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充当心理医生的事儿干的相当有水平, 最起码本就聪慧的花满楼是接招的,细细品味一番之后,边失笑着摇头自嘲了起来。

  “父亲往日曾说, 世人一心求公正,却不知公正本就难有。往日我觉得他这话说的太过了些, 如今你这一说……果然以往是我想的简单了。是人便有亲疏、不管是基于血脉亲故,还是初见感官, 只要身在其中, 便做不到真正的公正。对旁人如此, 对自己更是如此。故而从一开始, 花某不假思索就选了最利陆小凤的法子, 从未想过这消息送出去之后可能发生的事儿。到了如今……再说什么不忍, 倒是显得虚伪了些。还不如坦荡些。”

  说到这里, 花满楼站起了身,侧头用那并不能聚焦的眼睛看向春雨,略带几分坚定的继续说到:

  “之前的事实花某孟浪了些,只顾着朋友,平白让这么多江湖中人涉险。可事情并非不能有补救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一毫,能有利于这些人, 让他们少几分危险,花某也应当去做。”

  说完花满楼就准备起身走人, 那表情是以往这么多天里春雨从没见过的杀伐果断。吃惊的她简直惊呆了, 一时都不知道该给点什么表情反应。

  到是花满楼, 在走出酒肆大堂的那一刻, 突然又停住了脚步,耳朵微动,注意了一下最里头, 那两个已经察觉不对,看过来的江湖人一眼,然后用只有春雨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到:

  “你说的那些固然没错,可在这江湖上,有些事儿知道和说出来总是不一样的。正邪之分,便是顶尖高手都不能随意越界,寻常江湖人……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春雨听得一下就是一个哆嗦。脑子在这一刻转速提升到了极致,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我也就是当你是朋友,这才说透了,遇上旁人,姑奶奶还嫌浪费口水呢。你等等,你想干什么去?莫不是,莫不是……”

  春雨急了,怕花满楼傻不拉几的自己冲到天山,然后螳臂当车什么的。

  “我一个瞎子,能干什么?既然都心动的不行,那总该让双方知道知道彼此存在吧。”

  花满楼被拦的既无奈又感动,不是真当他是朋友,听到他这样略带训诫的话,那必定会心存疙瘩,哪里还会又是解释又是拦人的?这么看,这个因为陆小凤而来的朋友,在相处了这么久之后,真的已经不比陆小凤差什么了。

  因为这一份关切,花满楼刚才逼格满满的做派就重新收了回去,大略的解释了这么一句。

  正处在cu高速运转的春雨一听这,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好几个度。收回拦人的手臂,乐呵的补充道:

  “对对对,你这样的,背后使劲更合适些。”

  说完这一句,许是也发现了自己和花满楼两个有些太过引人瞩目,冲着那大堂里朝着这边张望的几个江湖人瞪眼怼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吵架呀。”

  然后回头,将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走到后头想问点什么的春元芳往柜台这边一拉,

  “你看着,一会儿别忘了收钱。”

  然后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加快几步,走到花满楼身边,拉了下他的衣袖,

  “走,去隔壁说。”

  说什么说,这是我想办事儿,干嘛一定要和你说?可花满楼有反驳的余地吗?他都没应答呢,春雨已经拉着他的袖子,疾步往外走了,他若是不跟上,那袖子很可能和他的外衣脱离组织关系,那样的话,他丢脸可就丢大发了。

  胡杨小院就在隔壁,这酒肆里有什么动静,老马自然听得真真的,半点都没漏。也因为没漏,所以当他看到自家少爷真的被春掌柜拉着袖子往自己院子里来,那眼睛瞪得,揉了三回都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下巴都快掉了。

  就自家少爷的功夫,真想将袖子收回来很难嘛?一掌过去,只要对方要招架,那怎么也能放手了吧。可现在这情况……感觉自己真的应该给老爷去信啊!对了有个问题,这春掌柜的到底几岁?看着好像比自家少爷大些?哎呦,虽然这女大三抱金砖,可这……花家没到这份上呀。少爷,少爷……这信到底要不要送?为难死他了。

  老马的纠结匆匆走进正房堂屋的两人一个都没注意。特别是春雨,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花满楼刚才透露的一星半点。都不等两人坐稳,她一出出的问题就甩了出来。

  “你刚才的意思是想将玉罗刹的存在透给那些江湖人?这确实是个法子,有这么一个人杵着,这些人哪怕再大胆,也会谨慎小心些。只是只透露给他们是不是不妥当?这到底是西域的地盘,要我说,也该让玉罗刹知道知道。”

  嗯?让玉罗刹知道?对,是该让他知道。

  花满楼眉眼松散了几分,也忘了刚才的那几许尴尬,点着头应和道:

  “他既然知道约束着手下,不往中原闹腾,那想来对朝廷是顾忌的,让他知道中原有人发现了什么,往他这里寻来了,那即使有心想遮掩什么,也会知道事情不宜闹大。灭口的动作也能少些。更甚者,依着他的脾气,还能有些别的可能。”

  什么可能?呵呵,这什么可能都有可能发生啊。

  消息一收到,玉罗刹就像是开了冷气机一样,浑身嗖嗖的开始冒凉气。一个挥手,边上的一块大石头就无声无息的变成了粉末,惊得他最贴身的几个护卫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一点的动作。

  “到是好快的耳目。也不知道是哪个能人,居然手伸的这么远。”

  又是耳目,又是伸手的,这是怀疑快活王还是怀疑石观音?

  护卫们心里一个个的做着排除法,想着有可能被派去探查的人名。可不想这次他们还真是想错了,这边刚做好心里准备,那边刚才还气的啊噗啊噗的玉罗刹突然又笑了起来。

  “也好,平白多出来的人手,不用白不用。收拾收拾,将咱们寻到的都带走,剩下的,留几个人在这里盯着,看看这些人能找出什么来。许是他们眼睛更好使些。”

  这是想借着这些来人帮着找?然后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这么得,到也是个很不错的法子。虽然他们人手是不少,可这天山的地方更大,在不想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想都探查过来,确实很耗费功夫和时间。有这些自备干粮、嗯,或许还有其他消息渠道借鉴的人帮着找,确实能节省很多的功夫。

  确实节省功夫,这边中原零星来的,加起来不下百人的江湖人那是各有各的渠道。有的是从各处搜罗了好些消息之后来的,有的家里祖上就有些零碎信息流传下来,还有的本身地理风水学不错,有的精于建筑营造,零零总总的一凑,嘿,愣是看起来比玉罗刹他们还更有指向性些,找起来速度十分的快。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在某处悬崖边,就有人发现了横跨两个悬崖的铁索桥的遗址。有了这个收获再去查探,那成绩就开始频繁出现了。

  某块石头上出现了山鹫的残破简图、某个山洞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山崖边被人为破坏过的剑痕、留下半边的石屋、某些坍塌屋子里腐朽残破的木箱子、腐败不能看的宫殿建筑遗址等等。一个庞大的,能容得下一二百人的山巅建筑群遗址就这么被彻底揭开了历史的面纱。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这地方有人居住,甚至是武林门派驻地的痕迹这么明显,却愣是没找到一样好东西,连着残破的长剑都没半把,更不用说什么武林秘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儿?春雨和花满楼两个这会儿就在胡杨小院里,盯着刚刚回来,一脸沧桑像是老了好几岁的陆小凤,等着他回答。

  这让陆小凤怎么说?他要是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还用这样沧桑?早乐呵的神采飞扬了好不。亏得当你们是朋友,没有这么戳心的。

  实话实说,对于这一次的西域之行,陆小凤其实也感觉特别的沮丧。折腾了半天,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一路还遇上了好几次的危险,愣是什么都没得到,连个戏都没看成,他容易嘛他。

  都没结果?那……春雨回神了,莫名想到了某些同人里的情节,坐在一遍,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悠悠的说到:

  “或许他们……这是整个门派搬迁了?”

  这并不是没可能,甚至在回来的路上,陆小凤也曾这么猜测过,只是……

  “能掌控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势力,想想也知道必定不凡。这样的门派,存在时中原武林不查还好说,可都要搬迁了,那总是败落了吧?怎么还能做到这样消无声息?甚至数百年后,后人寻到地方,都不能看出一星半点武学痕迹?这是不是也太厉害了些?可若是连着败落时都能如此厉害,那又何必如此避人耳目,何必搬走?或者换过来说,是什么样的大麻烦,能让这样的门派不得不放弃祖地?”

  这春雨怎么知道?不过虚竹这样的性子,真做点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儿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对吧!搬走……

  “或许不是武林的关系,而是大局呢?想想一二百年前好像是几国并立,常年征战不休的时候吧。甚至后头还有异族入侵,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那边在不想陷入国战争锋的情况下,彻底搬离避世了?你看,只有准备充分,才可能什么都搬走对不对?”

  “这……好像还真是有可能。”

  陆小凤看了看花满楼,再看了看春雨,突然觉得自己走了几个月的时间,这小酒肆老板娘变化有点大。一下子从毒舌又不爱沾染是非的局外人,变成了比他和花满楼脑子还灵活,还会想的热心人。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