷害白起，为什么最后是你承担了罪名？”
范雎一笑：“这便是楚王的高明之处。爷爷本已经闲云野鹤，楚王的人找来之时，爷爷本不欲再出仕，还不是你自己要求来楚国？否则哪能给楚王如此算计爷爷和白起？”
范蔚淑搂着范雎的手臂撒娇道：“我知道爷爷对蔚淑最好啦！哼，可是从楚宫门口见白起开始，那个可恶的楚王演得那么无辜，偏偏让爷爷当了恶人，实在可恶！”
人生哪有那么多巧合？
若不是熊完安排范雎守候楚宫门，又哪能碰得上白起？
范雎溺爱抚摸着她的头：“爷爷和武安君都是来楚的秦相大将，相互交恶，楚王才能放心。你若真心进了楚宫，往后与武安君也不会有冲突。你就好好追随楚王，千万不要耍小聪明。”
范蔚淑不满嘟着嘴：“蔚淑可不怕楚王！”
范雎严厉道：“小丫头无知！楚王对白起用的先锋剑计，你亲身经历，难道你觉得楚王是你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吗？别把你的聪慧弄成了你的刽子手！”
范蔚淑急忙道：“知道了，爷爷。”
范雎叹气道：“楚王要我写信给秦相吕不韦，劝秦王退兵邯郸开始，就已经开始计划着把武安君白起臭于咸阳。楚王对武安君的宠爱，甚至胜过了秦赵两国的灭国之战！为了得到白起，甚至宁愿让天下强国秦赵同时休养生息……我的蔚淑啊，楚王的可怕，你定当深记于心，千万别做傻事！”
范蔚淑轻眯双眼，远望楚宫：楚王可怕么？蔚淑愿意以身侍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